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一共一百七十兩?
趙樽那話無異於大冷天的降冰雹,雪上又加了霜。聽得夏初七倒吸一口涼氣兒,差點兒被口水給嗆死,甚至顧不得食色軒里人未散盡,便小聲兒沖他低吼了出來。
「你吃煤炭黑了心,搶人啦?先頭不是說好五十兩?」
趙樽眉頭鬆開,甚是閒適,「生薑紅糖水和廁紙,五十兩。」
靠?這貨真是一個奸商,原本她為那事兒還溫暖了那麼一回,覺得他也不算是一個沒良心的傢伙,知道她來事兒了身子不舒坦,特地給弄了那些東西來,哪兒會想到,原來通通都是要算銀子的?
賤人!
不過,想到那確實好用的衛生紙,比起草木灰高級了不知多少,夏初七還是決定先忍了,水汪汪的眼兒往他臉上一斜,視線緩了點兒。
「行,就算那兩樣東西五十兩,加在一塊兒也才一百兩吧?另外的七十兩,你怎麼給我算出來的?」
一隻手輕緩的揉着太陽穴,趙樽似乎特別習慣這個動作,而且總是做得慢條斯理,還特別的高貴冷兀。
這回,他良久沒有回答。
似乎考慮了好一會兒,他才倚在那張黃花梨的南官帽椅上,慢吞吞將面前的酒盞中餘下的=一=本~讀=小說=ybdu佳釀一飲而盡,語氣涼涼的說。
「預先支付的保護費。」
「預支?你先人板板的,欠銀子還興預支的,啥意思?」
「很快你便會再欠着爺了,不如早些算在一起。」趙樽說得十分實在,可那話里話外的散漫勁兒,還是那麼的讓她牙齒發酸。
不過,這廝向來不胡亂說話。
即如此,必有深意。
她壓住了想狂扁他一頓的怒火,自個兒先琢磨了一回才問。
「麻煩你,說人話。」
趙樽黑眸一深,「東方青玄是那麼好糊弄的人?你那點下三濫的手段,能瞞得了他。即便今兒晚上他吃了虧,明早上他一醒過來,還能饒了你不成?小奴兒,不需要爺的保護,你準備拿什麼去填補他的怒火?」
咯噔一當,夏初七明白了。
她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可那東方青玄也不是個善茬兒。
阿唷,想想看,要是他今兒晚上被那個寧王殿下給「睡」了,只要再找到機會那他不得抽掉她的筋剝掉她的皮啊?先頭一時瘋勁兒發作,她仗着有趙樽,卻是沒有想到那麼多,現在仔細回想起來,覺得脊背上都有點兒發涼。
繡春刀……
那薄薄的刀片,刮上臉上的寒意……
激靈一下打了個寒噤,吭哧吭哧了兩聲兒,她心裏頭卻又明亮了。
十分爽利的撩起眉梢,她笑了開來,飛瞄趙樽。
「我說爺,咱倆誰跟誰啊?那可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今兒晚上的事兒,跑不了我,難不成還跑得了你?你當那東方青玄傻的啊,真相信我一個人能幹得成事兒?」
「也是……」趙樽沉吟下,拖着低沉好聽的聲音,突地一轉臉,黑幽幽的眸子定定的望住她,「可東方青玄他不敢惹本王,也只好拿你撒氣兒了。」
深呼吸。
夏初七再一次深呼吸。
吃柿子找軟的捏,她深以為然。東方大妖孽肯定也會這麼幹。
也就是說,她明知吃了虧,還總被趙賤人給拿捏住。明知道被他給糊弄了,也不得不一步一步往他挖好的陷阱裏頭跳,就像那可憐巴巴的小獵物似的,由着獵人把她給顛來倒去的折騰。
夏初七斜歪歪睃他一眼,勾起唇來。
「瞧您說得,不就是錢麼?多大點事兒啊?對不對?行,您說我欠多少便欠多少吧。反正您老過足了當大財主的癮,我呢,卻是一分銀子都是沒有的,隨便欠。」
「是嗎?」趙樽看着她,一雙古井般深幽的眸子裏,掠過一抹「蔫損」的笑意。不仔細看不覺得,她這會兒仔細一盯,才發現這廝內斂沉穩的外表下,幾乎五官的每一處,都隱藏着一種十分欠抽的惡意。
