readx; ps:至此新春佳節之際,祝大家闔家快樂,幸福美滿。
故事暫停在此,下一章,下一年,希望你們還在身邊。不要走開哦,後面會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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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成,來吧,弄死爺……」
可如今這般,即便她羞窘交加,但除了一張嘴,再無利器,又能如何?狠狠咬着牙,她趁他說話的功夫,突地一張口,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元祐吃痛一哼,身子趁勢往下一沉。
烏仁瀟瀟呼吸一陣緊似一緊,身子不停哆嗦。
「我,我殺了你!」
元祐也是笑,探手順開她貼=一=本~讀=小說=ybdu在臉上的濕發,他看她氣得滿眼通紅的樣子,調逗的興味更濃,明知她緊張羞赧,他還故意貼上去,親一下她的臉。見她恨恨偏開頭,他也跟着偏一下頭,笑意落在她的耳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調侃道,「你可曉得,小爺就喜歡你這小性子。所謂大丈夫當得勇猛,喝最美的酒,操最烈的人,便是如此了。」
一句,又一句,她低低的咆哮着。
「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你敢這般待我,我一定,一定殺了你!」
「元祐,我要殺了你。」
在漠北時,她練過一些功夫,在姑娘們中間還算是頗為厲害的,可手上沒有箭弩,她這幾招在元祐的面前,實在不夠看,只幾個回合便再一次被他壓住,除了急急地喘大氣,再也動彈不得半分。
烏仁瀟瀟大喘着氣,窘迫的掙扎着,卻仍是逃不過他的羞辱,盯着一圈一圈蕩漾的水波,她目光一陣發狠,一橫心,就着水桶的狹小空間,一拳一拳朝他打去。
他丹鳳眼半闔半合,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樣子,一隻手緊緊鉗着她,另一隻手往上抬了抬,便把她千方百計想隱入水底的身子半托在桶壁上。
「殺了我?」元祐低低一笑,一把扼住她的下巴,強行將她的臉抬起來,面對着自己。靜靜睨她一眼,他突地低下頭,湊近她的唇邊,「小爺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怪不得我了。好,船都到碼頭了,小爺若是不受用了你,豈不是白瞎了縱橫風月數年的才情,徒惹人笑話?」
她雙目紅透,「元祐,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今兒小爺看你有多烈!」
看他輕謾帶笑的樣子,烏仁瀟瀟咬緊牙齒,頭髮濕透,縮着身子,樣子狼狽之極,而壓在她身上的那人卻毫不憐惜,下手極狠,似是完全沒把她當成一個姑娘對待。
「小野貓,性子烈嗯?」
眼看水往下沉,烏仁瀟瀟嚇得花容失色,丟開他的手,一股腦想往水底縮,卻被元祐一把提上來,反身按在桶壁上。
烏仁瀟瀟憋了一口氣,滿臉通紅,但也不堪受此羞辱,在水裏掙扎着與他搏鬥起來。兩個人這般的折騰,水花一陣陣「撲騰撲騰」着往外濺。很快,桶子裏的水越來越少,水位也就越來越低……
「投懷送抱?會不會太急了點?」
低頭看一眼,他邪邪一笑。
「嘩啦」一聲水響,他反客為主,扯下她手上的巾子,直接勒在她的後脖上,把她往身前一帶,雙臂一展,便將她納入懷裏。
這小娘們兒太小看他了。
元祐窒息地咳嗽一聲,飛快拽住她的手腕。
「咳咳!」
烏仁瀟瀟咬牙切齒,用力往後拉扯着,為了借力,甚至不顧身上未着寸縷,膝蓋直接壓制在他的身上。
「你去死吧,去死。」
下一瞬,那一張搓澡的巾子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正亂七八糟的思量着,突地頭上有水淋下。
可她是一個公主,若非娶了她,要不然,如何能讓她一輩子為他搓背?娶她,這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他又何嘗不知,這個北狄公主恨死他了,怎麼可能乖乖的嫁給他?算了,為了天祿,就算使出一點不正當的手段,也只當是為民除害了……
「舒服……」元祐嘆一口氣,半闔着眼睛,唇角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怡然光芒,突然覺得,要是讓她為自己搓一輩子的背,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罷?
她果然聽話的重了一點。
「重一點。」
元祐偏着頭,笑眯眯地看着燭台映出來的影子。
就着巾子蘸了水,她在他後背上慢慢搓。
喊不得,叫不得,打不了,殺不了,她恨透了他,恨不得他去死,恨得怒氣上腦,逼到極致便再也顧不得其他了。心裏一凜,她半眯着眼,不動聲色地拿過桶子裏那一張搓澡的巾子,半眯着眼挪過去。
避了他這些日子,她還是落入了他的手裏。
看着他的後背,她恨不得在上頭撕下一塊肉。
烏仁瀟瀟喉頭一陣腥甜,氣血上涌。
愣了一愣,他看着她怒極的臉,突地一笑,側過身趴在浴桶沿上,將後背對着她,慢條斯理地道,「小爺我也不想如何。先來幫我搓搓背吧?」
他從沒有想過。
到底要如何?其實這些日子纏來纏去,元祐自己也沒有明白到底要她如何做。就眼下來說,他只是不願意烏仁瀟瀟嫁給趙樽而已。可是,她若是不嫁給趙樽之後呢?
