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你!」那馬千戶回頭,咦了一聲兒。
「對,就是你爺爺我了。」一看他的神色,便知在奇怪她竟會主動出來。夏初七提了提身上青布直裰的下擺,皂靴踩在潮濕的青石板兒上,微抬着清秀的小臉,歪眉斜眼,似笑非笑,身子骨看上去瘦得像一根柳條兒似的,越發顯得她手中那一把黑鞘寶劍厚重又凌厲逼人。
「好哇,小兔崽子,官爺我總算找到你了……」
那馬千戶小眼睛一亮,一把甩開了揪在手上的小沙彌,向邊上幾個跟着他一道來的傢伙使了一個眼神兒。
「兄弟們,上!把人拿了,好回去向大都督交差。」
粗人啊!
夏初七為他定了下型,心裏頭稍稍有點兒遺憾。
要知道,被東方青玄給綁了裝在棺材底那個事兒,她一直耿耿於懷。依了她有仇必報的性子,目前雖收拾不了東方青玄,可今兒這幾個傢伙找到門前來了,她要不好好把他們給拾掇一番,那簡直不太符合她的價值觀。
原本想要好好玩玩,可一瞧這馬千戶,人這麼憨傻,她的興致便又低了點。
不過,她卻也從他的話里瞧出來了,關於她原身夏草的那個「真實身份」,除了東方妖人或者與他極親`一`本`讀`小說`ybdu近的幾個下屬之外,估計錦衣衛的人大多都不知情。包括這個馬千戶他幾個直接執行任務的人。而且,聽他那口氣,他們似乎連她是一個女的都不知道。
一想這個,她又覺着好玩了。斜睃一眼那馬千戶,她橫劍在胸前,笑眯眯的撩着唇。
「龜兒子,你可知道你爺爺我是誰?」
馬千戶竟然沒反駁那句「龜兒子」,只重重一哼,便生生受了。
「你還能是誰?是我錦衣衛要捉拿的朝廷欽犯。」
「噢,原來如此啊。那我便來問問你,我如果是朝廷欽犯,為什麼你們不敢光明正大的捉拿?為什麼又是喬裝,又是捆綁,又是藏棺假運的?難道你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的人?哼,我說你們這幾隻啊,可真傻。你們的大都督,對,就是那個東方青玄,他其實就是一個朝廷反賊,整天幹些偷雞摸狗,誣陷忠良,禍害良善的事兒。而你們呢?食的是朝廷俸祿,做的卻是東方青玄的走狗。摸摸你們的良心,可對得起含辛茹苦養育你們長大的爹娘,還有那個眼淚汪汪對你們委以重任的當今聖上?」
不得不說,話癆在對敵的時候,也是有優點的。
她總有辦法用一串莫名其妙的話便把人給說得一愣一愣的。
包括那個馬千戶在內,五六名錦衣衛按着刀鞘立在原地,面面相覷。
事實上,他們只知道這是一個極為私隱的重大案件,哪裏又可能會曉得個中隱情?
只不過,什麼當今聖上……何曾眼淚汪汪的對他們委以重任?
懵了一會兒,馬千戶率先反應過來,嘩啦一下抽出腰刀,直指向夏初七,「小子休要胡言亂語。王二,朱三,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速速把人給老子拿了。不然,回頭到大都督那裏,咱們一個也別想落着好。」
「是!」鏗啦聲里,幾個人抽刀便要上來拿她。
「慢着——」
夏初七不僅不避,還悠然自得的從青石板的台階上,又走下來一步,高舉起尚未出鞘的寶劍。
「各位官爺,麻煩睜開你們的狗眼,仔細看明白,你們可識得此劍?」
在幾個人看着劍柄愣神的當兒,她唰的一下將那把寒光閃閃的黑鞘寶劍抽了出來,在劍穗的晃晃悠悠里,淺淺眯着一雙眼兒,一字一字念着那刀鞘上的字兒。
「欽賜神武大將軍,晉王……」
『趙樽』兩個字兒,私下裏她敢偶爾敢喊一喊。
可在外人的面前,她當不起那大不敬……卻是沒有出口。只停頓一下,又冷哼一聲,視線冷冷的掃向那幾名錦衣衛。
「看清楚了吧?見劍如見人。有晉王殿下的隨身寶劍在此,誰敢動我?」
馬千戶等人自然知道那一柄就是趙樽的配劍,也知道這小子確實是趙樽的人,可他們又哪兒會知道趙樽就在裏頭睡大覺呢?而且錦衣衛制度嚴苛,他們素來都只聽命於東方青玄一個人,辦差的時候,也只需要把手頭的差事完成了就好,哪裏管得了上頭那些「大神仙們打架」?