「丈人山普照寺的禪院裏,你發了多少死人財?」他問。
死人財幾個字兒,讓夏初七心裏頭有點起膩了。
想想那天她逗馬千戶那幾個人,想想東方大妖孽殺他們時那漂亮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妖艷樣子,她頓時又釋然了。心裏頭豪氣頓時,覺得今兒晚上乾的這事兒,再漂亮不過了,簡直就是為民除害。
目光眯了眯,她反問,「咋的,我發了死人財,關你啥事兒?」
「爺是你債主。」他答。
「嗯,很合理的解釋。」
夏初七笑眯眯的說着,腦袋爪子湊近了他,滿是哥們兒的樣子。
「兄台,一共也就二十來兩,您老不會看得上吧?」
趙樽輕唔了聲,只皺了下眉頭,「討債而已,無所謂看不看得上。」
「……」
夏初七眯了眯眼兒,與他冷颼颼卻又滿是惡意的眼睛對視着,也不知是食色軒的燈光太氤氳還是夜色太嫵媚了,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趙賤人,今兒特別特別不順眼兒。
「過分了啊?趙王爺,我好端端的一個大姑娘,本來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滋滋潤潤,更不可能會欠上你的債,你現在是不停利用權勢來壓榨我,讓我一欠再欠也就罷了。銀子嘛,身外之物,姑娘我認了便是,可你如今連我手頭的零花錢都看不下去,一毛都不留給我,這與賊人敲詐勒索有何區別?會不會有失你王爺的身份?」
「有嗎?本王覺着身份更加貴重了。」
得,他是貴重了。
可她的身上,卻是越來越輕了,連骨頭上都沒肉了。
冷哼一聲,她暗壓下憤怒,用自認為最具殺傷力的眼神兒睨着他。
「爺,我現在正當長身體的年紀,身上沒有錢,多麼不利於我的身心健康,對不對?還有一個,你讓我假扮你的孌童,陪着你演戲唱雙簧,這對我的名聲有多大的影響,你有想過嗎?可我楚七多仗義,找你要錢了嗎?沒有吧?一分都沒有。我這叫什麼?江湖義氣啊!你懂不懂?將心比心,你好意思要我這點零散銀子嗎?」
曉以大義,動之以情!
她自覺非常圓滿,合理公道。
相信一定能打動他。
不曾想,那趙樽只淡淡一眯眼,扶住額頭輕嗯了聲。
「爺堂堂大晏王朝親王,不嫌棄你醜陋低賤,那是為了救你小命,才在東方青玄面前做戲。無端端背了一個『好男風』的黑鍋,聲譽自然也受了到了影響,我又何時問你要過補償?再說,怎麼看,都是爺比較虧吧?」
他不友好的目光,再次從她的黑臉打量到了她平板的胸前。
從上到下,鄙視的眼光,一處也沒放過。
那個意思很明顯了,他是一個鑽石鑲了金的高富帥,而她是一個長得「不過爾爾」的灰姑娘,人家都不嫌棄她,又抱又摟又牽手的,她居然還好意思說吃了虧?
夏初七懂了,呵呵冷笑。
「瞧您這意思,我回頭還得給您供個牌位,日日燒香磕頭,再感謝我家祖宗顯靈,祖墳上冒了青煙,這才得到了您的青崍,欠了一你屁股的冤枉債,是不是?」
趙樽拍拍她的頭頂,語氣涼絲絲的,卻是極為無奈。
「那樣太過了。只需磕頭就行,燒香就免了。」
「趙樽,你個王八蛋!」
在心裏頭默默暗罵着,夏初七不琢磨還好,一琢磨怎麼想怎麼虧大發了。
可她又能把他怎麼樣?
死死捂緊懷裏那幾個零花銀子,她嘴裏都冒酸泡了。
「能不能先欠着?」
「你已經欠得夠多了。」
夏初七心裏頭那個火兒啊,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忽忽的燒,燒得她那因為惡整了東方青玄的爽勁兒都快要沒有了。
「如果我不給呢?」
趙樽冷冷的,懶洋洋的,「後果自負。」
這廝怎麼就像一個討債鬼似的?