「那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不成!」
微微低頭,她看着水面上飄動的花瓣,「事已至此,又豈是我能毀婚的?元祐,你行行好,就不要逼我了,成不成?」
一個帶了褻意的「玩」字,讓烏仁瀟瀟白了臉。
等她說完,他猛地一把鉗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帶,壓低了聲音,「說得可真動聽。你的親事,自然不關小爺的事,可是小野貓,你想一想,我與天祿那樣的關係,我如何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玩過的人嫁給他做正妃?」
元祐唇角的笑意愈發擴大。
「不過也幸虧有你,若非你那般羞辱我,我又怎能決意如此?我又怎能被皇帝親許給晉王?這樁親事,我極是滿意,我前幾日已傳信到哈拉和林,告之我父皇。我父皇也定會為我高興,我的全族都會為我高興,因為我就要嫁給這世上最好的男子了……可這些,都與你無關,滾吧!」
略略一頓,她又笑了。
「都是你逼我的……若非你那般羞辱我,我也不會……」說到這,烏仁瀟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憑什麼向他解釋,他要怎麼想她,根本就不重要。他是她的敵人,仇人,是她恨不得置之於死地的王八蛋。
烏仁瀟瀟一愣,身子幾乎癱在木桶上。
可他嘴裏的這個「疏遠了」,也只是他自己的臆想罷了,或者說是他心裏頭有鬼,便覺得趙樽也一定有鬼。實際上,趙樽不見得曉得他到底在作個什麼勁兒。
說到最後,元祐幾乎咬牙切齒。
「是嗎?」元祐不怒反笑,「若不想你執意要嫁,誰還能逼你?上回在麟德殿,若非你那般與太后對上,天祿也不會為了幫你,許下那樣的承諾,都是你……害得我與他十幾年的交情,都生生疏遠了。」
「我沒有纏他,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你不纏天祿,我便放過我。」
「你為何非要纏着我不放?」
可憐她恨到極點,但彼此身上寸縷皆無,她不敢出手去推他,只瞪視了片刻,終是服了軟。
木桶裏頭,冒着裊裊上升的濃重熱氣,他湊到面前的臉極近,可惡的氣息似乎就噴在她的臉上,她呼吸不暢,幾乎喘不過氣來。可任憑她怎樣瞪視他,他仍是彎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烏仁瀟瀟呼吸一緊,咬緊了牙齒。
「小野貓,不如試一下如何?」
元祐笑嘻嘻望着她,又湊近了些許。
「那可不一定。若你已是我的人了呢?」
烏仁瀟瀟反唇相譏,「我父皇才不會,我北狄人沒你南晏迂腐。」
元祐「嘿」一聲,俊美的五官慢慢湊近她一些,慢條斯理地道,「你還真就說對了,你自以為的魚死網破,於我來說,大不了只是一頓訓斥,末了皇帝還得把你許給我。而你的父皇,只怕也不得不如此?」
只一瞬,她又笑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元祐你就是欺負我,你就只是欺負我而已。你不要以為,我真是拿你沒法子,你若真惹急了我,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好歹是北狄公主,你這般侮辱我,我就不信大晏的皇帝果真就不管不問……」
烏仁瀟瀟臉色一白,眸底沁了一絲無奈。
「羞恥?」元祐打趣地一笑,目光冷厲下來,「幾十年征戰,我南晏有多少無辜子民死在了你們北狄韃子的屠刀之下?你有沒有覺得很羞恥?」
她呵呵一笑,紅着眼圈問,「依小公爺看來,本公主該找一個怎樣的人來疼我?你明知好人家的兒郎,都不會瞧上一個不乾不淨的姑娘,你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禍害我,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在這樣荒唐的地方,在同一個浴桶里,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光着身子討論嫁娶問題,難道這個王八蛋就不知自己說出來的話,很是可笑嗎?
那是一種氣恨到極點的嘲弄之笑。
輕輕吸了一口氣,烏仁瀟瀟笑了。
「火坑?」
「你好好一個姑娘,好好找一個疼你的人不好嗎?何苦非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元祐面色微變,一張俊美的面孔上,變幻不停。好一會,他又是一聲低笑,滿是不屑地掃向她氣極的臉。
烏仁瀟瀟身體一僵,狠盯着他,艱難地咽一口唾沫,自嘲一笑,「那又與你何干?這是我的事。即便他看不上我,我也喜歡他,我一輩子都喜歡他。」
「你說呢?」元祐懶洋洋的笑,那一隻作怪的腳,又往她身上伸了伸,泥鰍似的滑來滑去,聲音更是輕謾不已,「你少霍霍天祿了,就你這……」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烏仁瀟瀟,他眸底滿是譏誚之意,「就你這樣的,真是配不上他。我說你,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再說,你以為嫁過去,天祿便會看上你?」
「你憑什麼來管我?你是本公主的誰?」
想到為這事受他欺負,她眼圈一紅。
舊事重提,惹得烏仁瀟瀟煩心不已。
元祐瀲灩的眼波掃一眼她的面色,帶着笑意道,「只有一句話,不管你要嫁誰,哪怕嫁豬嫁狗小爺我也不會管,就是不許嫁給天祿。」
「你要與我說什麼?說罷,說完趕緊滾。」
隔着一層水波,他一直噙笑看她,一隻腳有意無意的觸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撩她。她又羞又惱,可退無可退,除了儘量往後縮着身子,別無他法。
這些日子,元祐來找過她無數次。可是每一次,都被烏仁瀟瀟拒見了。她不想見他,也害怕見他,一個字都不想聽他說。可她怎會想到,結果愣是逼得這個不要臉的鑽入她的淨房,甚至還鑽入了她的浴桶里?
