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街頭戰
駕柴車的大叔難得還能拉個順風車,頓時賣弄起來,抖擻精神,大鞭往空中一盪,悠悠地轉了兩個圈兒,「啪」地炸了一個鞭花,把坐在副駕上的李魚抽得心肝兒一緊。
坐在柴禾堆頂上的深深姑娘尖聲叫了起來:「大爺,你可別賣弄了,險險抽花了我的臉!」
「哎喲!罪過,罪過!」
趕車的大爺哈哈一笑,老老實實地趕起車來。
「大爺這是往誰家送柴啊?」
李魚扭頭看看那小山似的柴禾,都看不到深深的人了。
趕車老漢道:「咱家是專給鄂國公府上送柴的。你們小兩口兒,這是去誰家訪親吶?」
鄂國公?李魚不知道是誰,反正知道是當朝權臣就是了。李魚道:「我二人不是夫妻,那丫頭是我是我表妹。我們是去司天監尋訪一位故舊。」
李魚本想說是小丫環,可是有丫環的人,租這種車?李魚丟不起那人吶。
「哦!司天監!聽說那兒住的都是半仙之人,可以觀望天上星宿呢。小郎君原來有親人在司天監做事!」
趕車老漢臉上頓時露出敬畏之色。古人對天象、星宿,所知極為有限,因為這時代的「天家」,其實蠻唬人的,當然,這樣的人大多也確實具備一些能唬人的本事。
李魚自矜地一笑,道:「也沒甚麼,司天監里,也不儘是知陰陽、曉今古的奇人。」
李魚心想:「老子當初在利州裝小神仙的時候,那可是把袁天罡都唬得一愣一愣的,袁天罡已經算是司天監里的第一高手了吧?哈哈」
兩人一邊扯着閒淡,那騾車一邊尥開蹄子,駛向北城。
車廂柴堆下面,羅霸道臉色蒼白,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擺子。
二人在「東籬下」連連被坑,對方又是桐油、又是石灰魚的,二人空有一身本領,根本使不出來。
眼見情形不妙,二人冒險闖到窗外,翻出窗去,仗着藝高人膽大,一層層地往下跳,好在那樓每往下一層,都比上一層向外擴展一下,饒是如此,待他們下了樓,也受了不輕的震傷。
二人摔到街上,還沒喘口氣兒,許多行人、商賈便突然凶性大發,紛紛掣出暗藏的利刃向他們撲來,二人抱頭鼠竄。虧得紇干承基聰明,恰見一輛柴車,忙趁人不備,與羅霸道藏身其中,混出了西市。
此時,先鑽進柴堆,在他裏邊躺藏的羅霸道渾身哆嗦,呼吸時斷時續,紇干承基頓時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兒,連忙壓低了聲音,向蜷在他屁股位置的羅霸道問道:「大哥,你怎麼啦?」
羅霸道捂着肚子,一臉痛苦地道:「不對勁兒,我壞了肚子了。」
紇干承基一聽鬆了口氣,不以為然地道:「嗨!我當出了什麼大事,大哥且再忍忍,等到了安全的地界兒,咱們馬上溜走,介時再找地方方便一下。」
羅霸道臉色凝重地搖頭:「不!不是簡單的鬧肚子,很厲害!」
羅霸道強忍着,又是一陣哆嗦,額頭甚至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紇干承基不耐煩道:「大哥,不就鬧個肚子嘛,別太矯情,咱們」
說到這裏,紇干承基臉色微變,身子趴沉了些。
羅霸道鼓着眼睛看他:「什麼事?」
紇干承基捂着肚子,低聲呻吟道:「不對勁兒,我我肚子也難受。簡直簡直是翻江倒海」
羅霸道聲音顫抖地道:「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大個疤,這算什麼,你且忍一忍!」
紇干承基弓着背,夾着屁股,揪着臉道:「腦袋掉了,我能忍。這不能忍我們我們馬上找機會溜出去!」
車輪忽地輾上一段顛簸不平的路,軲轆轆轆聲中隱隱夾着些噗哧聲,羅霸道一臉的表情,呻吟宛轉地道:「沒事了,解決了,我們不用溜出去了。」