鏡子、傻子、來自東方青玄的威脅,這些一個個都成了她的軟肋了。夏初七心窩子裏一陣抽搐,她好不容易賺來的銀子,還沒有捂熱乎呢,又要交出去,簡直心痛得要了她的小命兒。
她恨不得掐死這貨。
可她什麼話也沒有說,掏出錢袋子便砸在了他身上。
「真少。這也叫銀子?」將錢袋子掂了掂,趙樽嘆息着又補充了一句。
得了便宜還賣乖?
夏初七那個氣得啊,臉色黑得都快成那鍋底灰了。
丫太欠抽了!總有一天,她非得好好的收拾他不可。
趙樽盯住她憤憤不平的小臉兒,目光突地一沉。
「小奴兒,爺可都是為了你考慮,小姑娘身上放多了銀子,不安生。」
夏初七眼睛裏,跳躍着燭火的光芒,「你當我才三歲啊?」
黑眸深了深,趙樽抓住話頭,便問,「那你幾歲?」
嗤了一聲兒,夏初七抬起下巴,「想知道啊?給錢,五十兩。」
趙樽面色稍稍一僵。
見狀,夏初七唇角往上一翹,眉梢輕彎着,那發着膩的音色十分的好聽,只是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麼美了,就像在看一個聚寶盆似的,底氣十足的瞄着他。
「往後,姑娘我也不仗義了。你喚我一聲兒,我答應要錢。你找我辦事兒,我一律都要收費,依樣畫葫蘆,當誰不會呢,是吧?」
哦了一聲兒,趙樽一開始僵着的俊臉,倏地又鬆開了。
「小奴兒,爺是誰?」
「……你傻了?你不就是那欠扁的趙十九嗎?」
「爺是爺,你是奴……你為爺做事,沒有要錢的道理。」
「道理是你家定的?」
「正是。」趙樽回答得理所當然,一副天家皇子派頭。
默默的在心裏『靠』了一下,夏初七飛撩起眉梢,「我一直在懷疑,咱這大晏朝是不是快破產了?為何你一個王爺,窮成這副德性?」
她氣,她急,她糾結,趙樽卻不動聲色。
「算一算,你欠爺多少了?」
夏初七賭氣,一哼,「不知道,你回頭寫上唄,想寫多少便是多少。反正你就是一個招人恨的王八蛋,見不得窮人喝稀飯,你丫得遭報應的。」
她終於罵了出來,罵得是爽了,可話音剛落下,那趙賤人冷不丁的欺壓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腰身往身上一提,撲騰一下,便無處着力的身子板兒便投入了他的懷裏。
「呀,你有病?說不過就動手?」
嗅着那散發着高貴清雅的幽幽松蘭之香,她才剛想要掙扎,卻被他捉住了雙手,死死的抵在了胸膛之上。
「小奴兒……」他低頭盯視着她,一隻手便把她窄細得一掐就斷的腰兒拿捏在手中,說出了一句宛如天雷滾滾而來的話,「今晚上,去爺玉皇閣睡可好?爺不收費。」
「啊!?咳咳!」
丫這是要讓她侍寢?
小心肝兒撲嗵撲嗵跳着,夏初七伸出小手來,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確定他的思維正常,腦子沒有被門夾過之後,才慢慢的解開他環在腰上的手臂,從他懷中掙脫出來,一張塗得膚色略黑的小臉兒上,難得的出現了幾分不好意思的僵硬,故意打趣兒道。
「姑娘我身子不適,不便伺候爺,這一點想必爺您也是清楚的。如果你實在難熬,那個崇寧縣的鶯歌姑娘,卻也是不錯的。」
她拿腔捏調的說完,他卻沒有任何反應,不知在想些什麼。
久久,那鋒利的眉梢才微微挑起,他嗓音低沉地道,「爺大發慈悲,許你在玉皇閣侍候,是你不願意的。那……便如此吧。」
說罷,在她皺眉不解時,他起身拂袖。
「一共欠爺三百兩,零頭抹去了,不用還。」
高姿態的說完,他似乎連再多看她一眼都嫌麻煩,人迅速消失在了食色軒。
「渣渣渣渣渣!」
夏初七恨不得眼風兒能變成刀,剜掉他幾塊兒肉來。
可人家影子都沒有了,哪裏又能聽得見?