她從惶恐到釋然的樣子,落入元祐的眼睛裏,又引起他一陣低低的笑意,「走什麼?小爺的話還沒說完呢?烏仁公主,你也別怪小爺的手段不入流,若不是這般迫你,你又怎能好生與我敘話?」
「我睜眼了,如今你可以走了?」
她暗鬆一口氣。
好在,沒有她想像中的尷尬樣子,他亦是泡在水桶里,水面上還有一層玫瑰花瓣,完全可以阻止她的視線,不會讓她瞧到羞窘的一幕。
心臟狠狠一抖,烏仁瀟瀟牙一咬,終是睜了眼。
「三,二,一,睜眼。」
見她雙頰緋紅,元祐眯了眼,沉聲一笑。
「……你,你混蛋!」烏仁瀟瀟氣得眼睫亂顫,一時欲哭無淚,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可是,在這般窘迫的情況下,她為了不與他有肌膚之觸,連手腳都不敢亂動,哪裏又能打殺他?
「再不睜開眼,小爺便入了你。」
「你個無賴!你再不出去我便喊人了。」烏仁瀟瀟壓低着嗓子,即不敢直接出木桶,又不敢動彈,就縮在浴桶的一角,眼睛一點也不敢睜開,直到他輕笑着移過來,拉開她蒙臉的手。
烏仁瀟瀟緊張地捂住雙眼,不敢看他,一字一句吐出時,幾乎把一口銀牙咬碎。可元祐卻漫不經心的在水桶里伸展着身子,眼波一掃,壞壞的道:「出哪去?這浴桶這般寬敞,足夠我二人使用。公主又何必這般小氣?」
「你滾出去!」
「鴛鴦戲水,鸞鳳穿花,果是快哉!」
他什麼也沒有做,真的只是沐浴,只不過是與她一起沐浴。這廝真就是一個不知害臊的人,他也不顧及她還是一個大姑娘,褪光自己的身子,看一眼她捂着雙眼的樣子,挽唇一笑,大剌剌往木桶一跨,便坐在了她的對面。
很快,元祐便以實際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滾!」烏仁瀟瀟瞪大了雙眼,「你要做什麼?」
「小爺自然是來沐浴的。」
稍稍一頓,在她的怒視里,他突地起身,一點點拉開腰上玉帶,把外袍解下,往屏風架子上一丟,直接搭在烏仁瀟瀟的衣裳上頭,輕謾的笑。
元祐斜斜瞄她一眼,不回答。
他說得理所應當,烏仁瀟瀟身子一陣發軟,心臟怦怦直跳,更覺頭痛欲裂,「元小公爺,你到底要怎樣,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她沐浴的時候,阿納日總是侍候在身邊的,先前她就坐在屏風外面,如今卻沒有動靜,令她極是驚慌。可元祐只是笑笑,邪邪地看她道,「這般風情,小姑娘不宜多看,小爺只是讓她睡一覺而已。」
怔了一下,烏仁瀟瀟「呸」一聲,罵了一句「不要臉」,耷下臉來,又瞪着他,「阿納日呢?你把我的阿納日怎樣了?」
「在你入屋前,小爺便已經等在這裏了。」
烏仁瀟瀟退了退身子,看一眼門的方向,似是不信。他也不以為意,只閒雅地看她一眼,拉過邊上的一張高腳圓凳,坐在木桶邊上,饒有興趣的手肘在桶沿,看着她笑。
「小爺自是走進來的。想你了,怎生捨得滾?」
元祐撩一下眉梢,低頭朝她低低一笑,那笑意掩在水霧裏,如同隔了千重煙水撲面而來,卻仍是風情無限。
「你怎麼進來的?還不快滾!」
烏仁瀟瀟喉嚨一哽,一張被熱水熏得緋紅的臉,頓時退去了一半的血色。她將身子縮到水底,只留一個腦袋露在外面,雙目怒視着面前的紈絝男子。
「噓」一聲,元祐手指豎在她的唇上,好心情的看着她,「烏仁公主,小聲一些,若是讓人聽見闖進來,發現你我兩個在此間,你可就嫁不成晉王了?」
「你……」
她慢吞吞地說完,可那熱水還在往裏舀,阿納日就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她抿一下唇,慢吞吞睜開眼來,正想要說話,目光卻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嚇得她低呼一聲。
「先不添水了,等水再涼些,我喚你。」
好一會兒,她突覺有人在往木桶舀入熱水。在泡澡前,阿納日便取了滾水放在邊上備着,泡了這一會,水是涼了一些,這樣添上滾水,更是舒服不少。於是,她沒有睜眼,只當是阿納日在侍候她,也未在意。
沙漏一點點滑動,外間的天色似是更暗了。
熱水一激,她顫了一下,閉上雙眼。
真是舒服!