神色沉了一下,馬千戶握刀的手一緊,再次厲喝,「小子,你少他娘的在這兒放閒屁,隨便拿把爛劍便敢自稱是晉王爺的,哄三歲小孩兒玩呢?」
喲,不敢承認,夏初七故意瞪他,「龜兒子,你不識字呀?」
那馬千戶接得也十分自然,「不識。」
「真可憐。」夏初七差點兒噴出笑聲兒來,「那,喊聲爹爹我來教你?」
這時方知讓她給佔了便宜,那馬千戶的大餅臉生生僵硬了一下,頓時一黑,「小子膽兒不小。哼,按你的說法,那官爺我手裏拿,還是咱們錦衣衛大都督的繡春刀呢。」
一聽到東方青玄的名字,夏初七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斜斜一睨他,她收劍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才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哦?依官爺您的意思,大都督可是比晉王殿下還要尊貴?大都督的劍在你的手上,便可以拿晉王殿下的人嘍?」
不得不說,她真是個嘴刁的。雖常常在趙樽面前吃點兒小掛落,可一般人要想在她的嘴上討到便宜,還真是不容易。雖說對於馬千戶這樣的錦衣衛官吏來說,大都督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而錦衣衛不管在哪裏都可以像螃蟹似的橫着走,抓人、逮人、審人、關押人、刑決人都不需要通過三法司,也都是因為有了東方青玄。這些都是實事,可偏偏任誰也不敢說一句,大都督他敢比晉王殿下更尊貴。
晉王爺是天家之子,生來便是不一樣的。
這是每一個人大晏王朝的人,都懂得的道理。
於是乎,三兩句話下來,夏初七的伶牙俐齒,馬千戶的不擅言辭,很快便見了真章。只見那馬千戶被她噎得那黑臉一陣陣脹紅。可他再傻也意識到了,這小子故意在那裏胡攪蠻纏,指定沒安什麼好心眼兒。隨即,他也不再理會他再說什麼,一揮手,便粗聲粗氣的喊。
「還要老子再說一遍嗎?速度拿人!」
「是,馬千戶。」
五六名錦衣衛動作不一的比劃着手上腰刀,一步一步地朝夏初七走了過來,可行動速度卻不那麼快。他們不怕弱不禁風的夏初七,可他們卻實實在在忌諱她手上的那把晉王劍。趙樽的劍什麼樣子,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可上頭「欽賜神武大將軍」幾個字,卻都是識得的。
硬着頭皮,他們比劃來比划去,都只是幾個虛招,只嘴裏不忘了招降。
「小子,收劍不殺。」
夏初七抱着雙臂一動不動,心知東方青玄要活口,這幾個傢伙本來就不會殺她,只是更加淡定地嘲笑。
「有種就過來殺啊,繳了爺爺我的劍,我就隨你們走。」
「兄弟們,上……拿了她。」
那個叫王二的人,執行力度明顯強於其他幾個,只見他手上刀鋒一挽,身子隨即便直接撲了過來。夏初七目光一眯,速度極快的閃開,唰拉一下滑出了三尺之外,接着小跑到禪院另一頭的大榕樹下面,像貓逗老鼠似的,沖他們幾個勾了勾手指頭。
「來啊,這邊兒來打,這邊兒地方寬敞。」
幾名錦衣衛對視一眼,又往她那頭撲了過去。
正如她想的那樣兒,大都督要的是活人,不能隨便砍殺了她。因此雖說他們人多勢眾,卻也有點兒投鼠忌器,施展不開,被她鑽了空子,一直逗貓逗狗似的帶得他們滿場亂跑。
「哈哈,有點意思。」夏初七眼睛盯住他們的動作,一隻手拿劍,一隻手握拳,始終擺出一副擒拿格鬥的架勢,一雙腳卻如同拳擊運動員比賽時的那樣兒,一下又一下,在青石板上有節奏的慢慢跳來跳去,不斷變幻着調戲方位……
她在那裏一陣怪跳,把幾個錦衣衛的頭都給繞暈了。
「小子!你他娘的跳什麼跳啊?怪裏怪氣。」
「老子這叫……」
嘩啦一下,夏初七突然莞爾一笑,徑直朝他們撲了過去,就在他們拿刀格檔的當下,她卻往斜刺里一個大滑拉,整個人便如同一隻靈巧的鷂子,身形極快的竄到了一邊兒,動作沒有半點兒拖泥帶水,只轉眼之間,手上那一把幽光閃閃的飲血之劍便架在了馬千戶的脖子上。
「全都不許動,把刀放下。」她板住臉,沉喝一聲,等幾名錦衣衛都照做了,又才笑眯眯地說,「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你們的大都督是不是沒有教過你們啊?今兒爺爺我免收學費,都學着點兒。」
錦衣衛一行五六個人,竟然被她給忽悠了,頓時都有點兒懵。
情況太過詭異,他們來是要抓她的,卻被她生生擒了一直在邊上觀戰的馬千戶?
尤其,她使用的那些招數,他們壓根兒就沒有見過。
「你……放下劍來,奸狡欺詐,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夏初七噗嗤便笑了,「打得過的人,才叫英雄好漢。打不過的人麼,全都叫着慫包蛋。」
若論武功,夏初七當然不如他們。可她會的殺人方式,卻是特種兵的「一招致敵」,都是無數的鮮血和生命總結出來的東西。但凡當過兵的人都知道,打架的時候耍花架子最是沒用,越是看上去繁雜的花樣動作,越是只適合舞台上去表演。除了比划起來好看之外,殺人根本就不上道兒。在紅刺特戰隊,她們在格鬥方面接受的訓練就一個,目標也只有一個:一招制敵,一招殺人,出手要乾淨利落,不要給對手留下半點兒餘地。不出手則罷,一出手就便是要害。
可……
她還是覺着自個兒太善良了。
劍身在馬千戶的脖子上比劃了幾下,她慢悠悠的翻起一個白眼。
「算你龜兒子走了狗屎運,你爺爺我今兒不想殺人。要不然,你這顆腦袋啊,再也吃不成明天的白米飯了。」
馬千戶脖子上涼颼颼的,一腦門兒的冷汗,嘴上卻還在發狠。
「小子,有種你就殺了我……」
哦唷,還有不怕死的?
