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夏廷贛對於這個從天而降的女婿頗有些意外,看着趙樽鬍子拉碴的黑臉,他震驚了好一會,也不知究竟聽懂意思沒有,終究垂涎欲滴地瞄一眼手上的燒雞,跟着他到了書房。
書房很靜。
這些日子趙樽不在,幾乎沒有人來。
把老丈人請到主位上坐了,趙樽自行坐在客位上,揮退書房裏伺候的人,一邊留意老丈人的表情,一邊道:「夏公,這裏只有我和你二人,凡事不必忌諱,直言便可。」
夏廷贛皺着眉頭抬手,像是想要聞一聞手上粘的燒雞味兒,可他的動作還未做完,大抵又覺得有損他的威嚴,終是清咳一下,放下手。
「好,你要說甚?」
看他繃緊了神經,趙樽微微一笑。
「夏公不必緊張,就是隨便說說,比如夏公這些日子身子恢復得如何,都做了些什麼?」
夏廷贛看着他洞悉力十足的冷眸,揪緊了眉頭,「身子還成,做了些什麼嘛……哦,老夫與道常那廝接連殺了十來日的棋,這廝都敗在了我的手裏。可雖說他棋藝不如老夫,卻偏生有一副世上高人的嘴臉……」說到這,他又瞥一眼擱在手邊的燒雞,舔了舔嘴角,繼續道,「諾,便說這燒雞,左右都是吃下肚子,他卻可以說出七八種禪意來,頭頭是道。這一點,我便不如他……」
也不曉得到底真傻假傻,夏廷贛面色正常的與趙樽寒暄着,臉上並無痴傻的表情,說出來的話也一本正經,但就是邏輯與此時的氣氛格格不入。
趙樽面色淡淡地盯着他。
一句又一句,他問得很隨意。
可不論他問什麼,夏廷贛都能對話如流。聽上去像是問什麼答什麼,可每一句回答似乎都在答非所問。到最後,大抵是被趙樽問得煩了,他索性把燒雞拿過來啃了一口,方才咀嚼着不悅地道,「你這人到底是要吃燒雞,還是不吃燒雞?要說些什麼,就一句話吧,不像個爺們兒,虧得我閨女嫁給了你。」
趙樽嘴皮一動,還沒有說話,夏廷贛卻像是突地像起什麼來,放下燒雞,雙目虎視眈眈地盯着他。
「對哦,你不是該稱呼老夫一聲岳丈大人?」
說他傻,哪裏傻了?
說他不傻,可哪裏又不傻了?
若是換了旁人,肯定會相信夏廷贛真的意識混亂,神智不清。可是在趙樽看來,他在真真假假與虛虛實實間,玩得實在太過麻溜了,反倒不正常。
正如他先前在灶房裏認楚七做女兒,那神色分明是動容了,是認得出來的,可結果,他偏生找了那麼一個荒唐的藉口。
遲疑一瞬,趙樽微皺的眉頭打開了。
「岳丈大人,與你敘敘京師的往事如何?」
夏廷贛沒有抬頭,似是急着吃燒雞,又似是不想再與他墨跡,又吹鬍子又瞪眼睛,不耐煩的擺手。
「說說說。」
趙樽道,「你是魏國公?」
出乎意料的,夏廷贛毫不避諱,便重重點頭,「對啊,道常那個小老兒告之我了。」撩趙樽一眼,他又搖頭,「不過從他說的那些事情來看,魏國公這個差事兒也不是什麼好營生,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還不如我去做叫花子自在。」
他說到「叫花子」時,還擼了一把亂糟糟的鬍鬚,朝趙樽得意地挑了挑眉頭,那意思是……你說夠了麼?