只留下她自個兒在那裏,氣也不是,恨也不是,算一算……也就罷了。不就是銀子麼?不算什麼大事兒。
今兒她滅了東方妖孽,那才算是替天行道了。
……
……
食色軒外頭,元小公爺果然等在了那裏。
見她氣嘟嘟板着個臉出來,他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表妹,啥事兒把你氣成這副德性?」
「還不是你那個挨千萬的十九叔,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惡的人?」
想到趙樽對她的種種欺負,夏初七頭頂上冒着青煙,先把對趙樽的不滿,噼里啪啦的狠狠發泄了一通,才使勁兒地剜了元祐一眼。
「你們這些男人啦,全都不是好東西。」
元祐皮笑肉不笑的俊臉,一下子便僵硬了。
「哎哎哎,這麼說就不合適了啊,小爺我今兒可是幫你忙來的?」
被他這麼一提醒,夏初七才想起了那件事兒。面色稍稍緩和了一點,一把拖住元祐的胳膊,走到檐下的陰影處,見左右無人,才低聲兒問,「事情辦得如何?妥了麼?」
邪邪一笑,元祐微微挑開眉頭,「那是自然。那東方青玄吃了酒出去,外頭接應的那幾個錦衣衛,全都換成了小爺我的人了……今兒晚上啊,有好戲看嘍,但願明兒醒來……威風八面的大都督不要跳河自殺才好。」
「會嗎?」夏初七一挑眉,「他會自殺?」
元小公爺托着下巴想了想,撇了撇唇,片刻再抬起頭來,嗤的一笑。
「自然不會,他只會殺——你。」
被他陰惻惻的語氣唬的脊背寒了一下,夏初七想到東方青玄那些個對付人的手段,還有那個臭名昭著的「詔獄」,突然有點兒後悔剛才沒有答應趙樽了,如果她寸步不離的跟着他,會不會比較安全一點?
「表哥!」她放軟了聲音,咧着嘴直樂。
「又有求於我?」
「表哥你啊,真是太聰明了。」
元祐紈絝是紈絝,那是一個何等樣兒的聰明人?
一見她膩膩歪歪的叫表哥,便知道這小丫頭沒安好心眼兒。要知道,除了找他辦事兒的時候,她啥時候給過他好臉色啊?可人的心思吧也奇怪,他雖然明知道她就是這麼個性子,卻偏偏覺得她好玩得緊,與別的姑娘就是不一樣。
正所謂臭味相投,他倆確實能玩到一處,就像她說那什麼哥們兒。
「表妹,如果你是男的就好了。」
他的話來得莫名其妙,夏初七一愣,「為什麼?」
嘻嘻一笑,元祐胳膊伸過來攬住她的肩膀,「那樣兒啊,咱倆便可以一起喝花酒找姑娘,去賭博尋樂子,研究火器耍流氓,那樣的人生,怎一個恣意了得?」
夏初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使勁兒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給甩開了。接着便先歌功頌德的把他馬屁拍了一通,這才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哥們兒,喝花酒那些事兒,都是來日方長。咱倆先說現在,你指定不忍心我被東方妖人碎屍萬段的吧?再說了,我都準備把我院子裏頭那個美人兒送給你了,你肯定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元祐嘴唇抽了抽,一臉鄙視。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夏初七輕咳了聲兒,抿了抿唇,故作傷感的嘆息。
「表哥啊,那是你不知道做奴婢的難處。」
「……!」斜斜看了她一眼,元祐拱了拱手,做了一個敬謝不敏的動作,這才小聲兒說,「實話說了吧,我十九叔那個人的性子,着實古怪得緊。他最討厭什麼,你知道嗎?他最討厭別人去保護他要保護的人。」
「他會保護我?」見鬼一樣地看着元祐,夏初七想到那趙樽,心裏頭都是火兒,「得了吧你!他不整死我就不錯了,天天在我瘦不拉幾的雞腳杆上刮油,恨不得我一輩子窮死他才開心。」
「哎!」元祐重重一嘆,學着她的語氣,「知足吧你,多少姑娘求着他去她那個什麼腳杆上刮油,他還不樂意呢?也就楚七你了,搞得像吃了多大虧似的?我十九叔什麼人啦,百年難得一見的人物,別的姑娘見他一眼,唾沫星子都快流成海了,也就你還在那裏嫌棄。」
「這麼說來,我該感激他誆我銀子了?」夏初七仰着臉,一臉惱意。
「沒錯兒啊!」元祐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不瞞你說,小爺我打小就認識他了,從來沒有見他如此挖空心思的欺負過哪個姑娘。你啊!偷着樂去吧。」
這兩個人,都什麼邏輯?