學着東方妖孽那個輕鬆的樣子,夏初七斜着唇奸笑着,鋒利的劍身在馬千戶的脖子上刮來刮去,聲線兒柔和的說,「傻了吧?你爺爺我不喜歡殺人,卻特喜歡玩人。我可沒有忘記你家大都督那些招待我的花樣兒。放心吧啊,那棺材裏受的活罪,爺爺我都不會白受的。」
她說得想發笑,那馬千戶卻嚇得臉色都青白了,「你要怎樣?」
「要怎樣啊?」夏初七皺了皺眉頭,似乎很為難的將劍在他脖子上壓得重了一些,又笑着歪了下唇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來。
「把銀子交出來。」
「……」
不止馬千戶,幾個錦衣衛都愣了。
他們哪裏會知道一個鑽錢眼兒里的人是一副什麼德性?又怎麼可能想像得到,在這種雙方對峙的關鍵時候,那小子竟然會像一個土匪路霸似的,來不來先直接要錢?
馬千戶咽了咽口水,慢騰騰的,掏出懷裏的錢袋,偷偷向手底下的人使眼兒。
「諾,全給你了。」
「哎,怎麼不像個貪官?」夏初七掂了掂錢袋,不太滿意。
一轉頭,她劍身一壓,望向了另外幾名正準備蠢蠢欲動的錦衣衛,「別耍花樣兒啊,想逃過你家爺爺的眼睛,那可不容易的。你,你,還有你們的,叫啥名兒來着?叫啥羊,叫啥豬的……快點快點。通通都把銀子給掏出來。要不然,爺爺就殺了你們的頭兒。」
啪……
啪……
很快,又幾個錢袋丟在她的面前。
夏初七拿腳把錢袋一個個勾過來,盯住那幾個人,小心翼翼的撿了放在懷裏,這才滿意地勾起唇來。可是,即便已經拿了他們的銀子,那日她在棺材裏的仇,還是不可能這麼容易就報了。那不太符合她睚眥必報的個性。
「好了,銀子收到,遊戲正式開始。」
一聽這話,馬千戶的臉更黑了,「你到底要怎樣?要殺要剮,你他娘的來啊。」
「不殺,我也不剮。我就喜歡玩你們,怎麼樣?你,還有你們幾個,都把衣服給脫了,跪在地上,大家一起唱……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敵敵畏的來吧。」示範性的唱了兩句,她擰着眉頭大聲命令馬千戶,「讓他們速度點兒,要不然就割了你的耳朵,滷了來下酒喝。」
「你……」
看着馬千戶變綠的臉色,還有那幾個人完全愣掉的表情,夏初七心裏頭爽利得緊,那報復的快感來得十分猛烈。
果然,還是收拾別人最為爽快,怪不得趙賤人那麼熱衷於這項活動。
心下忖着,她手上的劍往下一移,笑得詭秘。
「我數到三,他們要還沒有行動,我便一刀閹了你,那你便可以直接升職去宮裏頭做公公了……」
嘴唇顫抖着,似乎是被她給逼到了極點,那馬千戶也算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狠狠閉了一下眼睛。
「士可殺,不可辱。兄弟們,不要管我,給我拿了他,回去向大都督交差。」
「你好勇敢哦。」指着馬千戶的脖子,鋒利的劍身往下一壓,便有血珠子冒了出來,在他吃痛的抽氣聲兒里,夏初七轉身笑望着那幾名錦衣衛,「你們確定?脫,還是不脫?」
這些人平日裏也是耍橫耍慣的,收拾別人更是毫不手軟……
可是他們誰也沒有遇到過,搶了錢,還要人家脫衣服,還要再唱歌的。
「王二,朱三,你們幾個上來啊,不要管我,上啊……」
馬千戶平日應該是有些威望的,也基於這樣的原因,那幾個人害怕夏初七真正的傷害了他們的頭兒。安靜了一瞬,在她似笑非笑的犀利目光之下,那個叫王二的猛的一下脫了外頭的衣裳。
「娘的,脫就脫,大老爺們兒,還怕脫個衣服?」
他一脫,往地上一擲,另外幾個都紛紛脫了。
夏初七笑眯了眼睛,「繼續脫,邊脫邊唱。唱你們是害蟲……快點!」
「我……我們是害蟲……」一個人小聲唱了出來。
馬千戶額頭都是冷汗,低垂着腦袋,聲音有一些悲傷哽咽,「兄弟們,你們這又是何苦?我馬仁義受侮辱也就罷了,怎能讓你們跟着我受侮辱,怎麼能讓咱們錦衣衛受這小子的如此侮辱?」
幾個人的妥協,擊垮了他心裏頭的最後一根稻草,尤其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郎比劃着脖子威脅下屬脫衣服,對於一個大男人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下一瞬,那馬千戶二話不說,便往夏初七劍身上撞去。
可她哪裏會給他機會?
