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的時候,月兒把地鋪鋪好,沈慕琛抱着枕頭搶先一步躺到地上,蘇安然一臉無奈,「阿琛,你睡地上這麼久了,換我好了!」
「不好!」沈慕琛翻身坐起,雙手抱着膝蓋,認真地道,「我身體好,睡地上不怕的。媳婦兒這麼瘦弱,睡地上會生病的。」
蘇安然愣了愣神,很感動,她脫下鞋,坐到他的對面,望着他英俊的臉龐,一時心潮澎湃,張了張嘴,差忍不住叫出「我們一起睡吧」,可在最後關頭,還是硬生生將那句話咽了下去。
沈慕琛黑亮的眼睛閃了閃,伸出手,好奇地戳了戳她的臉蛋,「媳婦兒,你怎麼了,臉色好奇怪哦!」
「我沒事!」蘇安然挫敗地垂下頭,那句話終究還是不出口。過了半晌,她站起身,「不早了,睡覺吧,晚安。」
「晚安。」沈慕琛乖巧的頭,又仰着頭,遲疑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蘇安然詫異地回頭,只見他扭捏的晃了晃身體,臉上又是羞怯又是不安,頓時嚇了一跳,彎腰摸了摸他的額頭,「阿琛,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r1
他害羞的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低頭對着手指,輕聲道,「媳婦兒,人家要晚安吻!」
撲哧。蘇安然笑噴了。
沈慕琛臉頰刷地一下紅到脖子根,他惱羞成怒地,「你,你嘲笑我!」
蘇安然更是毫無忌憚,捶着地板大笑。這傢伙,以前不是挺大膽的,怎麼今晚一副害羞媳婦兒的模樣。
沈慕琛惱怒的跳出地鋪,腮幫子鼓得高高的,就要往外跑,蘇安然這才慌了,忙拉住他的手臂勸慰,「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哼!」沈慕琛傲嬌地扭過頭,不理她。
「好啦!」
蘇安然無奈,雙手扳過他的頭看着自己,見他還是一臉臭臭的表情,她不由好笑,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兩片紅唇緩緩貼上他的,滿意地看到他錯愕的表情。
感覺他的手臂攬住了自己的腰,蘇安然懲罰般輕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看你以後還敢生我的氣。」
沈慕琛誇張地捂住嘴唇叫痛,「媳婦兒,你這個壞蛋!」
「有本事你咬我啊!」蘇安然沖他扮了個鬼臉,笑着跳上床,看他在地上氣得哇哇大叫,心情出奇的好。
「媳婦兒喜歡我了,媳婦兒喜歡我了!」沈慕琛突然不氣了,眉開眼笑的拍手掌。
「哼!」這次輪到蘇安然鬱悶了,她拉過被子捂住頭,假裝沒有聽到他的歡呼聲。
第二天再去定香居,蘇安然又被嚇了一跳,公孫雨站在大堂中間,指揮丫頭子們跑東跑西,一個個抬着大堆的物件兒往後院走。
蘇安然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雨,勞師動眾的,你這是幹嘛呢?搬家啊?」
公孫雨笑容滿面,「是啊,本姑娘就是要搬家了!」
「你不會是要搬去北辰吧?」
公孫雨興奮地挽住她的胳膊,「安然果然聰明,簡直跟我肚子裏的蛔蟲一樣!」
蘇安然嫌惡地推開湊到自己臉頰的紅唇,瞪了她一眼,「誰像蛔蟲?你要走也不吱一聲!」
「吱」
「」
蘇安然傷感地,「雨,我捨不得你。」
公孫雨眼眶也紅紅的,柔聲,「你並不是一個人啊,我只是離你比較遠而已,我們可以通信,有空的時候還可以互相探望。而且,你還有沈慕琛,我看得出來,那個呆子很喜歡你,你也喜歡那個呆子。安然,我走以後,你要更加堅強,在沈府的日子並不輕鬆,你自己要多加心。」
蘇安然流着眼淚頭,她本來想,雨啊,你可不可以不走?可是,她並沒有忘記雨在鳳熙寧懷裏時幸福的表情,她怎麼可以為了一己私心,出讓朋友為難的話?!
「乖啊!」公孫雨摸着她的頭,眼淚慢慢滑出眼眶,她何嘗不傷心,雖然短短几月,她們已經成了最好的朋友,可是她真的不想再錯過愛情了!