對他的瘋傻,趙樽卻似不以為意。
他一笑,又道:「岳父大人可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事情做過頭了,並非好事呀。」
「嗯?」夏廷贛像是不解。
對上他眼睛裏的疑問,趙樽卻不向他解釋,話鋒一轉,冷不丁說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陰山皇陵里的寶藏,魏國公可是知情的?」
「什麼寶藏?!」夏廷贛像是着惱了。
趙樽看着他,微微一笑,起身為他續上水,方才坐下回,捋了捋袖子,漫不經心地道:「真人面前不說假,岳丈大人不必再強裝了。」
魏國公唇角一抿,狐疑看他半晌,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聲,「寶藏,寶藏……我想起來了!那個地下迷宮裏的寶藏,不是你自己放棄的麼?哼,男子漢大丈夫,你切莫告訴我,你如今是反悔救我女兒了?」
「我從來不做後悔之事。」趙樽雲淡風輕地一笑,那微挑的眉梢里,浮動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岳丈大人該知道,我指的寶藏不是陰山皇陵原有的寶藏……而是,當年你藏的寶藏。」
夏廷贛面頰不由自主一動。
「老夫不曉得你在說甚。」
看他眸色沉了不少,趙樽唇角微微一牽,「你知道的。當年前朝敗退,往北逃竄,魏國公你奉旨追逃至陰山。有這事吧?當時末帝可是攜帶着朝廷的大批金銀珠寶……」頓一下,他像是解釋,又像在自言自語,「再說仔細一些,從迴光返照樓里遁入一千零八十局的那一批寶藏,是元昭皇太后與太祖爺的陪葬之物。我說的,是前朝那一批。」
夏廷贛愣愣看他半晌兒,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長吁了一口氣,恨恨道,「果然是道常那老兒誆我。他告訴我說,我是一個大忠臣……想想啊,大忠臣有了錢,肯定是要交給國家的。可如今照你這麼說,老夫分明不是忠臣,而是奸臣呢?」
看着他眉飛色舞,又在裝懵,趙樽卻不動聲色。
「是,你是忠臣。可忠臣也愛錢。」
夏廷贛「喔」了一聲,點點頭,冷不丁又湊到他的面前,嚴肅着一張滿是褶皺的臉孔,「那你且告訴我,我把錢藏在哪裏了?」
趙樽微微眯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好一會兒,他掀開唇角,笑出了一個欠揍的表情來。
「陰山。」
「陰山啊!」夏廷贛像是沒有察覺他的戲弄,定定看着他,猛地揪了揪自個的頭髮,感嘆道,「這腦子也忒不好使了。這般重要的事情都記不起來,唉!若是早曉得有那麼大一筆錢,我便早給了東方青玄,換一個自由之身了。」
「年數大了,人昏庸,是常事。」趙樽附合的很快。
可這分明不是罵他麼?夏廷贛一愣,差一點吐血,可最終還是咽了回去,眯着一雙老眼兒發笑,「是啊是啊,真是老昏庸了。你也別急,等我想起來把寶藏放在哪了,定會差人告之你的……」
「不必了。」
趙樽審視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夏廷贛心臟有一絲漏風,好一會兒,方才聽見他淺淺一笑,道,「藏寶之地我早已找到,就不麻煩岳父大人了。」
找到了?夏廷贛睨着他,重重點頭。
「找到便好,找到便好啊……」
看他眼底抹過一抹不信,趙樽冷冷一哂,「就在一千零八十局的舍利塔殿下的地宮再下一層,也就是東方青玄父母枉死的地方……岳丈大人,小婿說得可對?」