「死都不怕,還怕被人侮辱?」
驚了一下,她飛快的扼住了他。
雖明知這些人是死對頭,如果自個兒落到他們的手上,他們對付她的手段,指不定比這還要狠得多。可她還真就干不出這種欺男霸女的強盜勾當來。
「行了行了,別脫了,沒幾兩肉的身子,長得又不好看,大爺我沒有興趣瞅。這樣兒好了,條件就一個。只要你們幾個給我寫一份供詞出來,再畫上押,指證是東方青玄指使你們,綁架了晉王殿下的親隨,誠心要與殿下作對,我便放了你們這一回,否則……遊戲還沒有結束……」
「小子你別痴心妄想,我等不可能出賣大都督。」
馬千戶呸了一口,粗聲粗氣的又吼着讓人不要管他,卻是把夏初七給愣住了。
沒有想到啊,東方青玄那貨還有死忠粉兒?
嘴唇稍稍一勾,她不理會那馬千戶,又冷冷望着另外幾個,「那你們呢,也是不願意嗎?那如此,大爺我給你們說一句交底兒的真心話,就沖你們這回辦砸了這件差事兒,在你們大都督那裏,能交得了差?實在點吧,早晚都是一個死字兒,又何不為自家謀一條錦繡前程?」
話淺理深,那幾個人都不是笨蛋,自是知道東方青玄的手段。
那天他們在崇寧縣外頭受命之時,便已經立下了生死狀。如果出了事兒,回去確實交不了差。
一個人訥訥喊了一聲,「馬千戶,不如我們……」
「囚根子的慫貨,上啊!拿了這孫子。」馬千戶又喊了起來。
夏初七心情倏的大好。
前世她是一名軍醫,乾的也都是救死扶傷的好事兒,從來都是屬於做好人的那一黨的,可如今這個情形,她發現形勢完全逆轉了。她自個兒反串成了一個綁匪,那幾個原本要逮她回去的錦衣衛,卻成了可憐受脅迫的主兒?尤其這個馬千戶,還喊得那麼大義凜然,簡直都快與那句「向我開炮」一樣經典了……
默默為這廝點個讚,她正待繼續誆下去,一道柔柔的嗓音忽地就從院子的拱門外頭傳了過來。
「佛門清修之地,竟公然持械殺人。晉王殿下的人,果真有幾分膽氣!」
那聲音,緩慢,溫和,卻帶着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涼涼殺意。
除了東方青玄,還有誰能那麼妖嬈?
靠!夏初七忖了下,覺得這回真熱鬧了,他怎麼也來摻和了?
很快,她便見到一襲紅袍妝點下那一張妖冶美艷的臉孔。除了東方青玄自己,那禪院裏,一下子便闖入了數十名身着錦衣衛服的傢伙,完全呈包圍勢態。
有備而來?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了。
夏初七眼風兒偷瞄了一下趙樽休息的那間禪房,真奇怪那貨竟然睡得有這麼死?
扯着馬千戶,夏初七劍下重了幾分,挑開唇角笑了。
「東方大都督反咬一口的本事,還真是一日比一日精進了,看來咬得多,就是不一樣。」
「哦,本座有說錯?」忽略了她「咬」字里的罵人意思,東方青玄一個傾城傾國的笑意從唇角盪開,只瞄了她一眼,又笑靨如花地看向與他一起跟進來的普照寺方丈大師和另外幾個大和尚,「道常大師,你幾個可都看仔細了,這人如何脅迫我錦衣衛下屬?」
「我呸,還要不要臉了你?」不待老和尚說話,夏初七便嗤聲打斷,「我一個人,還能脅迫他們一群人?那是不是證明,你們錦衣衛全都是酒囊飯袋?」
她向來毒舌,而東方青玄的脾氣,也素來都十分的「溫和」。
「眼睛見到的,便是真相。」
說罷,他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眯,便柔聲道,「來人啦!」
唰地一下,幾名錦衣衛站了出來,異口同聲的持刀抱拳,「大都督!」
東方青玄淡淡道,「把那個脅迫侮辱我錦衣衛千戶的小子給拿下,送京查辦。」
錦衣衛千戶這個官兒,其實還真的不小,那馬千戶能幹到那樣一個職位,夏初七懷疑真就是因為他對東方青玄的「死忠」,要不然,那傢伙還真就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不過,如果真讓東方妖人給顛倒黑白的定成了這樣兒的罪名,送京查辦也是極為合理。只是拿着趙樽的劍在手上,看着一步步上前的錦衣衛,夏初七心裏頭總覺得這件事兒不同尋常。
東方青玄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裏?
