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桶里七條魚, 全是我釣起來的, 青山一條都沒釣到。有一次好不容易魚咬鈎了,也被拉出了水面,可是鈎沒咬穩, 愣是又給摔了回去。
青山當時臉上那種驚喜到絕望的表情變化, 看得我差點笑出聲。好歹是沒笑出來, 不然青山得更難受。到底還是個孩子,沒釣起來魚就有點不高興,還是最後和他說以後有時間再來, 他才開心起來。
釣完魚後我又去田裏走了一圈, 菜地里之前給豆角搭的架子被大風吹倒了,好在豆角藤沒斷, 還纏在細竹枝上。我重新給加固了一下, 又在田裏掐了一大把空心菜晚上回去吃。
晚上做的魚,掏出內臟魚腸,剁成幾塊, 用姜蒜白酒煮了一大鍋, 煮出白色的魚湯。吃了三條大的,其他四條小一點的魚就暫時養在大盆里。為了避免被變異動物叼走, 晚上水桶就放在青山的房間裏, 我睡覺之前,姜羊和青山兩個人都還蹲在水桶邊上看魚, 我叫了兩次, 姜羊才戀戀不捨的跑過來跟着我一起去房間睡覺。
夏天的雨來得快, 去的也快,第二天,天氣又熱的好像三伏天了,在太陽底下曬上幾分鐘就渾身是汗。
我在附近一間水泥房前面的水泥坪上曬麥子,這水泥坪保存的比較完好,離我們家近,簡單把周圍一圈青草處理了,再用細竹枝紮成的大掃把掃掉水泥坪上的灰土石子,就能鋪上兩層厚厚的油紙布,在上面曬麥子。
麥子曬乾了就好摔打脫粒,村裏有一台電動脫粒機,但是沒有電,就算有,那脫粒機好像也壞掉了,還是只能自己動手。
雖然枯燥辛苦了點,但是這並不難,就是要防着那些鳥雀和一些變異小動物跑來偷吃,所以曬麥子的時候得在周圍看着,見到有鳥雀停下來,就用竹梢子趕走。
麥子曬着還要翻面,這樣容易更快的讓它們徹底乾燥。這活交給了青山,他戴着個天藍色文藝少女大花帽子,穿着件黃色大t恤和一條寬鬆的大黑褲衩,手裏拿着長長的竹竿在守麥子。
姜羊和青山都是,腳爪子比一般人的腳要大,特別寬鬆的褲子還勉強能把腳塞進去,但是褲腿緊一點就穿不進去了。我也沒辦法,只能給他們把緊一點的褲子改改。在大腿兩邊側面剪開,把一條好好的褲子剪成兩半,穿的時候左右兩邊的腰上繫着帶子,下面綴上一排扣子,雖然穿上去麻煩了點,但總算能穿上褲子了。
我問青山他之前那條褲子是怎麼穿上去的,結果他竟然告訴我他一直就穿着那條褲子,從沒換過,小時候太大了就在地上踩着拖着,長大了之後因為風吹雨淋和跟兇狠的動物打架,變得破破爛爛,那些人也沒想過給他換。
難怪我撿到他的時候,衣服破成那個樣子。
所以回家後我給他翻出來衣服,並且改了改之後,他高興的不得了,還認真跟我學了怎麼打蝴蝶結,現在我每天都能看到他腰上左右兩邊繫着兩個蝴蝶結。
當然姜羊也是一樣的,他的褲子我處理的更仔細一點,用的扣子比青山多了幾個,每天早上姜羊坐在床上低着腦袋扣那兩排扣子就要扣上好一會兒。扣完了轉一圈給我看,等我誇獎他了才會下床去刷牙。
我們三個的衣服都是那種最簡單的款式,全男款的。胸罩那東西我很久沒穿過了,有需要就用一塊布條折兩下綁起來,完全沒問題,更多時候我完全不需要因為其他人的目光而穿上胸罩遮擋,畢竟末世後,很多時候根本顧不上這些,我的習慣早就養成了。
最重要的是舒服。
留青山一個人在看麥子,我和姜羊提着籃子到麥田裏去撿遺漏的麥穗,我去的時候看到不少灰白色的鳥兒在田裏走動,大聲吆喝了一聲之後,那些鳥撲啦啦飛起來一群。
姜羊哇哇叫起來去追那些沒飛遠的鳥,咔咔笑着在田裏跑來跑去。自己玩了一陣後還是跑回來幫我一起撿麥穗。
等田裏的麥穗撿完了,讓這地曬上幾天,我要把這些留在田裏的麥樁子燒掉,再擔一些肥土草木來燒。等秋天再種小麥的時候,田就會肥一些。
接下來幾天很是忙碌,曬了麥子,然後把麥子從杆上擼下來,摔打能脫下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只能用手薅下來,這還不是結束,還得用上石磙子。我之前在村子裏找到的石磙子表面有些細細的紋路,是很有歲月積澱的感覺。
這個非常重的圓柱形大石頭,兩頭有洞,可以讓人拖着在麥子上滾動,這樣來回碾壓能把麥子的殼和裏面的麥粒脫離。等到麥殼和麥粒分開,殼曬乾了比較輕,就可以吹掉。
村裏有個手搖的扇谷機,把還沒分開殼的麥子從頂上那個口倒下去,搖起把手讓扇谷機里的扇葉轉動起來,底下一個口子就會掉下來脫殼後的麥子,另一邊輕飄飄的麥殼也會被吹出來。