若說前面夏廷贛還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裝傻,到了此處,他便無法再裝下去了。因為那一批寶藏確實被他藏在那處,面前這個男人找他的事兒,若是僅僅為了寶藏,根本就沒有必要。
他嚴肅了臉。
雖然先前一直嚴肅,但這回,明顯是真嚴肅。
「你怎會曉得?」
趙樽看着她,頓了片刻,像是在回憶一般,喃喃道:「當年我與阿七進入皇陵前殿八室,曾經遇到過那批寶藏。那些寶藏在前殿八室的『生室』,寶藏上面被下了致幻之藥,惹得夏廷德的人自相殘殺,這才讓我們得以輕鬆過關。」
夏廷贛哼了一聲,「這算什麼理由?」
趙樽抿緊了唇,目光有冷意,繼續道:「那一日再入陰山皇陵,你多次示警我便注意到你了。但當時並不能確定你是否真的沒有神智,因為人對危險,會有條件反射的記憶……可在塔殿艮位下沉,阿七和東方青玄同時失蹤,而我決定放棄繼續闖關之後,你極為緊張兀良汗兵士搬運東方青玄父母的遺骸。」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能聯繫到寶藏上去?」
「不巧,我熟知機關,手上又有元昭皇太后的機關模型。從方位上來講,塔殿的方位,與前殿八室里的『生室』是相連的,當時寶藏從生室消失,便是落入了此間。」
看夏廷贛凝眉不語,趙樽笑了一笑,又接着道,「換了旁人,恐怕沒有這般大的本事,可以把大批的寶藏放在陵墓里,並且隨元昭皇太后的九宮八卦陣一起運轉,但魏國公夫人卻是人人皆知的大才之士,區區小事,想來難不倒她…」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夏廷贛似乎也不想再辯解。
久久地注視着趙樽,他終是冷笑了一笑。
「既然你都知曉,還來問我做甚?」
趙樽看他不再裝傻充愣,微微一嘆,表情柔和了不少,「誰讓你是我岳父?自然是要詢問一下的。」
夏廷贛冷冷一哼,表情再無先前的隨和,看着他時,一張老臉兒上佈滿了涼意,甚至殺氣。
「晉王殿下還是換一個稱呼得好。老夫可高攀不起皇室,也做不得晉王的岳丈。」
趙樽似笑非笑,「可你確是本王的岳丈!」
夏廷贛臉一沉,氣得就差拍桌子了,「你不要以為我和楚兒一般傻,會受你們趙氏父子的愚弄。趙樽,我夏府滿門的血債,我還沒有找你們趙家討回來,你倒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實話告訴你,我的閨女,遲早是要帶走的。」
他冷靜的「帶走」兩個字,讓趙樽輕鬆的面色微微一變,「你覺得自己還是當年的魏國公?」
夏廷贛面色有些難看,老臉甚至有些許泛紅,「這不都是拜你趙氏所賜!哼,我又如何能讓女兒跟你?」
趙樽笑,「岳丈請勿動怒,我只是就事論事……你該知道,要帶走我的女人,可沒有那般容易。」
聽着他這一句不溫不火的回答,夏廷贛原本的惱恨歇下,心思又活絡了幾分。難不成,是這廝還沒有拿到那筆錢,想要用閨女來要挾他換取?果然沒有看錯,趙家父子沒有一個好東西。
夏廷贛唇角掀起一抹冷笑。
「好。你讓我帶女兒離去,我便想法子把那批寶藏給你。」
他以為這般說了,趙樽即便不欣然應允,也應當有商量的餘地。卻萬萬沒有想到,趙樽只是面色沉沉的看着他,輕鬆地搖了搖頭,
「岳丈大人的好意,女婿心領,但不用了。」
不用了是何意?夏廷贛無法琢磨他了。
若是他不要寶藏,又何苦搞這麼多的過場?若是他要寶藏,為什麼又要拒絕?難不成他對楚兒還是真心喜愛?