將身子浸入水裏,她嘆息一聲。
北狄公主烏仁瀟瀟居住的畫堂在院子左側,外間雖一片瀝瀝的雨聲,屋子裏卻安靜一片,淨房半掩的屏風後面,香霧陣陣,烏仁瀟瀟正踏入熱氣氤氳花瓣飄浮的浴涌。
此時,細雨濛濛,院子籠在一層夜色之中。
樓後方的宴賓院,是北狄來使的居處。
重譯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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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生出姑娘再說吧……」
東方青玄終是敗給她了,長聲一嘆,嬌嬈淺笑。
「就當早一點孝敬岳母,意思意思?」
夏初七莞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不就是想銀子了?這麼多說法。」
她一串串話說得直溜,高興得笑彎了眼,可東方青玄卻一言不發,看了她許久,終是將屏緊的呼吸散開,吐出一口濁氣。
「那可不是麼?像我這般的人,一千年一開花,一千年一結果,再隔一千年才生出一個,世間僅有,奇葩啊……可遇不可求,那我姑娘就更不一般了。東方大人,我肯把姑娘許配給你,那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請問你可願意為了你的福氣買單?」
「楚七,你這樣的腦子,屬實不是常人。」
一個問話剛出口,她的腦袋就被東方青玄重重拍了一拍,「嘶」一聲喊痛,她從臆淫里回過神來,抬頭看他,見他唇邊掛着一抹笑意,也不知是沒有生氣,還是已經被她氣糊塗了。
頭頂傳來他隱忍的磨牙聲,夏初七卻不以為意,重重點頭,「對,怎麼樣?賺大了吧?」
「那你豈不是本座的丈母娘?」
「高興壞了罷?」夏初七伸了個懶腰,似是沒有看見人家正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自己,眉梢揚得高高,很為自己強大的腦洞而得意。尤其想着自己閨女十幾歲,水蔥似的年紀,而東方青玄那時正是後世女人說的魅力大叔,一個男人最有性感魅力的年紀,更是眸光晶亮。
能說出這樣話的人,除了她,真不會有旁人。
東方青玄目光沉沉,覺得自己快瘋了。
「……」
夏初七笑彎了眼睛,像一隻快活的貓兒,「本公子想了想,像你這般俊美的人間尤物,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店兒,真不能便宜了外人。既我做了母親,我就必須為我姑娘的終身大事考慮。大都督,不如我把我姑娘許配給你?」
「啊?」東方青玄眉梢一挑。
「趙十九說,我這肚子能生一個姑娘。大都督你雖不能迷倒我,但可以提前迷倒我家姑娘啊?」
「錯了,當然有用。」夏初七突地放下帘子,神神秘秘地湊過去,雙眼放光地盯他片刻,方才撫上自家小腹,一臉閃爍着母愛的光芒。
「連你都迷不住,那有何用?罷了。」
東方青玄故作難受地輕輕一嘆,似是興味索然。
夏初七仍是冷肅着臉,與他玩笑,「因為我是一個母親,所以不尋常。」
「嗯?」一聲,東方青玄似笑非笑,「你如何不尋常?」
「不能迷倒我,我不是尋常女子……」
夏初七豎了豎眉頭,很板正的告訴他。
東方青玄笑望她眉飛色舞的樣子,知她是出了府邸心裏開心,也配合地淺笑道:「可以迷倒你嗎?」
「只要有一鬍子,你就可以迷倒一切婦女,令女人見你便神思不屬,念念不忘,怎樣?」
知他對這些詞一知半解,夏初七也不解釋,只是咧嘴一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來,完全不若時下的人那般笑不露齒的含蓄。
東方青玄唇角稍稍彎起,「男性魅力?」
她摸着八字小鬍子,斜斜瞄着他,嚴肅地道:「為了增加你的男性魅力,要不然你也貼上鬍子?」
看他笑得歡實,夏初七卻板着臉,一點也不笑。
可隨着夏初七懶洋洋的一串話說完,他像是極力隱忍而不得,「噗」一聲噴笑,哈哈大笑起來。
東方青玄向來愛笑,但從不爆笑。
「若是沒這兩撇小鬍子,我不敢打保票,可如今麼……像我這般具備了男人的性感與陽剛,陰柔與嫵媚,倜儻瀟灑而不下流,俊美非凡卻不風騷,將陰陽二字完美融合於一身且不顯衝突的人間絕色在。打敗你,自是不在話下。」
