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雲被她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在地上怔立半晌。
他抬起頭來,「師姐說得極是,是我考慮不周。」
衛海斜他一眼,並未說話。
尚雲看看一旁張怡,心中有些難以割捨,好半天,才下定決心,道,「師妹,我們此行危險異常,你不要再管我們了,跟着從後山逃走吧,若是沒有什麼事情,我們在南屏山中匯合。」
「師兄」
張怡張張口,眼中流露出不舍來。
經過這麼多天的磨難,他們才終於又走到一起,誰知剛從丹青海中出來,又要分別。
只是
張怡看着他,緊咬一下嘴唇,關心到,「師兄說好了要來南屏山中找我,可不許反悔!」
尚雲見她小臉通紅,眉頭緊皺,沒來由心中一動。
忍不住再多看她一眼,只怕這一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努力壓制住狂亂跳動的心,笑道,「我何時騙過你?我答應你,一定會回去的,不過你一路得小心,南屏山中也得先查探一番,確定安全才能回去。」
張怡眼中泛淚,鼻頭通紅,輕笑一聲道,「我也要像這位師姐一樣,在雪雲軒門口給你留個記號!」
她看了看衛海,只覺得這師姐頗有些眼熟,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衛海被她看得一陣侷促,咳嗽一聲,緋紅了臉,便將頭轉了過去。
尚雲一雙目光緊盯着張怡雙眼,忍痛笑道,「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師妹你快走吧,一路保重!」
張怡點點頭,便撤了出去。
尚雲將飛雲簡祭起,正要動身。
衛海突然面色一喜,笑道,「且等一等。」
尚雲不明白她是何意,卻聽話音剛落,從院外飛身進來一人,輕飄飄落到地上。
來人速度奇快,想是輕功頗為了得。
再去看時,卻見是唐敘師叔。
「唐敘師叔,你沒事就太好了,不如跟我們」
他還沒說完話,唐敘突然化作一道寒芒,飛身進入衛海懷中。
她拍了拍懷中丹青卷,笑了起來。
「這是」
尚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這一番景象太過匪夷所思。
衛海抬頭看他一眼,笑道,「這是我的丹青御靈。」
「怎麼可能?」尚雲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衛海揚起頭來,微微一笑,傾國傾城,「我們先走吧,路上再說。」
兩道飛雲簡,貼着地上飛行,直往外山而來,他們運起潛身圖,一路避開眾人,緩緩行進。
聽了衛海在路上的解釋,尚雲嚇得目瞪口呆,絲毫不敢相信,仿佛聽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般。
原來衛海早在兩年前從南屏山中離開以後,便以方影的身份,潛入丹青門中,拜在馬廣門下。
馬廣本就沒有出眾的弟子,得了衛海以後,欣喜若狂。
想來也是,她一個御靈境中期,偽裝成不懂任何丹青之術,在馬廣的教導之下,短短兩年時間,便能跨入御靈境,不是天才又是什麼。
馬廣對着徒弟疼愛有加,也不約束她。
到得這捕靈探海前幾日,便帶着她一同來到丹青門。
在某天夜裏,她撞見唐敘和另外一個黑衣人的對話,商量的是如何奪取丹青門。
對話內容,同當日尚雲聽到的版本一樣,黑衣人想要為馬廣謀劃代掌門之位,只是並沒有明確說出來,不過按照後來發生的事情猜想,他應該是袁胤無疑,只怕是被玄廣拒絕,才會想到用馬廣來代替。
而唐敘也是與他們串通好了,準備作為丹青門中的內奸,到時候在着雲灘策反之時,帶頭倒戈,起到籠絡人心的作用。
「可是,你的御靈又是如何偽裝成唐敘的呢?」尚雲皺眉道,「即使你發現了他們的暗地裏的勾當,可唐敘師叔道行高深,你怎麼可能打得過他?」
衛海狡黠一笑,輕哼一聲,道,「我看你經歷這麼多,還是個豬腦子,很多時候,真正強大的人,不是靠的武力,而是靠的這裏。」
她伸出一根手指來,點了點太陽穴。
清風拂來,吹起她一襲白裙,彷如仙子一般。
「這唐敘有一個不好地方,一個方面,是貪慕錢財美色,另外一個,是嗜酒成性。那日,我假扮成他的模樣,去往楓晚亭中與劉且喝酒,又從他那裏弄了一罈子回來。便到得唐敘房中。這人貪戀我的美色,又被我在酒中下藥,於是麻翻在地。我便一刀結果了他,將他拖到後山墓園之中掩埋起來,然後裝扮成他的模樣,去青玄房中等你。」