這些日子,他看得出來如今的夏楚不像當年那般單純天真甚至於有一點憨傻。但父女倆多年不見,他只當是楚兒長大了,懂事了,完全沒有往別處去想。如此一來,他更加不相信趙樽會真心喜愛他。在他心裏,不過是為了他手上那一批寶藏罷了。
一念至此,他眸子更涼幾分。
「那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有一件事,想要告之岳夫大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夏廷贛,趙樽淺淺抿唇,一字一句道,「實不相瞞,因前方戰事吃緊,急需用錢,那時岳父大人又神智未清,女婿不得已,只能將那批寶藏先行取出了。」
夏廷贛耳朵「嗡」聲作響,喉嚨登時凝了一口老血,「取了?」
趙樽點點頭,「不僅取了,還用了。」
夏廷贛喉嚨堵住,整個人都不太好了,「還用了?」
趙樽再次點頭,「不僅用了,還快要花光了。」
夏廷贛雙眼一瞪,像看怪物一樣的看着他,惱恨到了極點,就差挽袖子打人了,「既然你他娘的都取了,用了,還花光了,今兒找我來,究竟要說什麼?」
見他雙目赤火,幾近崩潰的樣子,趙樽這才笑了,「因為你是我岳丈大人啊?阿七說這個叫着……」拖曳着嗓音,他睨着夏廷贛,燦然一笑,補充了兩個字。
「尊重。」
夏廷贛愣愣呆住了。
把人家的銀子取了、用了,還花光了,現在回頭來說「尊重」他,會不會太離譜了?想到自己被他誆得這樣深,尤其自家的閨女擺明被他賣了還在幫他數錢,夏廷贛就恨得不行。
「這,這,這還真應了一句老話,會咬人的狗不叫。你比你那個猖狂的老爹……奸猾許多。」
被岳丈比喻成了「狗」,趙樽胸氣也有些往上翻。但誰讓人家是他的老泰山呢?他花了人家的銀子,睡了人家的閨女,讓人罵一罵也是應當的。
他好脾氣地點頭,凝目道。
「岳丈勿惱,女婿向您賠罪。」
恨恨瞪着他,夏廷贛就差老淚縱橫了。
「你個王八糕子,聘禮都沒有,就敢叫岳丈?」
趙樽瞥着他漲得通紅的臉,誠懇的一嘆,「岳父大人,如今錢都用到戰事上了……女婿的私房錢又被夫人管着,生活艱難了一些,等我手頭寬裕了,必會把聘禮補上。」
夫人管着?夏廷贛心裏好難了一些。
但想到那個一毛不拔的女兒,他再次痛心疾首。
「老夫還沒給女兒備辦嫁妝!」
趙樽一愣,嘴角抽搐一下,「岳丈放心,阿七說不需要。」
這閨女!太傻了。夏廷贛唉聲嘆氣。
「老夫還沒有銀子養老。」
趙樽看他說錢的樣子,甚至與阿七有得一拼,臉上的笑容不僅越發的溫和了,「岳丈您就放心吧,小婿總歸不會把你丟到山上餵野狼的。」
「真是一失足成千足恨啊!不過,我閨女那時年齡小,識人不清,這樁婚姻又沒有經過父母之命,那便並不得准。哼!」
咬牙切齒地說完,夏廷贛「騰」地從椅上站起。
「看我怎樣收拾你!」
~
偷了一隻燒雞吃後,夏廷贛竟然病了。這一回他的病與往常略略有些不同,分明活蹦亂跳的,身子好得很,卻非得差人把夏初七火急火燎地喊了過去。
夏初七與他的感情雖不算太親厚,但到底有父女的情分在。她拋下手頭的事,便小跑着過去了。
可夏老頭兒除了唉聲嘆氣,問他什麼都不吭聲。不吭聲也就算了,他也不放夏初七離去,就好像爺兒倆的感情多好似的,非得留她下來敘話。
夏初七哪裏知道老爺子是在報復趙樽?明知道他回來了,想要給她一個驚喜,他偏生借病不放閨女離開。
老實說,這報復的手段有些幼稚,但錢被人拿了,閨女被人睡了,居於人下的他苦於無法,也只能想出這一招兒了。
可世上之事,就是那麼玄妙——人外有人啊。
他幼稚,他閨女比他更幼稚。
他歹毒,他閨女比他更歹毒。
夏初七總覺得這老頭兒不對勁兒,可好歹問不出緣由來,她便被他纏得有些煩躁了,下意識的認為他是更年期綜合症發作。於是,她趁着為他煎藥的時候,放了一些安眠的藥材,讓他乖乖地睡了下去。