知他嫌棄自己長得不如他好看,夏初七也不惱,自顧自地摸了摸唇上的兩撇小鬍子,大言不慚地笑。
東方青玄鳳眸一眯,上下打量她,「你認為,會有這種可能嗎?」
夏初七笑問:「擔心什麼?擔心美人兒看上了我,沒有看上你?」
東方青玄面上微窘,斜眼睨他,「胡說八道。這天底下,有哪個地方是本座沒逛過的?本座只是擔心你而已。」
「差不多,官營的窯子,取一個好聽的名字而已。」說罷看東方青玄彆扭,她饒有興趣的轉過頭來,盯住他的眼,「噯,你可不要告訴我,堂堂的錦衣衛東方大都督,竟然沒逛過窯子?這秦淮風月一絕,教坊司那樣多的美人,你都沒見過,還是男人麼?」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唇上方的兩撇小鬍子,不時抖動,看上去極是滑稽。
東方青玄嘴唇一抽,「重譯樓不是窯子,那裏是接待使節的……」
「重譯樓。」夏初七回答得理所當然。
「哪個窯子?」
「嗯」一聲,饒是東方青玄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是狠狠一噎,幾乎說不出話來。他視線重新聚在她的臉上,看着他身穿男裝,配上一對八字小鬍子,仍是嬌俏的女兒家面孔,不由蹙緊了眉頭。
「逛窯子。」夏初七似是玩笑的回答。
「你想去哪?」東方青玄打量着她,眼神帶笑。
「那都不重要,我不愛聽他。」夏初七悠然一笑,「重點是我能這般出一趟府,逛上一逛。你都不知,我這幾個月,過得多憋屈。要是再不出來,我一定會悶死。」
「你怎不問,我如何與趙綿澤說的?」
他的視線從她的側臉到尖細的下巴,慢慢下滑,落入她白皙的脖子,一直滑到衣襟的領口,終是又慢吞吞收了回來。
她便是他眼裏的風景。
她一直在看簾外風景,東方青玄卻在看她。
果然出來逛一逛,鬆快不少。
車軲轆聲聲轉動,昏暗的火線下,東方青玄俊美的臉半明半暗,仍一枝獨艷,暗香浮動,夏初七吸一口氣,心裏不免曠遠悠然。
一片煙雨里,水陌輕寒,燈火盞盞。繁華的京師沐浴其間,安靜朦朧得仿若一個懷春少女。夜幕里,遙望雨霧,輕煙縹緲,街上人流散盡,偶爾路過的車馬見到錦衣衛的旗幡均紛紛讓道。
青石板的街道,被雨淋得濕透了。
夏初七知道梅子嘴大,沒有帶她,只領了晴嵐與鄭二寶兩個人伴在左右。她沒有見到甲一,有東方青玄的地方,一般都沒有他。不過她不必考慮,也知他一定會在暗地裏跟着。
馬車就停在楚茨院門口,她走在東方青玄的身後,看了一眼外面戒備森嚴的守衛便轉開視線。東方青玄確有聖諭在手,阿記和盧輝等人只看她一眼,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後面。
二人對視一笑,出了院子。
「夏公子,請!」
「東方公子,請吧?」
夏初七朝他拱手作了一揖,再對着銅鏡照了照,確認這般打扮不會引人懷疑了,才興沖沖拿出如風遞上來的一把摺扇,灑開一搖,她眉目楚楚地瞥向東方青玄。
「沒有,沒有。我只是習慣。」
東方青玄嘴唇一抽,「你不信我能護你?」
夏初七拍了拍腰上的瓶瓶罐罐,笑了,「你不懂,闖江湖嘛,最是容易發生火拼,我總得有能力自保吧?」
「你帶這樣多東西做甚?」
看她的腰又鼓起來,東方青玄眯了眼。
一件,兩件,三件……
她笑眯眯的往懷裏塞東西。
果然一切靠衣裝。
她笑吟吟地入了內堂,由晴嵐幫着換上道袍,仔細地把八字小鬍子貼在唇角上方,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果然變成了有兩撇小鬍子的翩翩佳公子,腰身掩在道袍里,完全不顯形,也不怎麼引人注意。
除去道袍,東方青玄還貼心的為她備了一對八字小鬍子。
這是一套交領大袖的男裝道袍,不僅長短合適,還極為寬鬆。而且道袍下有橫褶,下腹處有豎褶,可以妥當地隱飾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簡直就是喬裝神物。
夏初七在身前比劃一下,拎着衣裳,托長了調子,聽上去像是玩笑,可話里的意思卻又並非玩笑。若是出門自是男裝方便,但楚茨院裏卻沒有男裝,她怎麼也沒想到,東方青玄已為她準備好了。
「大都督,你果然是我知己也!」
如風沒有像東方青玄那般陰陽怪氣的叫「皇后娘娘」,夏初七一怔,朝他感激的一瞥,接過衣裳來,只一看,更是興奮幾分。
「七小姐,大都督為您準備的。」
這時,如風走了過來,遞給她一套衣裳。
跟着就跟着罷,到哪裏不是跟着?