「安然,你也不要再執着了,沈慕琛雖然有些呆,但他單純善良,並且深愛着你,你就大膽承認自己的感情吧,不要學我,白白浪費幾年青春。」
黃昏時分,殘陽似血。
官道上,兩名女子緊緊抱在一起,鳳熙寧耐心地站在馬車旁邊等待。
終於,蘇安然輕輕放開公孫雨,笑着,「雨,你們也該上路了,一路順風。成親的時候,別忘了寄紅包給我!」
公孫雨笑罵道,「你啊,死財迷,我都把定香居送給你了,你還不滿意!哪有我成親,反倒給你送紅包的理?」
蘇安然朝鳳熙寧撇了撇嘴,「諾,誰叫你嫁了個皇子呢,還在意那錢,鄙視之!」
「服了你了!」
兩人對望着大笑,可笑着笑着,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鳳熙寧無奈地搖搖頭,走到公孫雨面前,牽起她的手,柔聲道,「雨兒,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蘇安然背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瀟灑的揮手,高聲道,「好走啊兩位,女子就不送了!」背對他們的臉上,淚水漣漣。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蘇安然感覺心裏空空的,再也沒有人和她毫無顧忌的大吵大鬧了,再也沒有人在她面前彪悍地自稱老娘了,再也沒有人聽她唧唧歪歪地倒苦水了。
腦中雖沒有目的地,但雙腿卻很自然地把她帶到定香居,望着空無一人的大堂,她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她無助地蹲在地上,頭埋在腿上放聲大哭,哭聲驚動了在二樓收拾的下人。
一個丫頭慌慌張張地跑了下來,想要扶她起來,「二少奶奶,您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奴婢這就給你請大夫去!」
「不用了!」蘇安然拉住她的手臂,儘量平靜的,「我沒事,我到樓上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哦,好!」丫頭扶她到公孫雨的房間,服侍她躺下。
蘇安然流着淚睡着了,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她看到孩提時代的自己因為數學沒有考滿分而哭泣,是老媽抱着她柔聲安慰她看到自己因為高燒暈迷一天一夜,睜開眼就看到老爸紅腫關切的雙眼她看到自己和唐七七坐在教室里,一起笑,一起鬧她看到自己和公孫雨鬥嘴,最後流着眼淚望着她和鳳熙寧遠去的背影
為什麼她愛的人,到最後都離她遠去。
恍惚中,她像是處於荒無一人的原野,任她慌亂地跑來跑去,天地中都只有她一個人孤獨的身影。
沉睡中的蘇安然捲縮在角落裏,無聲的哭泣。
房門輕輕地開了,一名青衫男子走到床邊,看着她滿是淚水的睡臉,那雙深邃幽黑的眼眸中滿是疼惜和憐愛,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臂牢牢地抱住了她。
「媳婦兒,媳婦兒!」
迷迷糊糊中,蘇安然聽到沈慕琛的叫聲,她皺了皺眉,想翻個身繼續睡覺,卻感覺自己被人抱得緊緊的,她含糊不清的抱怨,「阿琛,別鬧了,我要睡覺。」
聽到懷中人無意識的低語,秦陌言眼中痛苦驟然聚攏,臉色暗沉。門外的腳步聲和叫聲越來越近,他放開手,迅速翻身下床,躲到了屏風後面。
門被人推開。
「媳婦兒!」沈慕琛飛奔到床前,看到蘇安然一臉安詳的睡着,俊臉上的緊張神色被喜悅所代替,他伸出雙手想抱起她,柳氏帶着彩雲彩霞已經進來了,面色頗難看的道,「阿琛,你這是幹什麼?」
「噓!娘,你輕聲。」沈慕琛抱起蘇安然往外走,「媳婦兒她睡着了,我抱她回家啊!」
柳氏的臉色越發難看,向彩雲彩霞使了個眼色,彩雲彩霞趕緊上前,想把蘇安然從沈慕琛懷裏搶出來,兩人一左一右拽蘇安然的手,一邊拽一邊叫道,「少奶奶,該醒醒了!」
蘇安然睡眼惺忪,揉了揉眼,首先看到臉皺成一團的沈慕琛,她一頭霧水,「阿琛,你怎麼在這裏?」
「我還要問你,天都快黑了,還不回家,在這裏幹什麼?」柳氏語氣不善的問道。
蘇安然這才注意到自己被彩雲彩霞分別拽着兩隻手,而柳氏一臉怒容,站在她的正前方。
她拍了拍頭,不好意思的道,「一不心睡過頭了。娘,家裏發生什麼事了嗎?你怎麼來了?」
柳氏臉色更黑了。
蘇安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個已婚婦女,天都黑了還不回家,還讓婆婆和丈夫親自找來,這罪過大了去了!
她忙訕笑着賠罪,「娘,我不是故意的,今天給雨送完行,感覺身體不太舒服,我就想到定香居休息一會兒,哪知道睡過頭了,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鑑於她承認錯誤的態度良好,柳氏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但還是鄭重的告誡她,「安然,不是我你,你已經是成了親的人了,做事就不能再由着性子,凡事要多為阿琛和沈家着想,不能讓別人笑話。今天的事到此為止,但是堅決不能再有下次!」
蘇安然連連頭,哪裏還敢有下次。
他們一行人出了房間,秦陌言從屏風後面緩緩走出來,他打開窗戶,望着與沈慕琛肩並肩下樓的蘇安然,心裏湧起一股複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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