夏廷贛英明一世,好不容易幼稚一回,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等他睡來,腦子裏的第一反應便是,嫁出去的女兒,果然是潑出去的水啊。
那是後話不提。且說夏初七放倒了老爹,這才一身輕鬆的返回自家居住的院子。可一路上見到的人,都拿古怪的眼神兒瞅她,愣是讓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累死我了。個個都神經!」
她自言自語着,捶了捶肩膀,先去寶音的房裏看了看,見閨女已經熟睡得連她娘都不認識了,滿意地點點頭,又吩咐了奶娘幾句,便徑直回了屋。
屋子裏的窗戶上,映着燭火。
可等她推門一看,裏面的人不是晴嵐,也不是甲一,而是冷麵朝門的方向,一動不動端正而坐的趙樽。
她「啊」一聲,吃驚得差點被高高的門檻絆得摔倒。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她目光凝向那鐵塔似的一處——他黑了,瘦了,也憔悴了。可雖然這會子他只着一襲白色的中衣,身上更無半點華貴的飾物,卻仍然無法掩飾那一股子天生的尊貴與雍容。
「趙十九!」
大喊一聲,她眼圈一熱,直接撲了過去。
「好傢夥,你怎的跑回來了?」
她抱住他,笑得合不攏嘴。可好不容易連夜奔赴回府想給她一個驚喜,卻被夏廷贛生生劫了道導致他一個人枯坐了兩個時辰的趙樽,卻沒有了給她驚喜的衝動,只低低「嗯」一聲,冷靜地回答,
「收到你的家書,回來看看。」
「啊哦,原來這樣啊,你吃過沒有?」夏初七沒有發現他的情緒,仍然滿心雀躍,「你等着啊,我這便去為你準備吃的……」
「來不及了。」趙樽眸子緩緩眯起,淡淡看她一眼,撐着床沿便起身去拿衣架上掛着的盔甲與披風,一邊取下,一邊道,「我得馬上趕回去,明兒一早得拔營往居庸關。」
大老遠的跑回來,屁股沒坐熱就要走?
從天堂到地獄是啥滋味兒?夏初七體會到了。那感覺,像被人臨頭潑了一盆涼水。可她盼了他半個月,原就想念得緊,自然不會矯情地與他賭氣。見他要走,她咯咯一笑,飛快地抱住他的腰,把他手上沉重的盔甲取下來,笑盈盈地嗔他。
「就算再急,說會話的工夫還是有的吧?」
趙樽向來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可這會兒臉上的情緒明顯不好,俊朗的五官繃得有些緊。可自家女人都這般挽留了,他怎麼也挪不動腳步。
大不了一會兒路上腳程再快些。
這麼想着,他便由着夏初七拉拽着他坐了回去,也由着她出門喊了晴嵐送來晚上熬的小米粥,還由着她大喇喇地坐在他的腿上,左臉一個吻,右臉一個吻,一句一個「想死你了」的訴說離別之苦。
聽着她嬌柔的語調,他的心,也跟着溫和了。
輕擁住她,他捻了捻她的鼻子,「不鬧了,我就是回來看看你和女兒。」
「我知道啊。」夏初七吊着他的脖子,笑着眨眼睛。
「那邊形勢嚴峻,不能耽擱太久。」
「我知道啊。」夏初七再眨眼睛。
「我稍坐一會,就得趕回去。」
「我知道啊。」
在她又一次笑眯眯的附合聲里,趙樽淺淺眯眼,不明所以地瞄她一眼,不經歷便撞上了她眸子裏那一抹似是狡黠似是柔情又似是帶了某種期待的情緒。
他嘴一抿,突地抱住她便往榻上走。
「阿七可知道爺最想做甚?」
夏初七「啊哈」一起,緊緊環住他的脖子,笑道,「猴急什麼?你先墊一下肚子。」
「不餓。」
看他來真的,夏初七急了。
「喂,晴嵐該進來了。」
「不怕。」
「你不怕,人家晴嵐還是姑娘呢。」
「不管。」
「去,玩霸道王爺的招數是吧?」夏初七被他火熱的身軀壓在被褥上,身子又癢又麻,不由嘰嘰笑了起來。然而,她原本以為他猴急是為了干那事兒,哪裏曉得,這貨竟是要搔她痒痒?