夏初七眼睛快瞪成牛眼了,「被人欺負了,還得樂?我腦袋進水了我?」
元祐堆起一臉的膩笑,「差不多吧。那表哥我先走一步了?」
「哥們兒,真心不管?」夏初七咬牙。
「不敢管。」元祐實話實說。
夏初七一橫心。
得了,東方妖人又如何?
反正在趙樽的地盤上,元小公爺不說了麼,趙賤人應該不會真的袖手旁觀的。
再者說,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反正今兒晚上,東方妖人該徹底完犢子了。
……
……
那寧王也是一個能上道兒的人,先頭出了食色軒哪裏還用得着鄭二寶?裝醉的酒也醒了,腳也不怎麼痛了,譴走了鄭二寶便帶了自個兒的人,抄近路趕去東院。果然便見到東方青玄被兩名錦衣衛攙扶着腳步踉蹌,一臉媚態的扶了過來。
他趕緊迎上去,然後「好心」的讓自個兒的人,把東方青玄給接了過來,說是自家屋裏有特製的醒酒湯藥,等大都督酒醒了,再給送回去。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那兩名錦衣衛十分配合的把人交給了他。
寧王在花叢中尋尋覓覓這麼些年,除了那寧王妃不是他自個兒中意了娶回去的之外,其他那些個桃紅柳綠,都是他精心挑了,一個一個弄到府里的。
可是,卻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東方青玄那麼合他的意。
真真兒合意得不得了。
可東方青玄那個人,平素里哪裏是他動得了的?
今兒託了夏初七的福,他不趁着這個機會,更待何時?
趙析的人把東方青玄扶到屋子裏的時候,那人已經迷迷糊糊了。
屋子裏,小婢女來來去去的準備着水沐浴,趙析笑得一雙陰冷冷的眼睛,只剩下了兩條細縫兒,一看便知是歡喜得不得了。
那青玄長得怎麼就能這麼美呢?
怎麼看都看不夠,怎麼看都不會看膩味兒?
這幾年來,東方青玄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
在京師想要他的人比比皆是,可能近他身的人……估計都死了。
他一個出了名兒的黑心黑肺的傢伙。
當然,趙析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這幾年老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在有意栽培太子趙柘親理朝政的同時,卻也沒有荒廢了自家那些別的兒子。
就單論這個寧王趙析,除了有一個親王頭銜之外,還兼着左都御史的職務。左都御史是大晏王朝都察院的最高長官,是一個專門行使監督職權的機構。除了可以「職專糾劾百司」之外,其實都察院本身也是天子的耳目,都察院裏的人,也就歷史上常說的「言官」,可以風聞奏事。另外,還可以對重大案件與刑部、大理寺進行合審,即是所謂的三法司會審。
故此,趙析手裏頭的權力其實不小。
在朝堂上,他與東方青玄也是實打實的對手,因為錦衣衛的無法無天,無孔不入,越發削弱了三法司的權力,一個個都對東方青玄恨之入骨。
要問趙析恨不恨他?當然也是恨的。
可他那恨麼……也無損於想要得到他的念頭。
這便是男人。上頭的腦袋和下頭的腦袋,完全可以分開考量。
這時候,趙析貼心的小婢女檀香試好了水溫,恭敬地沖他一福身。
「三爺,水好了。」
「下去吧。」趙析擺了擺手。
「是,三爺。」
那檀香剛行了兩步,便聽見趙析冷冷的聲音,「吩咐下去,所有人等,都不許靠近這屋子……」
「是,三爺。」
候在門外的侍衛長隨和婢女們,一個個魚貫離開了。
屋子裏,只留下了趙析一個人。
不,不對,還有另外一個。
趙析色迷迷的目光,又望向了榻上的那個妙人兒。
難得一個男子,竟能生得這樣美。
尤其是在這會兒,東方青玄一臉玫艷的微張着唇,像是受不了那身子裏藥效催生出來的熱量,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下下的抓扯着領口,一雙本來就妖治得惹火的眼兒,如同含了春水兒一般微微眯着。
