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不大,瘦瘦小小的,團成一個球滾落在我曲起的腳邊。
我能清楚的看到它的屁股後面有一條人類不該有的尾巴,是白色的,大約和它的腳一樣長,上面覆蓋着細細的鱗片。
這條尾巴從腿間繞到胸前,乖乖的貼在小怪物胸口上。從尾巴連接的部位,到背後脊椎位置,都覆蓋着細小的白色鱗片,一直到後脖子那裏。
它的耳朵不像人類,只是連個貼在腦袋側面的小窩窩,看着有些堅硬,緊閉的眼睛有些太大了,還有嘴巴也是。
它的手只有三根手指,或者說那是一對爪子,同樣覆蓋着白色的細鱗片,到手肘的部位才變成人類的皮膚。腳也是一樣,同樣的三根腳趾,白色鱗片,比起手更像某些動物的爪子。大概是因為剛出生,那些鱗片還有手指腳趾上的指甲,都帶着點好像很容易被撕扯掉的半透明顏色。
這小怪物握在胸前的爪子,上面尖尖的指甲,雖然現在看上去軟的好像能隨手摺斷,但是我能想像等它真的長大了,也許會變成一件可怕的兇器。
這是只一旦讓它成長起來,就會很危險的怪物。雖然某些地方像人類,但它不是個純粹的人,而是如我想像中的怪物。
我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上的柴刀,冷汗浸透了全身。
我想我必須做一個決定。
就在我面無表情微微抬起柴刀的時候,那個小怪物動了動腦袋,濕漉漉的胎髮拱在我的腳踝上。
它從喉嚨里發出細嫩的呼嚕嚕聲音,兩隻蜷起的腳爪彈動了一下,露出肚子上連着的臍帶。
它的臍帶還沒剪斷。這根臍帶好像在提醒我,它是從我肚子裏滾出來的。我摩挲了一下柴刀,然後拿起刀斬了下去。
鮮血冒出來,那根臍帶被我斬斷。隨着我的動作,那小怪物動了動,側躺着的腦袋軲轆轉動了一下,朝着我,慢慢睜開了緊閉的眼睛。
我看到它的眼皮掀開,先露出來的是一片白色的薄膜,等那層薄膜縮回去,才露出了眼睛。那是一雙綠色的眼睛,帶着點黃色的嫩綠,中間有一條豎瞳,看人的時候有一種冷冰冰的寒意。
我接觸到它的眼神後,手裏下意識的握緊了柴刀,並且警惕起來。它的大眼睛咕嚕咕嚕的眨了兩下,接着朝我伸出了爪子。我發現它的爪子中間有乳白色的蹼,張開的時候有點像一隻小鴨爪。
它想做什麼?想吃我?我冷冷的看着它,手裏的柴刀蓄勢待發。我早就學會了,不該心軟的時候不能心軟。
但這小怪物的爪子伸到一半就軟綿綿的耷拉下去,它還不能爬,沒骨頭似得在原地蹭了兩蹭,毛毛蟲一樣拱來拱去,最多就動動爪子,沒有我之前想像的那麼危險。我稍稍放鬆,再用了一下力,肚子裏連着另外半截臍帶的胎盤,也隨着一股液體一起滑了出來。
血污混雜的味道不好聞,那小怪物躺在那掙扎,我卻沒有碰它的意思,只冷眼看着它想幹什麼。
說實話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原本我的打算是如果生下個怪物,就趁它還不能傷害我的時候一刀解決了,然後扔的遠遠的,或者找個地方把屍體埋起來。
但現在……這小怪物除去手和腳以及尾巴耳朵眼睛,其他地方,真的很像個小嬰兒。
扔遠點,讓它自生自滅吧。最後我這樣想着。
既然決定了,我也不管這小怪物了,自己爬起來用已經冷了的水清理了一下自己,然後連着被子一起,把小怪物打包放到了另一個房間,自己回到原本的房間,鎖好門躺下休息。
折騰了這麼久,我實在太累了,肚子裏還在痛,連着我的腦袋都痛起來。如果不能好好休息,我怕自己撐不住。現在早就沒有了醫生,每一次生病都只能自己硬抗,連藥都沒有,我得儘快養好身體,否則等着我的就只有死亡。
末世的十年鍛煉,能讓任何一個女人都比和平時期的男人更加強壯堅韌,就算剛生下那東西,我也沒法靜養,所以只能抓緊時間休息。
睡這一覺的時候我做夢了,夢裏總有個聲音在咩咩叫,很吵。
等我醒過來,已經到了晚上,看天色大概是晚上七、八點鐘的樣子,我沒睡多久。但是已經足夠讓我調整過來,末世開始那兩年,我幾乎是每天都無法睡覺,長時間的疲勞和只有極短時間的休息,讓我練就了這種快速恢復的本能。
從床上起來,我感覺自己已經差不多沒什麼事了。首先要解決的是我的肚子問題,生下那東西消耗了我太多體力,我得先做點吃的填填肚子。
從臥室出來,路過旁邊那個房間的時候,我的腳步頓了頓。我想起這裏面還有個小怪物,幾個小時沒管,說不定已經死了。
&
裏面傳來一聲什麼東西摔倒的動靜。
我握着把手推開門,人站在門口沒有進去,柴刀橫在面前,先把裏面的情況看清楚了,才慢慢放下了柴刀。
原本被我連被子一起扔在床上的小怪物,這會兒摔在了地上,沾了灰顯得灰撲撲的,一動不動。
死了嗎?我微微皺了皺眉,慢慢走進去,用柴刀柄把那小怪物翻了個身。它的胸口還在起伏,顯然沒死。