不會阻止她的自由,只是會派阿記和盧輝他們一路跟着就是了。夏初七何嘗不曉得趙綿澤的心思?但此時,她也不怎麼介意。
「陛下說,不會阻你自由。」
可東方青玄摸了摸鼻子,卻被她嘴裏的「可愛」二字弄得微微一窘,略側過身子,低垂的左袖一盪。
夏初七興奮地沖他一笑,胡亂用着示好的詞兒。
「大都督,你太可愛了。」
今日已是洪泰二十七年五月初十,她的小十九大約四個半月了。但先是楚茨殿,後是楚茨院,從她回到京師開始,幾乎都是整日關在屋子裏的,心裏的壓抑感可想而知。如今,為了小十九的身心健康,趁着她的肚子還可以遮掩的時候出府遊玩,自是天大的好事。
看他不像在開玩笑,夏初七遲疑一下,終是又開心起來,盤旋在心底的陰霾,也一瞬被撥開。趙樽不能來見她,自有他的苦衷,但能與東方青玄出府一日,呼吸一下外間的空氣也是好的。
東方青玄唇邊的笑意擴大了,「那是自然,從前我也常帶着你的,他不會說什麼。況且,他還指望我能說服你,指望你因了我的存在,想起往昔對他的情意呢?」
夏初七驚訝,「趙綿澤竟然同意了?」
東方青玄一聲低笑,慢慢走近:「不要太感激。本座知你悶壞了,今日散朝後,特地向陛下請旨,帶你出府遊玩一日。」
「啊」一聲,夏初七微詫。
「他雖無法前來,但臣卻可以領娘娘出府。」
「沒怎樣說——」東方青玄拖曳着聲音,鳳眸噙笑,配上一襲火紅的衣袍,像一隻浴火展翅的鳳凰,妖艷之極。說罷,見她面上喜悅一收,先前的興奮頓時散盡,不由莞爾一笑。
「怎麼樣?他怎樣說?」
「噗哧」一聲,夏初七遞一個眼神給不情不願的鄭二寶,待他咕噥着出屋並關上房門,她臉上方才露出一抹興奮的笑容來。
「請皇后娘娘安!」
她剛叫晴嵐泡好茶水,一抹大紅的頎長身影便由鄭二寶迎入了屋內。鄭二寶一直拿不太友好的眼神瞅他,他卻似絲毫未覺,慢條斯理地拂一下火紅的袍袖,向夏初七施禮。
「快請!」
夏初七轉過頭,看着她晶亮的眼,心裏亦是一亮。
梅子咋呼的跑進來,小胖臉上全是喜色。
「七小姐,大都督來了。」
再這麼憋悶下去,她一準得長霉了。
托着腮幫,她嘆息。
今日的雨落了半天,一直未停,微風颳着雨沫吹入楚茨院的簾櫳處,撲在夏初七的臉上,涼絲絲的,令她浮躁的心緒,又平靜下來不少。
門口,一輛奢華的馬車穿過綿綿細雨,從府邸正門而入,直接往楚茨院而去。
魏國公府。
~
今日是哪股子風吹錯了?
但趙樽是從來不去的。
晏二鬼驚了一下。重譯樓這個地方,與別處不同,它是屬於禮部教坊司官營的酒色所在,專為接待國外來使而建。樓里的教坊司歌舞伎不僅彈唱歌舞,也有公開身份的官妓,以供來往使節享用,算是大晏朝規模最大、檔次最高的一處溫柔鄉。大晏官吏常會借宴請使臣之便,去重譯樓里醉生夢死一回,這些都是公開的秘密。
趙樽瞥他一眼,笑道:「重譯樓。」
「去哪?」晏二鬼不解抬頭。
「你這般,反倒讓人生疑。既然來了,便來了罷。你到底曾經是我的人,只是念舊主而已。」趙樽黑眸深深,挺直的身影浸在溶溶的燈火下,微微側目,他看着檐下還在滴落的細雨,突地道:「陪我出去逛一逛吧。」
「殿下?」
「一個巴掌哪夠?」
趙樽看他如此,語意冷淡。
他話音未落,只聽得「啪」一聲,他竟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個耳光,「如此便有了說道,屬下只說與殿下一言不合……」
「屬下有辦法……」
晏二鬼原就是斥侯出身,自是明白個中關節,更清楚他的身邊,很可能埋着趙綿澤的眼線。聽趙樽嘆息,他越發為自己的魯莽深責起來。
「人生如棋,若是你每走一步都按照敵人選好的道走,何時才能走得出困境?二鬼,今日你來,必定已落入趙綿澤的人眼裏……想你三千營乃京軍主力,他豈能不防?」
切不說二鬼掛念梓月和丫丫,他自己何嘗又不是?可自他回京之後,一次也未請求趙綿澤去見貢妃和梓月。
趙樽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
「起來罷!一直跪着像什麼話?」
晏二鬼悵惘一嘆,耷拉下眉眼,「屬下知錯了。」
「殿下……」
看他一眼,趙樽眉梢緊擰,擺了擺手,並未多言,但一舉一動間仿佛與生俱來的貴氣,卻仍是不怒而威。
不做便不做,既已拔出殺人的刀,就必得成事。
自古成王敗寇,得時橫槍躍馬,不得則屍首異處。他半生戎馬,早有心理準備,死不足惜,可如何能讓妻兒跟着受累?
可這般驚天動地的事情,豈能兒戲?
他又何嘗不想殺入皇城,帶着妻兒離開?