碰上的?不可能那麼巧。
不對勁兒!哼了一聲,她正想放開嗓子喊趙樽,背後便傳來了他緩緩低沉的聲音。
「東方大人,眼睛看見的,也未必是真相。」
夏初七心裏一安,調過頭去,便見趙樽一襲尊貴冷峻的織綾蟒衣,黑色披風慵懶鬆散的系在肩上,好像還沒有睡飽的樣子,好看的眼帘半開半合,一張本就雍容無雙的俊臉,在淡定從容的面容之下,更是顯風姿綽約,世上無雙。
冷哼下,夏初七心裏有了底兒,一把推開馬千戶,走到他的身邊兒,小聲兒咕噥。
「你睡神轉世啊?外頭打得這麼厲害,你都沒有醒?」
趙樽仿佛沒有看見禪院裏的東方青玄一行人,只是略略低頭,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才溫和的低低說。
「誰讓你昨夜鬧騰得那麼歡?」
「……」夏初七張了張嘴想反駁,可收到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兒,只得閉了嘴。行,誰讓他倆哥們兒了,吃點虧就吃吧。
「穿得這樣少跑出來,凍着了可怎麼辦?」趙樽難得柔和的目光還停留在她的臉上,像是對她寵愛到了極點似的,都不管人家會不會懷疑他有那「斷袖之癖」,很快便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披在她的肩膀上攏了攏,還仔細地系好了,才漫不經心的攬了她的肩膀,涼着視線望向東方青玄。
「東方大人,好久不見。」
他剛剛的舉動,早就已經嚇傻了一批人。
聞聲兒,基本沒有人回神兒,也只有東方青玄的表情最為鎮定,「不過幾日而已。」淡淡地說笑着上前一步,他妖媚得像一朵怒放的紅牡丹,「不過,殿下先頭那句話,青玄卻有些不明白。若依殿下所言,眼睛看見的都不是真相,那什麼才是真相呢?殿下可否告之一二?」
不動聲色地攥住夏初七的肩膀,趙樽的聲音帶着入骨入心的森冷寒意,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本王說什麼是真相,什麼就是真相。」
這一句話,簡直狂妄到了極點。
可如今在這寺廟禪院之中,還真是找不出比他晉王殿下更為尊貴的人來了。要知道,當今聖上信奉程朱理學,一直把程朱理學定位為正統。因此,時人十分看重尊卑觀念,即便趙樽狂妄自大,他是天家皇子,也可以狂妄得理所當然,無人敢說半個不字。
冷風靜靜的吹。
大榕樹的葉子,沙啦啦的飄。
靜默了片刻,趙樽冷冷的眼風兒,才又停留在了東方青玄的臉上。
「東方大人,可有異議。」
東方青玄只笑,「無。」
趙樽一挑眉,「那,敢問東方大人,來本王休息的禪院,要帶走本王的人,意欲何為?」
「恕青玄無禮,不知殿下在此歇息。」東方青玄鳳眸略略一彎,說得十分恭敬,可表情卻沒有半分的畏懼,「昨日湔江堰突然決堤,引發了百年不遇的洪澇之災,青玄得知殿下在金沙村遇險,便與四川藩署的藩台,錦城府的府台等幾位大人一道,組織了營救人員沿途搜尋殿下的下落。今日青玄的一名百夫長見到殿下在丈人山發出來的響箭,便急匆匆帶人趕了過來。幸得殿下無事,真是萬幸。」
響箭?
夏初七轉頭看了趙樽一眼。
響箭是這個時代的一種信號彈,也是利用火藥的原理製成的,這廝什麼時候發的響箭?唯一的可能,便是趁她去排隊拿粥的時候了。可她卻有點兒想不明白,趙賤人身上既然有這樣好使的玩意兒,為什麼昨天晚上不發?非得讓她被蛇嚇得呼兒嗨喲的悶了一個晚上,又周轉到了丈人山才發呢?
心裏頭滿是疑問,她覺得這真是一個笑話了。
照如今這個情況來看,趙樽發出去的響箭,沒有把陳景他們給引過來,卻是把東方青玄這貨給引來了。
趙樽依舊撫着她的肩,若有似無的安撫了下,長衣袂袂,尊貴得不若人間凡物。
「東方大人既然知曉本王在金沙村遇險。那麼金沙村的事情,可要給本王一個交代?」
「交代麼?」東方青玄拂了一下火樣鮮艷的長袍,緩緩放步走了過來,微微勾着他嫩紅得引人犯罪的唇角,一句話說得語意不詳。
「殿下要交代,青玄自然不敢不從——」
又柔又軟的話剛說到一半,就在下一個眨眼的瞬間,只見刀光一閃,那帶着一臉妖冶笑容的東方大都督,連面色都沒有變一下,手中的繡春刀已然出手。在他那件大紅色蟒衣的映照之下,是馬千戶這一輩子瞪得最大的一雙眼睛,還有從他身上飛濺出來的,比火還要艷紅的鮮血。
「撲!」
刀子入肉的聲音,悶沉而令人驚悚。
一個,又一個,一連五個,東方青玄手起刀落。聲音,卻柔若情人低語。
「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膽敢冒犯晉王殿下,私自帶走殿下身邊的僕役不說,還差一點讓殿下葬生洪流。竟然還敢追到這裏來,故意引得本座誤會。其罪當誅,死不足惜。」
最後八個字,他說得極慢,卻宣佈了五個人的命運。
只見那大紅的鸞帶飄飛之間,幾名在金沙村執行任務的錦衣衛一個個心窩中刀,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徑直倒了下去。而東方青玄一雙狹長的鳳眸依舊帶着笑意,那一張凝脂白玉般的臉上,沒有半分變色。