小怪物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綠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我,忽然,它好像又來勁了,伸出爪子來抓我。我沒躲,褲腳被它的爪子勾住了。
我有點驚訝,這麼一段時間,它的爪子好像比剛出生時鋒利了不少,我又伸手摸了一下這小怪物的尾巴,感覺尾巴上的鱗片也比一開始要硬了。
小怪物見我摸它尾巴,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點高興,努力伸長了兩隻爪子,抱住了我一隻腳,然後仰着頭對着我叫。
它的叫聲讓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為它是咩咩叫的,像只羊一樣。軟綿綿的,還帶點顫音,一邊叫,一邊用力仰頭來看我,但是沒什麼力氣,抬了一會兒腦袋,又脫力的耷拉下去,那顆腦袋就搭在我的鞋面上。
我忽然一手抬起它的臉蛋,捏開它的嘴往裏看,果然他的嘴裏都是那種尖尖的牙齒,雪亮的。剛才我聽它咩咩叫的時候露出了一點白色,就懷疑這東西剛生出來是有牙齒的,現在一看,不僅是有牙齒,還比人類的牙齒更尖利。
從這口牙來看,這東西是吃肉的。
要是不張開嘴,這小怪物的嘴巴看上去只是比一般的小嬰兒稍微大一點而已,但是咧開後就發現,它的嘴肯定能張很大。我捏着它的嘴左右瞧,它也不反抗,乖乖的讓我捏着,綠色大眼睛看着我,明明是那種冷血動物的天生冰涼,我卻從裏面瞧出了些……濡慕眷戀之類的感情。
怪物也有雛鳥情節的嗎?我心裏怪怪的。
沉默一會兒,放開它的腦袋,我手上稍微用了點力道想把它從我腿上拽開。但是它好像意識到我的想法,兩隻小爪子緊緊抱着我的腳踝,怎麼都不肯放開,嘴裏不停的咩咩叫。
我感覺夢裏那個叫聲,就是這東西的。
&開我。」我對這小怪物說。
它聽不懂我的話,依舊緊緊抱着我的腳,連兩隻腳爪子都用上了。但它畢竟還太小,我放下柴刀雙手把它拉扯開,扔回了床上。它在被子裏滾了一圈,朝我發出哀哀的叫聲。
我不看它,摸了一下褲腿上被它爪子勾出來的破洞,拿着柴刀轉身離開這個房間。走到院子裏的時候,我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柴刀。
這個小怪物長得太快,它遠比我之前想像的更危險,要是讓它成長起來,說不定以後會是一個可怕的敵人,也許它會和那些兇殘的變異動物一樣,狩獵人類。
我曾經有個朋友,她養着一條狗,她們一家人幾乎是把那隻狗當成了家裏的另一位成員,但是末世後那隻狗變異了,咬死了我那個朋友和她的父母。我是親眼見到那隻狗啃食他們屍體的,因此後來我對所有的變異動物都保持着一種絕對的警惕和畏懼,這種心態無數次的救了我。
我不能完全信任別人,甚至其他生物,所以現在我才一個人住在這裏。
就連所謂最忠誠的,從小養到大的狗都能噬主,這樣一個怪物,我能對它有什麼期待。如果放在身邊,那麼等它長到足夠殺死我的時候,或許就會吃了我。如果把它扔遠,它僥倖沒死,那麼長大後再見到我,說不定還會懷恨在心,對我造成威脅,到那個時候我能逃生嗎?
所以最乾脆的解決方法還是像我最開始打算的那樣,殺了它。可真要殺了它嗎?我難得的猶豫起來。
沉默的走進廚房,把早上殺的那隻老鼠提到水池旁邊處理,熟練的剁掉老鼠頭,剝掉皮,把肉切塊洗乾淨。廚房旁邊有一小塊土地,我在裏面種了些蔥姜蒜,這時候拔出一點蔥,在水裏洗乾淨,拿回廚房。
老鼠肉打了水放在鍋里煮,撒上兩把鹽。我現在能用的調料除了鹽和蔥姜蒜,沒有什麼其他的了。我之前幸運的找到了很多鹽,但是其他的調味料早就用完。干蒜頭剝兩瓣,姜切一小塊,全都放鍋里煮,然後就不管,拿出麵粉調糊。米不多了,但是麵粉還有很多,我準備下點麵疙瘩吃。
我做飯的手藝不算好,畢竟末世前我才是個十七歲的未成年高中生,基本上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很多生活技能都是末世這十年學會的。有的吃就可以,挑食這種毛病,不管是誰餓上幾個月就不會再有了。
老鼠肉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鍋里翻滾的麵疙瘩也熟了,撈起麵疙瘩放在湯盆里,就着老鼠肉,就是一頓非常不錯的晚飯。
我把自己餵飽,才再次思考起小怪物的問題。
殺還是不殺?
在外面坐了半夜,身上落滿了露水,我終於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柴刀,一步步朝那個關着小怪物的房間走去。
我還是得殺了它。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9s 3.951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