「熬不住……」趙樽黑眸一沉,視線落在左腕的鎖愛上,久久,無聲的喟嘆一聲,「也得熬。」
「殿下……」晏二鬼單膝跪在地上,頭重重垂下,「我只是太擔心,也太熬心……熬得都熬不住了。我恨不能殺入皇城去,帶她母女二人離開。想我堂堂男兒,什麼都不能做,實在窩囊之極……真是熬不住了。」
「出息!」趙樽將手上茶盞重重擲在案上,眸底的肅然之氣隱隱浮動,聲音極是冷峻,「必有忍,其乃有濟,此話可懂?你這般沉不住氣,如何當得大事?如何保梓月和孩子的來日?」
晏二鬼垂下的頭,低得更狠,幾乎不敢抬眼看他眉目皆寒的臉,「殿下,這些日子,屬下托人問過……都說梓月公主已許久未現於人前,丫丫也是……我這心裏頭不踏實。想我飲血半生,死生都已不足懼。但她娘倆何辜?這般拖下去,我受不住。多拖一日,便惶惶一日……」
趙樽凝視他,「那今日為何又來了?」
晏二鬼微微低頭,苦笑道:「得知殿下生還,屬下原是早想來拜會的,可陳景專程吩咐過,不許輕舉妄動,這才一直沒來……」
「為何事而來?」
入京之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趙樽。想到這數月的離散,聲音難免哽咽。可受了他這一拜,趙樽黑眸淺眯着,眉眼卻極是安靜。
「殿下!屬下來遲。」
晏二鬼怔忡片刻,撩袍跪下。
落晚時分,已做了三千營兵馬指揮司指揮使的晏二鬼來了晉王府。書房裏的人都被遣走了,趙樽把丙一也差到門口守着,二人相對,他卻只看着晏二鬼不吭聲。
坐在書房裏,一下午無事。
先前晉王府的僕役丫頭,因趙樽的「死亡」打發的都差不多了。如今他歸來,皇帝倒是賜下一些,可這些人,田富卻多留了一個心眼,不敢輕易用,故而,如今趙樽的身邊,也就他丙一幾個。
田富小意地跟進來,要為他擦頭,卻被他拒絕了。
躲過一陣雷雨回到晉王府邸,趙樽沒有在前殿逗留,直接領着丙一去了承德院。
~
「助不了!」陳大牛嘆息一聲,黑着臉孔道:「俺後院起火了,老娘發飆——」
「可用相助?」趙樽眸光微微一暗。
「殿下,俺府里有急事,俺得先回了。」
「什麼?」陳大牛騰地一下站了身,虎目圓瞪地看着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喝得酡紅的臉色差一點變成漆黑。沉默一下,他擺手讓周順退下,方才對趙樽道。
可雨落沒一會,周順便撐着傘入內,急匆匆走了過來。他看了趙樽一眼,低下頭,附在陳大牛的耳邊低語了兩句。
煙雨濛濛,臨窗小飲,二人不禁興味愈發濃郁起來。
不一會兒,「轟隆」一道雷聲落下,天際一亮,閃電發狂一般便撕開了烏雲密集的天空。夏季的天,說變就變,很快,雨水便順着檐頭落下。
二人暢飲間,廊外烏雲越聚越厚。
趙樽看他一眼,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不行,趕明兒俺找他說,讓他幫俺解決了!」
陳大牛想想,重重「哧」了一聲。
他二人都知,元祐平生瀟灑浪蕩慣了,最痛恨受人約束,尤其不想娶親,只要提及親事,更是有多遠便躲多遠,老皇帝都拿他無法,趙綿澤這一時半會大概也奈何他不得。
趙樽一笑,「你就不怕他找你算賬?」
「俺悔了,先前在殿上,就該這般請旨,讓陛下把那文佳公主許給元祐去,反正他宅子裏婦人多,也不差這一個兩個的,他也養得起,何苦害俺這般不自在?」
他又灌一口酒,還真當一回事兒了。
趙樽不語,目光怪異地看着他。
「哎,他也二十來歲的人了,皇帝就應當為他許一房妻室。依俺看,那文佳公主與他門當戶對,就很不錯。」
「殿下不必為他操心,他那性子你未必不知?這般閒下來,招貓逗狗自是少不了。」頓一下,陳大牛似是想到什麼,聲音突地一沉,感慨起來。
陳大牛見狀,打了個哈哈,卻接了下去。
這件事極不尋常,不像元祐的作風。可轉念一想,他又猜,或許元祐亦是知曉他目前的身份敏感,少與他來往也是正常的。沒有再多說,他大袖翻飛,又飲下一碗甘醇的青州美酒。
自從國宴那晚,趙樽就未見過他。
「不必了,落人口實。」
趙樽一默,擺手。
聽得他問起,陳大牛一愣,「好幾日未見他上朝,也不知這小子在做啥?要不要俺差人去誠國公府叫他來一趟?」
「這些日子,可有見元祐?」
「嗯?」陳大牛滿臉通紅。
「大牛……」他蹙了蹙眉頭。
「心有牛犀?你怎不說犀牛?」趙樽嘴角抽搐一下,見他一陣傻樂,無奈地搖搖頭,望向窗外正在運送土方的將士,一雙黑眸似有幽光燃燒。
說到此事,陳大牛嗟嘆不已。雖說趙樽先有佈置,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楚七打的主意竟與趙樽一樣,都是先回魏國公府,還說通了趙綿澤。如此一來,倒省了趙樽的事。這兩口子,簡直默契十足。
「殿下,您與楚七,倒是心有牛犀一點通。」
天下之大,世界之廣,遇到三兩友人容易,但能遇到一個全心全力不圖回報助你之人,屬實不易。這一壇酒,趙樽放得很開,一碗接一碗下肚,卻面不紅,心不跳。可陳大牛不常喝酒,慢慢就有點大了。