夏初七心裏震驚得簡直無以復加。
那另外的五個人死了也就死了,他們任務失敗,被老大殺了,或者被滅口了,那是他們對那東方青玄沒有十足的忠誠。但那個馬千戶,為人雖然魯莽了一點,卻是一個那麼維護他的人,即便到死了他也不願意去出賣他。可是,東方青玄卻毫不留情的第一個便出手捅殺了他。
馬千戶,想到不久前被他捉弄的傢伙,想到懷裏還揣着他的銀子,她再看東方青玄時,那眼神兒便有些變樣。
這個人……
狠戾得讓她汗毛都不健康了。
在這個血腥得令人髮指的場面里,禪院安靜了許久。
慢慢的,東方青玄抽出那一把帶着鮮血的繡春刀,笑望着趙樽,一臉美艷地問。
「殿下,青玄交代得可還清楚?」
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表情,只有趙樽一個人,什麼表情都沒有。或者說,他可能也不覺得殺幾個人有什麼問題,只淡淡道,「東方大人果然爽快。」
「為殿下效力,自是應當。」東方青玄柔聲說完,接過如風遞上來的白色巾帕,慢慢的擦拭着繡春刀上的血跡,像對付他的寶貝似的,擦得十分盡心,嘴上卻接着又說,「湔江堰河堤年久失修,導致壩身潰堤,青玄已八百里傳書回京,請求聖上治錦城府河道按察副使一個瀆職之罪。」
趙樽表情不變,冷冷道,「與本王無關的事務,東方大人不必稟報。」
「話雖如此……」
東方青玄突然笑着托長了聲音,就着那沾了鮮血的風姿,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了過來,溫柔的聲音,暖如春風。
「青玄剛剛接到一個線報,就在前兩日暴雨時,清崗縣鎏年村里那一口百年不枯的古井,突然湧出了大量帶着血跡的井水,等村人前去查探之時,裏面除了發現一具婦人沒有傷口的屍首之外,還發現了一塊埋藏千年的石碑。還有啊,那村子上的人都在傳說,是那個姓劉的婦人打水時觸怒了鎮井之神,才遭了報應,要不然怎麼會死得那麼蹊蹺……」
這事兒夏初七心裏是有譜兒的,劉氏那事兒也是她暗示的范從良,原本她只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哪兒會范從良要了她的性命?
她心裏突突着,抬頭一望,卻見趙樽寒板着一張臉,聲音極淡地道,「東方大人,什麼時候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有興趣了?」
東方青玄輕撫下額角,只抿唇而笑,「青玄對鬼神之事不感興趣,卻是對那出土石碑上的一首詩,特別的感興趣。」
趙樽輕哦了一聲,冷言冷語,「還有這樣的事兒?」
東方青玄笑容更艷,「殿下,想不想聽聽是什麼詩?」
趙樽不冷不熱的望過去,「東方大人如果願意說,本王聽一下,也無妨。」
鳳眸淺淺一眯,東方青玄慢悠悠的念道。
晉水江畔趁東風,
王師南定烏那中。
登高望遠山河在,
基業初定馬化龍。
此詩一出,頓時便驚了一地的人。
如今雖然不是一個人人都會吟詩作賦的時代,可禪院裏頭這些人,從錦衣衛到老和尚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即便再傻都能聽得出來,這是一首藏頭詩,取其首便是「晉王登基」之意。
「聖上龍體尚且康健,福壽雙全,出現這樣大逆不道的東西……殿下,需要青玄提醒你嗎?」東方青玄笑盯着趙樽,妖孽一樣的眼生生多出媚氣來,似乎不願意錯過他此刻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還有這等奇事?」可惜,趙樽表情極淡,「本王卻是第一次聽說。」
「那現在聽說了,殿下以為,依青玄的職責,該當如何辦差才是?」東方青玄笑問。
「東方大人,你認為該如何?」截住他的話頭,趙樽聲音里,透着一絲絲寒意。
「殿下從烏那搬師到了蜀地,卻遲遲不肯回京述職,向兵部交上調兵虎符,如今朝廷真是多事之秋,清崗又出現這等『奇事』,聖上會怎麼想?天下臣民又會怎麼想?朝廷上的臣工又該怎麼想?如此,青玄只好按聖上的旨上,『請』殿下回京了。」
東方青玄一說完,妖魅的揚起個笑容來,大袍輕輕揮起。
「來人啦,請晉王殿下回京。」
「是——」幾名錦衣衛高聲回應。
可行動尚未開始,只見禪院的拱門前方,一個身影兒突地便竄了過來。
「大都督,且慢!」
眾人的視線隨即一轉,紛紛看向了那個身着僧袍的老和尚。而嚴陣以待的錦衣衛,手中的繡春刀已然出鞘,寒芒畢露的等着東方青玄的下一道命令,隨時都有可以再掀起另一陣的腥風血雨來。
「道常大師,你這又是何意?」東方青玄笑着問,十分客氣。
「阿彌陀佛——」
喊了一聲法號,就在夏初七疑惑之時。只見那個據說道行高深,一直道骨仙風般存在着的老和尚雙手合十,整個人如同與神靈通電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詞。