紇干承基捂住了口鼻,嫌棄地道:「大哥,你也太不講究了,這什麼味兒!」
紇干承基勉強扒開一道縫隙,貪婪地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剛想探頭出去,看看到了哪裏,就見一群人提着棍棒,殺氣騰騰地追上來,左顧右盼,似在找人。紇干承基此時腹中如絞,站都站不穩,哪有交戰之力,趕緊又把草堆放下。
外邊,那群兇惡大漢中一人看了看前邊的柴車,以及坐在柴車上的姑娘,又往左右看了看,吼道:「他們吃了九哥的巴豆羊酪,跑不遠的,散開了搜!一俟有了消息,馬上召集兄弟!」
眾人轟喏一聲,立即四下散開了去。
車頂上,深深姑娘一見來人,急忙扭過頭去,生怕其中有人認得出她。她認得這些人,這些人胸襟上都繡了一個常字,一看就是西市之虎常劍南的人,而她卻是常劍南要抓的人,豈能不心虛。
好在常劍南手下眾多,這一隊人並不是昨夜奉命去道德坊勾欄院抓她的那些人,並不認得她的模樣。
李魚坐在車頭,眼見這些人氣勢洶洶散去,倒也並不在意。
車子往前,拐進了坊間一條路,這路可不比朱雀大街道路平坦,一陣顛簸中,風向忽然一逆,李魚不禁皺了皺眉頭:「怎麼這麼臭?」
趕車老漢有些心虛地陪笑道:「老漢這車,拉過牛糞。」
他吸溜吸溜地嗅了兩口,道:「氣味其實也不是特別的重,小郎君還請擔待些。」
李魚聽了頗為無奈,不過對這居於社會底層的小民,他還真兇不起來,只好忍了,再往前一段,風向轉了,這才長長地呼了口大氣。至於坐在柴堆頂上的深深姑娘,人家坐在高處,卻是一無所覺。
柴堆下面,紇干承基趴在那兒,一臉的痛心疾首:「我堂堂利州果毅都尉,先是淪落為盜,繼而淪落為匪,如今竟然落得這般田地,竟然被人下了巴豆,竟然失禁,真是顏面掃地,愧為男兒啊」
說到傷心處,從不落淚的紇干承基兩行清淚緩緩滾落。
柴堆深處,羅霸道咬牙切齒地道:「你這算甚麼!韓信胯下之辱,勾踐嚐糞之恨,老子今兒,全試過了!這筆債,早晚有一天,我要連本帶利向那該死的常劍南討回來。」
紇干承基顫抖地道:「不行了,我我又要忍不住了!」
羅霸道大驚失色道:「快把你的屁股挪開!」
就在這時,柴車忽地停了,二人只道這一番對答被人聽見,立即屏氣收聲,小心戒備。
車外面,趕車老漢勒着韁繩,變聲變色地道:「這這怎麼說的?怎麼鄂國公跟人打起來啦,那人是呀,好大的膽子!」
深深順着柴草從柴堆上滑下來,正好擠落在李魚和砍柴大爺中間,睜大雙眼,驚奇地道:「哇!郎君你快看,褚大將軍跟那黑大個兒打得好兇!那人是誰啊,好不厲害!」
李魚驚詫地抻着脖子看着前方,就見幾十名軍士,一半站在一座府邸前,一半站在街這邊,似乎是在為各自的將軍觀敵掠陣。至於長街兩邊,則是因為大戰而被阻斷的密集的行人。
由此,長街中間被人群隔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空場,兩條大漢正在場上殺得難解難分。看他二人模樣,俱都是魁梧的彪形大漢,褚龍驤皮膚夠黑,與他交手的大漢膚色更黑,簡直跟黑炭頭一般。
褚龍驤手中持着一對鑌鐵宣鏵斧,對方大漢拎着一根黑沉沉十三節的烏鐵鞭,二人用的俱都是重兵刃,砸在一起鏗鏘作響,火花四濺。
李魚聯想到褚龍驤出門時所言,不禁恍然大悟:「這門神般的大漢,莫非就是尉遲敬德?」
趕車老漢奇怪地道:「老漢剛才不就對你說了麼,沒錯,這就是鄂國公,尉遲大將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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