木質的扇葉嘎吱嘎吱的扇着,包裹着黃色表皮的麥粒從出口嘩啦啦滑落下來,另一面的麥殼也漸漸堆出了一堆。
&羊過來,不要到那邊去,待會兒身上又癢了。」我換了一筐新碾出來的麥子過來,見到姜羊往那吹麥殼的口子上湊,出聲把他叫過來。
青山還抓着把手在轉扇葉,我又跟他說:「青山,不用轉這麼用力,慢一點也可以。」我看他都快把這個老舊的扇谷機給搖散架了。
這樣分開過麥殼的麥粒還有有一些沒吹掉的碎殼,我看姜羊在旁邊沒事,把他抓過來讓他坐在小板凳上分大篩子上的碎麥殼。
今年有這兩個在,我感覺輕鬆了不少,特別是青山,那石磙子非常重,我往年拖動的很吃力,但是青山力氣比我大多了,他拖着石磙在小麥上滾來滾去,一個下午能把我需要做三天才能做出來的事解決了。
這個時候,我就無法避免的覺得,如果自己是個男人,也許不會活得這麼辛苦。但是這個問題沒有意義,男女沒有意義,和青山他們相比更是沒有意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如果我不是個女人,也許早在搶不到食物那會兒就已經死了。弱勢和優勢,本來就是相對的。
就像青山,他的經歷和現在的能力,也分不開。
日暮西山,沒有中午那陣熱了,但仍舊有些悶,附近水池邊咕咕呱呱的聒噪,田裏升起陣陣白煙,噼里啪啦的火苗跳動,很快燒掉了那些乾燥的草和麥稈。
橘紅色的火苗蔓延在田裏,留下一大片燒焦的黑色痕跡。剩下在這裏的麥樁子會變成灰灑在田裏,過些時候還要把地翻一翻。
那些麥稈能燒火,直接搬回家去了,這裏沒剩多少,所以燒了沒多久就差不多燒完了。我們三個在田邊走動,看到火苗有往旁邊燒的趨勢就去踩滅。
其實我看到姜羊和青山直接用腳爪子去踩滅火苗,真的很好奇他們一點都不覺得疼嗎?我覺得他們腳爪上的鱗片大概是全身上下最厚的,唯一能比的就是尾巴上的鱗片。平時他們也穿不了鞋,但我就從來沒看到過姜羊的腳爪子上有過傷痕,那緊實細密的厚鱗片敲上去還篤篤響。也許是真的沒感覺,我作為一個人類是無法想像的。
穀物燃燒的煙味飄進鼻子裏,有些嗆人。姜羊在田上亂跑,被白煙熏了一下,眯着眼睛跑回來了,青山倒是一直乖乖跟在我身後。
其實,我挺喜歡這種燒麥樁的味道,聞着這種味道,總覺得有種莫名的滿足。
周圍的山巒漸漸籠罩上一層鬱郁的深藍,田裏的最後一絲白色煙氣消散了,只剩下一股燃燒過後的焦味。我們三個踩着最後一點光離開田往家裏走。
我踩過那些前人踩過無數遍的小徑,心裏忍不住想着,在十年前,可能這個村子裏的人也曾像我們這樣,在傍晚時分從這片田埂上經過,家裏人就在遠處的房屋門口喊着他們的名字,讓他們回家去吃飯。
我摸了摸身邊姜羊的小腦袋,他一臉開心的仰起臉看我,小爪子牽着我的手晃來晃去。
也許也有像姜羊這樣的孩子,高興的打打鬧鬧,然後跟着下田的大人一起回到家中。
本該有炊煙和燈火的房屋,如今沉寂的矗立在那,只有嗚嗚的風聲從破敗的門窗中傳出來,黑乎乎的看着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我總是這樣無端端的會覺得心情一陣低落,覺得心裏壓着什麼東西的難受。我在儘量克制自己這種感覺,轉而讓腦袋去思考一些事情,像是田裏的事,尋找更多食物的事,我有很多的事可以去想,不該讓自己陷進那種沒來由的失落里。
我的眼睛看着前面的路,抓緊了手裏姜羊的爪子,沉默着往前走。忽然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青山開口了,他好像有點擔心,問我:「你是不是累了,我背你吧?」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朝他笑了笑,「沒事,很快就到了。」
&那我牽着你?」他看了一眼我牽着姜羊的手,猶豫的對我伸出自己滿是黑鱗的爪子。
我沒有拒絕,用空着的右手抓住他的爪子,涼涼的,沒有我這麼熱。他把爪子給我抓着,自己沒用力,大概是怕抓傷我。真是個窩心的孩子。
我們三個手牽着手回家,回到家裏的時候,我發現心裏那種忽然出現的低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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