顯然他已經認不出趙析是誰來了。
他着了火,趙析的火自然更大。
一拂袍袖,他激動之下,把架子上的一個擺器都撩到了地下,可憐了那個精美的物件,在「嘭嘭」聲兒里轉瞬便成了屍體。
他慢慢地往榻邊兒走了過去。此時上頭那妙人兒,一襲大紅色的蟒衣已經被他自個兒撒拉得七零八落,微微敞開的領口處,嫩細得豆腐一樣的肌膚宛如天然的凝脂,僅僅只是走近,便能嗅到一股子惑人心魄的幽幽淡香。
可他卻不若婦人的盈盈如水,偏生又帶了一種男子欲色的剛硬,那脖子上鼓啷啷的喉結處,在躁動中,一下又一下,來回的滑動着,整個人不停擺出折磨死人的嬌嬈姿態,喉嚨里還發出一種幾乎可以讓人發狂的嚶哦……
帷幕在隨風飄動……
那妙人兒束帶散亂,紅唇艷艷,嫵媚生姿,風情比酒更醉人……
趙析恨不得馬上撲過去,在他那嫩滑得帶着妖精氣息的身子上留下屬於自個兒的烙印……
但,他卻沒有急。
他慢慢的蹲身,將東方青玄大紅的蟒衣一點點解了開來,隨手一揚,整個屋子似乎都被他衣料的幽香給籠罩了。一拂,一飄間,仿佛飄開一種濃濃的花香味兒。如花瓣在飛,如游龍在舞,甚是美艷。
「唔……」
一雙淡琥珀色的眼兒瞟了過來,他的視線似在恍惚。
可見那藥性極烈……
趙析其實有點想不明白,老十九家那個小瘦麻杆子竟然會使這樣的手段,把個好端端的錦衣衛大都督給折騰成了這樣一個姿態……太美了。再次不厭其煩的由衷贊了一回,他拿着巾帕醮了水,緩緩走過去,輕輕搭在他臉上脖子上,替他擦去冷汗。
「青玄,你怎生得這樣美?本王每次見到你,都幾乎把持不住……」
東方青玄妖冶的臉紅若火,衣裳也似火,整個人仿佛一團火在燃燒。
「唔……嗯……」
他好像想說什麼,可一句話也說不明白。
那從喉嚨里溢出來的聲音,沙沙的,啞啞的,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誘惑。纏繞婉轉,極致嬌嬈,幾乎可以激起正常人所有想要與之合為一體的內心惡欲。
這一幕,讓趙析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在晉王府里,第一次見到那個紅衣飄飄的美少年,微風輕輕拂過他烏黑的長髮,那終身難忘的一個影子……總是燃燒在他許多個與別的小倌兒廝混在一起的夜晚。
幾乎每一回,他都會幻想着是青玄會達到那登入天界的爆發點。
「青玄……」趙析一雙眼淺眯着,一隻手慢慢地落在東方青玄的下巴上,指腹在觸上他羊脂白玉般細軟的肌膚里,陰冷的眸底里,染滿了欲的色彩。
「你告訴我,現在很需要是不是,說一句你需要我。我就可以幫你,可以讓你很舒服的……」
趙析有過許多女子,也有過許多男子。
可他整個縱橫聲色的人生里,都沒有像此刻這樣注視過一個人。
「青玄,你說你為何總要與本王做對?」
「你在父皇面前參我十宗罪……你想置我於死地,我卻是捨不得你死的……青玄,你要不是錦衣衛的指揮使……只是我宅子裏的一個人,那該多好……」
他慢吞吞的說着,仿佛在訴說着衷腸。
當然,榻上漸入迷茫的東方青玄不會回答他。
而他,自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澎湃的激情,夾裹着他快要跳出喉嚨口的心臟,讓他的耳邊仿佛有無數靡麗的音樂在奏響,手指在東方青玄下巴上流連着,而他的另外一隻手,在慢慢地解着自個兒蟒衣的盤扣。
「青玄,本王想你好久了……你終於要成本王的人了。」
趙析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又說了好幾句露骨的話,一雙眼睛始終落在東方青玄的紅成了胭脂的臉上,盯着這個妖冶得蛇精一樣的美人兒。
「青玄,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顏色半分……」
趙析一邊兒說着,一邊兒慢慢悠悠的將外袍脫了下來。
很快,他又開始解自個兒的中衣。
這一刻,他早就朝思暮想了。
那每一寸肌膚,都像是上了白釉的瓷……
閉上眼睛,他幻想着……
一會兒入得那身子,該有多麼的銷人魂兒?