「前幾日,天降百年不遇的大暴雨,昨日,千年湔江堰又突遇決堤,老衲感念蒼生疾苦,夜不能寐,恐有上天的天機示警,特地參詳了一夜先人們按易經八卦寫着而成的《推背圖》。」
「哦?」東方青玄笑,「那道常大師可有所悟?」
老和尚語氣凝重,「東方都督自是知道,我大晏開國數十年來,吏政清明,當今聖上更是有雄武之略。可為何,會在此時突降天災?有天災,必有天道。這是世道常情。老衲雖然愚鈍,卻也按照《推背圖》的指引得出了一個結論……」
道常老和尚說到這兒,賣個關子,停了下來。
而此時,因為這邊兒的動靜引來的老百姓也越來越多。只是礙於有那麼多的錦衣衛壓場,那些人只遠遠的看着,聽着,並不敢走到禪院裏頭來。
見那道常老和尚遲遲不語,東方青玄一笑,「大師但說無妨。」
道常老和尚抬頭望了下天,隨即,雙手合着十,撲嗵一聲朝着京師的方向重重一跪。
「既然大都督相問,老衲便冒着一死,為我大晏百姓的安康,斗膽實言相告。當年,得我主洪泰帝賞識,老衲被挑選入京隨侍晉王爺,可有負我主所託,老衲念着這山河自在,獨自跑到蜀中隱世於此,本不想再參與這紅塵之事。可如今,天道示警,老衲卻是不得不說了。還記得當初聖上即位之時,便立了謫長子為太子,天下太平,四海歸心。可如今太子病篤,聖上按祖訓有意立嫡長孫為儲,本是祖制所訓,但按照《推背圖》上之警示,此乃我大晏王朝由盛轉衰之先兆啊。」
「大膽道常,一派胡言!」東方青玄面色一變,「來人!拿下這老和尚,一起送京法辦。」
「放肆!」趙樽冷聲一喝,「東方大人真當本王是擺設不成?」
話音剛剛落下,只見原本被錦衣衛完全包圍着的禪院四周,不知何時開始,從房頂上,院門口,湧入了為數眾多的金衛軍,打頭的幾個,正是趙樽麾下最得力的十二名侍衛,一個個步伐剛健有力,披甲配刀,威威生風。不肖片刻,便把錦衣衛給圍在了中間,在人數上,已經明顯佔了極大的優勢。
「大師,你繼續說。」趙樽不看東方青玄,威嚴十足。
「是,殿下。」道常老和尚得了口令,聲音更加洪亮了幾分,說得那叫一個聲情並茂,而且,字字指向東方青玄,「敢問大都督。若說那《推背圖》示警,是老衲一家之言,不足以採信。那如今蜀中連連暴雨,致使百姓受災,還有年逾千年未決的湔江堰水利,為何又會突然決堤毀壩?還有那鎏年古井之中,突然現於世間的千年石碑又做何解釋?大都督啊,這便是上天的示警啊……」
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夏初七的心臟,一直被這老和尚弄得突突直跳。
她總是覺得,這些事情,越發的詭異了。
斜眸過去,她偷偷瞄了一眼趙樽。
他卻始終平淡如水,表情漠然,不露出分毫情緒。
只聽見道常和尚又徐徐說道,「大都督,從鎏年古井現世的石碑碑文來看,老衲突然悟得了天機……想我大晏朝,雖人才濟濟,可晉王殿下的文韜武略,那是有目共睹的。征漠北,踏南疆,不過短短數載時間,晉王爺的馬蹄已經遍佈了我大晏邊陲,聲名遠播四海,其威,其德,其品,讓敵寇破膽,讓百姓稱頌,讓天下臣民拜服。再結合《推背圖》之指引,老衲斗膽再出一言,願以項上人頭作保,大晏王朝要海內河清,百姓安定,萬邦咸服,君臣和睦,聖上必當立晉王殿下為儲,方能匡扶社稷,解大晏國本動搖之危機,否則天下必當大亂也。」
好一番言辭懇切的長篇大論。
那詞兒,那調子,唬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21世紀,估計還真就得相信,除了趙樽這麼一個人,其他人都坐不得儲君之位。要不然,那天上就要打驚雷,就要刮暴風,就要下暴雨,就要決堤漲洪水,說不定還會有地震,老百姓們也都活不下去了。除了趙樽那一根定海神針,誰都安定不了這大晏江山了。
老實說,這原是她撲爛計劃中的一環。
可如今瞧這實施的程度,遠比她當初的計劃縝密了不知多少。每一個環節都絲絲入扣,甚至連暴雨、決堤、得道高僧、馬千戶的找茬兒,響箭的發出,一個又一個都在趙樽的算計之中。不多不少,就像那九連環似的,差一點都合不了,算得連一絲瑕疵都沒有。她想,如果現在有人來告訴他,那個湔江堰的河堤,就是趙樽派人給弄毀的,她說不定也會去相信。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倆沒有共渡過那個被洪水衝擊的生死難關。
那邊兒老和尚聲音剛落。
趙樽並未開口,東方青玄便「啪啪」拍起手來。
「道常大師,您還是這麼的……能言善道。真不愧聖上欽賜予你的法號了。」
「阿彌陀佛——」
道常老和尚高唱了一下佛號,隨即起身合十。
「出師家不打誑語,大都督切勿猜忌天機,引上天責罰。」
東方青玄輕笑一聲兒,微微眯了眯眼,唇角的笑容還未淡去,那整個禪院的里里外外,便已經響起了老百姓們的竊竊私語聲兒,什麼「只有晉王殿下才是真命天子啊」、「要是立了皇長孫為儲,我等還有活路嗎?」之類的言語,這讓夏初七發現,就連這些老百姓出現的時機,就是那麼的嚴絲合縫,實在太有利於今後流言的傳播了。