他不知來日,也不知面前這人有一天終將會成為九五至尊,但他這會子胸懷坦蕩,只因一聲「兄弟」,便願意放下功名利祿,鐵了心追隨他一生,並在今後兵戎相見的浴血戰場上,壯懷激烈,踏破馬蹄,寒衣鏗然地成就了一個出身寒族的千古名臣。
「來,殿下,整!」
看他喝酒都那般禮數周全,有禮有節,趙大牛咧着嘴,哈哈大笑,粗着脖子便灌了下去。道一句「好酒」,他一抹嘴巴,再一次笑着為趙樽倒酒。
他舉起酒碗,一揚袖,一飲而盡。
「好。兄弟。」
那時還在清崗縣,她時常笑吟吟地對他說,他倆是好哥們兒,她一定要助他平定天下爭奪儲位一類的豪言壯語。雖說如今想來,她那時說的話沒幾分真心,可只要一想到她的樣子,心臟便像被濕熱的湯泉浸過。溫暖、舒適,很軟很軟。
這個新鮮的論調,第一次他是從楚七嘴裏聽的。
身處皇室,家大業大,他有很多的嫡親兄弟,比尋常百姓家更多。可有無數人在他面前說過無數種不同的恭維話,卻很少有人說,把他當成兄弟。
這是趙樽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論調。
兄弟……
陳大牛黑黝黝的臉上滿是窘色,慌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且不說您是王爺,還對俺陳大牛有再造之恩,就論咱這麼多年飲血吃肉下來的交情,容俺說一句僭越的話,在俺心裏頭,早把你當自家兄弟看待了。兄弟之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為何要謝?!」
「大牛,這一碗酒敬你,為謝。」
第二碗滿上,趙樽淡淡笑了。
炒上幾個小菜,在大院的廊上擺開一桌,陳大牛與趙樽二人相對而坐,話沒多說,一人一個酒碗,輕輕碰一下,便下了肚。
時值晌午,該用膳了。
陳大牛樂呵呵地指了指,高聲喊了一句「周順」,那小子便急步跑了過來,聽完他的話,很快出去,又笑眯眯地搬來一壇酒。
「從青州府乘船運來的,今晨剛到碼頭!」
陳大牛領着趙樽出院子的時候,匠人們正從門外的馬車上將一壇一壇紅布束頸的青州酒往院子裏搬。
青州酒不是白說的,酒肯定還得有酒。
~
「不必,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趙樽抬眸看他,臉上露出難得的暖笑。
「此事不告之楚七嗎?」
陳大牛眉頭蹙成一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到底哪一隻扁毛畜生惹了他,只略帶憂色的問。
「今日早朝時,我在奉天殿外碰上東方青玄。」趙樽低低哼一聲,一雙銳利的眸子逆了光線,掠過一抹冷鷙的弧度來,「那隻鴿子,果然是畜生。等本王見到它,一定扒光它的毛,燉湯。」
「怎了?」陳大牛一愣,假裝不解。
趙樽頓時黑了臉。
「出生之前?」
「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俺做得極為隱秘,兄弟們不知用途,挖得也慢。不過殿下放心,趕在小世子出生之前,肯定能行。」
陳大牛怎會不知他迫切想見楚七的心情?只不過,一想到他與楚七在往後的幾個月里,會以鑽地道的方式相會,他便一臉的膩歪,嘿嘿直樂。
「還差多遠?」趙樽沉吟着問。
但是,如花酒肆的院子離魏國公府的後院雖不算太遠,可為了避免令人生疑,也不算太近。中間隔了足有三條街的距離。故而,這條地道要想挖通,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從那時開始,陳大牛已選好匠人準備施工了。
為此,他還得意了一陣。不過,在國宴那晚,當陳大牛領着菁華長公主去晉王府向趙樽匯報此事時,一聽「如花」二字,趙樽沉默片刻,便為陳大牛未來的子嗣擔憂起來。
酒肆高格調的名字「如花」,是陳大牛自己取的。
開酒肆所用的銀錢,是趙樽承擔的。
從那時開始,選址、找匠人、盤下這一處三進的院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日,可以公然在院子裏以挖酒窖為遮掩,秘密打通往魏公國府楚茨院的地道。
可趙樽愣是一怔之後,便恢復了鎮定,還傲嬌地表示讓他好好學着點本事,接着便派了這個差事給他,讓他在魏國公府附近尋一處好所在,為他從青州府來京投奔卻一直無所事事的哥哥開一間酒肆。
在趙樽回京的那一晚,陳大牛去晉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告之他楚七懷上了他的孩兒。那時陳大牛是一門心思要看晉王殿下得知自己要做爹了,會有怎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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