他開始急不可耐的脫掉自個兒的衣服,動作把室內染得活色生香。
「青玄美人兒,三爺我這會子心裏好舒坦,只要一想到你這個不管走到何處都能讓人熱血的妖精,就要屬於我了,想着你這身子一會兒便可以任我為所欲為,三爺覺得爽利極了。」
他說着,想着,喘聲大了一點……
終於……
他把自個兒剝得個光光的,逼近了榻上那人。
那紫檀木雕花的千工床,咯吱的搖晃了一下,只聽見「啊」的一聲兒,他整個人便栽倒在了床榻上。
東方青玄慢慢地爬起來,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他赤果果的身上,挑了挑妖氣無雙的眼角,將懷裏一個小瓷瓶掏出了來,倒出一些裏頭的藥粉,將趙析的嘴巴掰開,再捏住他的鼻子,一點點灌了下去,直到都吞咽下去了才放開他的嘴巴,不慌不忙,仔仔細細的撿起地上的衣服,把它捆在了那張千工床上。
「三殿下,給你也吃點這好東西,青玄就不奉陪了。」
起身,他系上大紅拂袍,在屋子裏翻找了個什麼東西,撐了撐發暈的額頭,一個旋轉,推開窗戶便躍了出去。
他前腳一走,那個被他捆在千工床上的趙析,便慢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一雙因了藥性而深色了不少的眸子,望着窗口的方向,陰冷冷一笑。
「青玄,你早晚會是本王的人。」
低低喃喃完,他拔高了聲音,「來人。」
很快,先頭離開的侍衛僕從便從呼啦啦進來了,見到三殿下赤光着身子被捆成那樣兒,不需要猜想便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了。沒有人敢多問半句,侍衛們速度把他解了下來,婢女們拿了巾帕不停拭着他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
「三爺,你沒事兒吧?」
「無事。」寧王聲音有點兒發顫,吃痛的扯了下,揉了揉胳膊,還保持着相當的鎮定,「張福,去,給本王找兩個小娘來。」
隨侍的張福點頭應了「是」,正待下去,卻聽得趙析又顫着嗓子喊。
「慢着。」
張福回頭,「三爺。」
趙析陰冷的眸子狠了狠,瞄他一眼。
「找人查查,老十九身邊那個楚七,到底是何來頭。」
「是!」張福得應了,趙析卻又問,「本王呈送京師的密折,可都辦妥了?」
張福抬起頭,小心翼翼,「昨日便快馬送回京師了,三爺。」
……
……
夏初七心裏甚美。
覺得今兒晚上的風美,月美,就連飄蕩在窗戶上的樹影子都美得不行。
只要想到東方青玄會被寧王那個老色鬼給壓了,能將他那張妖妖絕艷的臉從天上的雲,碾壓成地下的泥,她心裏頭就舒暢得緊。
湔江堰決堤死掉的人,你們可以安息了……
馬千戶那幾個,她拿了人家銀子的人……也替他們報仇了。
爽爽爽!
唯一不爽的地方,是那樣兒的盛況她沒法兒親眼看見。
要是能刻錄下來做成光盤,沒事兒還能重溫該有多好啊。
她躺在硬硬的床板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今兒晚上梅子值夜,屋子裏頭就剩她一個人,她想着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兒,也不知怎的,那困意突然就襲了過來,在迷迷糊糊中,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大呵欠,睡了過去。
朦朧之中,她好像睡着了……
可她身子卻不太舒坦,就像發了夢魘一般動彈不得,那種無力自主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上次被東方青玄給綁架的時候,手腳都被人緊緊捆住了,嘴巴也被堵緊了。
騰的一下睜開眼睛,從窗戶處傳入的一絲光線里,只見一個頎長風華的人影兒靜靜的立在那裏,雖然他身處於黑暗之中,可那妖孽無雙的姿態,還是一下子便讓她認出來了。
她瞪大了眼睛。東方青玄?