接着,也不知道是在誰的煽動之下,一院子金衛軍和和避洪災的老百姓們,一個個「撲嗵撲嗵」,像往鍋里下餃子一樣的跪在了濕冷的地面上。
「晉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請大都督感念天下蒼生,將我等的民意上至天聽……」
鋪天蓋地的吶喊聲,氣勢磅礡,帶着吞山並河一樣的驚人之態,喊得感天動地……
這一齣戲簡直太精彩了。
用一個詞兒來形容,就是迭起。
夏初七一直將身子窩在趙樽的胳膊下頭,瞧得那叫一個目不暇接,直到那東方妖孽一張美艷無雙的臉沉下來,帶着錦衣衛拂袖而去,她還沒有從一個又一個的轉折里回過神兒來。
事情從開始,到結果,一直都只有一個贏家。
東方青玄原本想要拿捏住趙樽,卻被他輕鬆的擺了一道。
誰勝誰負自有定論,已經用不着她來多說了。
只一雙微眯着的眼兒,落在趙樽的身上時,她心思越發複雜。
靜靜的,冷冷的,不動聲色的,走到哪裏都會接受萬民跪拜的,這便是他了。
老實說,夏初七從來都不覺得自個兒是一個言辭匱乏的人,可此時,在此伏彼起的頌歌聲里,她居然找不出一個準確的詞兒來形容身邊這個男子的貴氣和魅力。
不敢用「美」,那是褻瀆。不敢用「帥」,那太膚淺。不敢用「俊」,那太普通。她不好用任何一個形容詞來描述他。
因為不管多麼華麗的詞,都擔不起那麼大的責任。
「殿下……可要庇佑我等啊……」
「殿下……」
她的耳朵里,一直充斥着這些個詞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金衛軍們動作利索的疏散了老百姓,並且將現場那些屍體鮮血都打掃乾淨了,她還默默地站在那裏,提着那一把從趙樽的床邊上拿來的劍。
「小奴兒——」他熟悉低沉的聲音突然傳入耳朵,「還不捨得走?」
夏初七抿了抿嘴角,扯出一個複雜的笑容來。
「一直知道你厲害,卻真沒有想過你這麼厲害,也怪不着我玩不過你了。其實你早就醒過來了吧?聽着我和別人打架繞圈子,等着東方青玄來捉我,也等着關鍵的時候出來與我秀一下恩愛,再反將他一軍。等着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鎏年古井裏的石碑,又早就計劃來這丈人山才放響箭,引了他來,你卻與道常和尚串好什麼《推背圖》,什麼天機示警,什麼庇佑蒼生,全他娘的狗屁。都你一個人在玩兒人家呢?」
趙樽蹙眉,動了動嘴皮,想說什麼。
可最終,他還是沒有開口,只淡淡的看着她。
夏初七輕呵一聲兒,又俏皮的沖他豎了一下大拇指,「主子爺啊,你簡直就是一個腹黑祖宗。當然,我這不是在損你,而是真真兒在誇你。你這樣的人,活着沒有對手,獨孤求敗,也挺沒有意思的吧?所以覺得我還有幾分可以逗弄的意思,便捉了來,放在掌中央,看着我蹦噠,對不對?嘶,想想啊,你不可能不在東方妖人的身邊兒安插眼線吧?說來,我都有點兒懷疑了,是不是從東方青玄綁架我,你全都知道的?要不然,你又怎麼會那麼巧的出現在金沙村,從棺材裏好心的救了我?」
趙樽面無表情,「你說完了?」
夏初七潤了潤喉嚨,攤了下手,把劍丟給他,「完了。現在換你了,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他一隻手自然而然的拍了下她的腦袋,動作很親昵,只出口的話,依舊那麼令她生恨。
「有。你那首詩,作得太爛。哪像什麼千年碑文?簡直就是一首鄉下私塾童子的打油之作,鬼才會相信。」
說罷,他揚長而去。
「小奴兒,跟上——」
看着他黑袍下秀挺頎長的身姿,夏初七扯了下身上他的披風,暗自罵咧。
趙賤人,你妹兒的!
她一輩子都沒有寫過詩,她容易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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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中秋快樂!
二錦(羞澀):說兩個事兒啊。第一個,v章字數多,我眼瞎,錯別字請大家吃掉。第二個,姑娘們有沒有覺着咱十九爺是辣麼的帥氣啊?腹黑祖師爺他爺有木有?如果有覺得,那麼,麻煩揮揮你們的小手,把月票評價票通通都丟到碗裏來吧。代爺謝過了……
眾人(叉腰):好久沒打你臉了,是吧?來,愛一個。
二錦(已滾走):明兒再來愛。記得吃餅餅哦。
【鳴謝】:
【lixinzhizhu】女士,升貢士了。愛你
【蘋果泥】女士,升解元了。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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