「你說什麼?」尚雲驚嘆一聲,恍然大悟般,「那日唐敘師叔是你假扮的?」
衛海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去青玄房中之時,路上被攀瀟瀟撞見,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過我也正好將計就計,騙她去藏。」
尚雲聽到此時,已經明白過來。
「然後你就讓你的御靈,黑衣蒙面,來我房中盜取寒玉卷,卻不殺我?」
衛海點點頭,讚許到,「總算還不算太差。」
尚雲沉默片刻,回想起當日情景,腦中將線索一一串連起來。
若是這樣看來,當時唐敘擊殺的御靈,便只是一個假死做戲,只可惜最後的屍體是由他來料理的,所以眾人也不曾識破。
尚雲還有一事不明,皺起眉頭,疑惑道,「可是我不明白,你這麼大費周章,讓我撞破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衛海瞟他一眼,笑道,「你不會明白的,唐敘此人,品行惡劣,我雖然撞破別人陰謀,可以唐敘的身份又或者是以方影的身份去告訴青玄,他多半不會相信。而你卻不同,你底子清白,又是張賢的高徒,不曾在丹青門中,最是乾淨,加上青玄喜歡你師父,愛屋及烏,自然也會對你多一分信任。所以我才用計騙你來救他,做了這麼一齣戲。」
衛海停了一下,面上浮出笑來,「果不其然,他不是將四機玄殊圖教授給你了麼?」
尚雲回頭看她一眼,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躥上大腦,這師姐實在是心思縝密,算無遺策,太過可怕。
衛海又道,「不過我當時也拿不準門中叛徒是誰,怕你進入丹青海中有失,於是假借方影的身份混入其中,又讓我的御靈假扮成唐敘的模樣,作為一步暗棋,留作不時之需。只可惜,到着雲灘中,功虧一簣,還是被人擒住。」
她苦笑一下,心想,若是當日楊睿不言多有失,暴露了身份,是否又能如她計劃中那般?
衛海搖了搖頭,心中生出巨大的陰影來。
她斷然是不會相信這丹青海中發生的一切皆是出自袁胤的手筆,料想袁胤身後肯定有高人謀劃,少不得,便在這白夜七君之中。
這一次對方謀劃,明顯更勝一籌,從進入丹青海之時,其實就已經輸了。
若是袁胤和馬廣等人,將兩生石帶出。
眾人困在丹青海中,哪怕不死,也無法回到現世。
只可惜他們太過貪心,想要籠絡人心,並非只求丹青門這個空殼,所以才讓尚雲有機可乘。
不過這世間本沒有那麼多的如果,衛海心想,下一次得更加小心才行了。
兩人各懷心思,沒有說話,沿着山勢,低空飛行。
衛海突然一笑,用手一指下方密林之中,道,「我們到了!」
卻見下面密林之中,隱約有火光閃爍,一些穿着丹青道服之人在下方與人交戰。
再靠得近一些,便能夠聞到空中瀰漫的火焰味道,還有眾人的悽厲喊叫
尚雲心中一喜,只因為他看到一個熟悉身影,高大異常,立在眾人之中,虎虎生風。
正是霍連師伯。
山下黑壓壓一片黑甲勇士涌了過來,宛如潮水一般。
霍連面色嚴峻,可絲毫不亂,指揮鎮定自若。
不管怎樣,一定要守住這個陣眼,否則就再無翻盤的可能!
就是此時此刻,他還並不知道丹青門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恪盡職守,守在外山之中。
或許有援軍,或許沒有,但是總不能放棄。
霍連剛毅性格和多年來在軍隊中培養出來的紀律感,也不容許他放棄。
外山諸多防線如今已經失守,只剩下霍連此處。
只見他站立的位置下方,隱隱然用金石堆砌而成兩條陰陽魚的形狀,只怕就是四機玄殊大陣的陣眼了。
霍連將手高高舉起,大聲喊到,「準備!」
四周二十多個弟子,手指在丹青卷上劃開,用的都是一律的墨弓圖。
每個人手中虛持,一道墨跡生出,在手中凝結而成一柄彎弓模樣。
右手輕拉,在其中順勢拉成滿月,而兩指中間,也出現了一道墨色長箭。
等下面的黑甲勇士們靠得近了一些。
霍連大喝一聲,「放!」
漫天箭雨,紛紛揚揚而下。
一道道墨色長痕,在空中彎過極美的弧度,急速飛出。
颼颼風響。
前面一排黑甲勇士立刻紛紛中箭,只聽得林中慘叫聲不絕於耳。
那一排便從人縫之中滾路下去。
第二排人趕緊填補上來,最前面一排從身後將背上圓盾取出,放置在胸前。
這些人進退有度,章法分明,只怕是久經沙場之人。
霍連看到此處,不由得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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