怪不得!
她明明睡不着,怎麼會突然發困?
她又怎麼可能睡得被人綁了都毫無察覺?
他對自個兒下了藥。
東方青玄一步一步的走近了。
從他手裏火摺子微弱的光線里,夏初七看見他溫柔的臉上,似乎永遠保持着的淺淺笑容,其實很想贊一聲確實是美人兒,被寧王那種人給糟蹋了,確實也很可惜,只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惋惜地瞪住他,略略的表示了同情。
「你猜對了,我對你下了藥。」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東方青玄懶洋洋地說,「你也別怪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人之常情,你說呢?」
夏初七嘴裏唔了下,手腳亂蹬不開,也就鎮靜下來了。
要死活不了,要活死不成,沒什麼可怕的。
「你想知道本座是怎樣解掉藥性的嗎?」東方青玄笑問。
夏初七不動聲色,只瞪着他,卻聽得他說,「本座泡了整整一個時辰的冷水。嘶,那水可真冷啊,就像入了骨頭似的,這大冬天兒的,哎。你是不是覺得很可惜,本座居然沒有着了你的道兒?」
夏初七心下淒淒,沒天理,他居然沒有被寧王給xo了?
「小兔崽兒,你猜猜看,本座會怎麼對付你呢?」
這也正是夏初七現在想的。
東方青玄莞爾,慢慢低下頭來,一隻光潔的手撫上她的臉。
「可惜了……」
他一嘆,夏初七便是一驚。
「可惜長得……太不入眼,不然,本座還可以將就一下。」
輕輕鬆鬆的笑完,東方青玄又像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兒一樣,「本座對你雖沒有興趣,不過別的什麼人,興許會有……」
他不會把她送給寧王吧?
夏初七敢用她的腦袋來發誓,如果東方青玄敢這麼做,她一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那就不僅僅只是下個媚藥那麼簡單了。
東方青玄瞧着她,一臉古怪的笑容,突然眨了下眼睛。
「你又猜錯了。」
接着,他低下頭來,舉着火摺子與她狐疑的眼睛互視着,那距離近得彼此呼吸可聞,近得他那兩片兒美艷得如同花兒一樣好看的唇,離她不過半寸距離,才慢慢悠悠的吐着氣兒說。
「本座把你送給晉王爺,可好?」
夏初七目光中掠過一絲驚訝,搞不懂這廝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卻又聽見他又說,「你很開心吧?你和晉王那可是老相好。不過……在本座餵你食了『暢歡嬌』之後,你猜猜,他會不會感謝我呢?而你,是不是也求之不得?」
不說不覺得,東方青玄此話一出口,夏初七立馬便身子有些不對勁兒了。她自家都是用藥的始祖,只需要稍稍感覺一下,便知道東方青玄所言不假。這個大妖孽確實給她服用了那種藥,那股子熱量正從小腹慢慢蔓延……在意念催動之下,發作得好像越發快了。
王八蛋!妖人!
東方青玄看着她瞪過來的小樣子,緩緩拉開一個足以傾城的笑。
「哦對,本座還忘記說了。這藥無解,只能與男子合了歡才可保命。可你……身子好像不太方便吧?」
饒是夏初七臉皮再厚,這一回也被他雷倒了。
不僅身子發燙,就連耳朵根子都快燃燒了起來。
「祝你與殿下有一個難忘之夜。」
在夏初七恨不得殺了他的目光注視下,東方青玄眸色含笑,滿是柔情地撫了下她的臉,妖嬈的面兒上是說不出來的志得意滿。然後,他便做出了一個讓他在將來的將來,每每回憶起這個月光慘澹的夜晚,便後悔得恨不得殺死自己的偉大決定來。
把趙綿澤的嫡妻,下了媚藥裝在箱子,送給他的叔叔……
好一個令人愉快的夜晚!
想到此處,他溫柔一笑,朝着門外喊了一聲兒。
「如風,把她裝在箱子裏,抬過去給晉王殿下。便說本座精心安排的大禮,請他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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