胳肢窩靠急,她哈哈不止。
「饒了我吧……趙十九,我錯了。」
「錯在哪裏?」
「渾身都是錯,哪裏都有錯。」
趙樽低垂着頭,瞄着她紅撲撲的臉兒,哼一聲,稍稍放開了她的身子,目光轉柔,低頭便在她額頭上貼了一下。
「算你乖。」
夏初七低聲一笑,主動伸手攬緊他的脖子,小意道,「前方戰事吃緊,爺專程回來看我,我卻在爹那裏耽擱了時辰,我曉得你心裏不舒服……好了,現在,馬上,眼下,姑娘我就補償你,如何?」
她淺淺的呵着氣,氣兒裏帶着香,香裏帶着媚,媚裏帶着暖,吹得他心神一盪,五臟六腑都化成了繞指柔。
黑眸一沉,他聲音微啞,「阿七要如何補償?」
「一百兩的。」夏初七舉着一個指頭,朝他嘻嘻一笑,迎着他越發深邃的眸子,抿了抿乾澀的唇角,又道:「不過你得先吃點東西,然後沐浴。還有,你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趙樽一嘆——果然有條件。
他就知道,沒有那樣的好事。
「說。」他語氣有些沉。
「我要跟你去密雲。」夏初七雙目爍爍發光。
「不行。」他冷哼。
「為什麼?」她撒嬌,搖他脖子。
縱是英雄男兒,也難逃女兒溫香。這樣子的阿七,讓趙樽有些不忍心拒絕。想了想,他眉頭一皺,拋出了殺手鐧。
「拋下小寶音一個人真的好麼?」
「不好。」夏初七苦着臉,眼看趙樽挑高了眉梢,似是鬆了一口氣,她卻嘻嘻一笑,「但是還是得拋。寶音在王府里,會沒事的,沒有我管束,小丫頭不得多高興呢……再說,我做了這麼久的廚娘,怎麼也得出去兜兜風吧?」
她分明是擔心他的安危,卻說是去兜風。
趙樽了解她的心思,卻不能贊同。
「阿七,戰場上,沒有婦人……」
又來了,分明就是性別歧視。夏初七磨了磨牙根,推開他的身子,嘟着嘴巴便要起身,「行,婦人反正沒有什麼用。那你的補償沒了,積分也給你清零。」
看她這樣兒,趙樽忍不住低笑一聲。
「阿七為何這般霸道,哪有說清就清的?」
夏初七斜斜看着她,嘴裏哼哼,「積分制是我訂的,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着最終解釋權?沒錯,這東西歸我所有。」
說着她便要走,卻被趙樽扯住。
他長臂一勾,緊緊裹住她在榻上翻了一圈,無奈地一嘆,便喘着氣把她壓在身下,呵呵低笑起來。
「阿七啊……」
嘆一聲,他撩開她額角的頭髮,凝視了一會她秀氣美好的小臉兒,冷不丁將她重重摟入懷中,調侃的語氣里,夾雜着一抹該死的邪佞與性感。
「為了這點福利,只好對不住閨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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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伴着醫妃,伴着阿七與十九,伴着二錦又走過了一個月。
七月開始了,離醫妃走向大結局的日子,又近了……有些不舍,有些焦灼,但為了更好的完美大結局,二錦一定會加油的。
摸摸大我親愛的小媳婦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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