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嵐剛離開的那幾天,晨曦躺在悶熱的出租房內,渾身就像是被蒸過一樣,偶爾能夠聽到夜晚風吹樹動的聲音,簌簌作響。[燃^文^書庫][www].[774][buy].[com]
時間也仿若很慢,黑夜裏,她靜靜的聽着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強有力的跳動着,失眠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在安靜的夜裏,安靜的思緒下,總是會想事情,平時沒來得及想的,不願意去想的,鑽進她的腦海,逼迫着她去想。
於是翻來覆去,整夜都無法入睡。
其實,一方面還是來自於身體,因為剛做完截肢,不能多走路,而且晚上還要卸下來,為了防止引起腿腫等一系列的其他病症,晚上,必須將腿吊的高高的,她從來沒有那麼畏懼黑夜,身側是父親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她似乎總是能從中聽出長長的嘆息聲。
一個已經十六七的姑娘,和父親睡在一個床上。
在她聽着父親的鼾聲,數着眼睛眨動的次數時,透過被清風微微吹起的帘子,轉頭看到了已經微亮起來的天空,感覺到父親轉身的時候,她又假裝閉上了眼睛。
一個人的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從床下翻出厚厚一沓的交費單,然後打開手機上的計算器,一張一張的合計上面的錢數,然後看着上面將近五十萬的金額的時候,心裏稍微的好過點,這樣,她還可以將全部責任都怪罪在自己的頭上,至少,父母,努力了,只是,負擔不起了。
至少,父母不是不愛她。
起碼有真實的數據,她也不算欺騙自己。
高陽有天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晨曦從床上坐了起來,正在自己裝假肢,將金屬器械,安置在自己的腿上,他走了過來,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暗暗的幫她綁好。
「爸。」
「好好養,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說。
可是,家裏沒有女人怎麼行,高陽是不會做飯的,而晨曦,活動還不是很方便,每天都帶飯,他也是帶不起的。
翻看手機的時候,看到同學們發表的空間動態,「對待高中生來說,最常見的其實是老師。」她微嘆了口氣,之前的她,看着是感同身受,現在的她卻是滿目瘡痍。
她在床上拼命的練習腿部活動,直到有一天,高陽回來,看到站在門口衝着他微笑的晨曦。
她在他的面前走了兩圈,然後張口的第一句話便是;「爸,我想繼續上學。」
「你腿能行嗎?」高陽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問,晨曦能夠看到他的手插在兜微微撐起的弧度。
這是高陽最喜歡的動作,以前總是喜歡握着兩個鋼球,時間久了,成了習慣了,一想事情,手就莫名的劃着弧度。
「能。」她肯定的說。
只是,現在,錢沒有以前那麼方便,不像以前,她說什麼,父母便應什麼,以前的她,只需一張口。
「爸,我想報個補習班,感覺最近英語有點差。」
「爸,我們去外面吃吧。」
「爸,我想學畫畫。。」
「爸,給我點錢。。」
「爸,我想買手機。。」
。。。。。。。。。
她現在用的依舊是oppo手機,當時最炫的手機,如今,在大屏手機到處亂飛的時代,無論多好,鍵盤始終都逐漸的退休了。
這才是她需要走的第一步,後來,她才發現,比起她後面的境遇,當時,那已經算是好的了。
一場事故,將她從公主的地位拉了下來。
因為辦的休學,所以,現在,去原來學校,是最划算的了。
所以,當她再次跨入這座學校的時候,是花了很大的勇氣的,是心裏求學的**戰勝了人們的眼神。
而她也是怯懦的,因為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自己,在看自己如今的落魄。
女生中,也有趨勢的,不過半年沒見,她們也不再噓寒問暖的圍過來,只是在晨曦的背後,同別人指指點點。
那半年,她幾乎每個禮拜去學校的心理諮詢室,在那裏對着那個大姐姐哭上一場,然後看着她露出同情的眼神,和善沒有傷害,只是她的淚流的更洶湧了。
那半年的她,亦是瘋狂的。
她瘋了一樣的往青春期刊上投稿,然後每每經過學校門房的時候,總會問一句,「請問一下,有高聖美的信麼?」
久而久之,門房大爺也認識了她這個女孩,在她還沒有走到門口的時候,對她說「姑娘,沒有你的信。」
她不甘心,她也不敢放棄,這是目前她想到的唯一能掙錢的方式,那投稿上面寫的,短篇每千字一百元的報酬。
鄧超是她的同學,同班同學,鄧超之前喜歡她,她是知道的,只是,現在,她看他的眼神,已經失了原來的傲氣。
班裏人都說,鄧超不會再追她了,因為她已經成那樣了。
那時候,還流行信紙,情書,也很蔓延。
可他還是表白了,她總是覺得,此時,鄧超再追她,多少是帶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同情的。
她拒絕了。
終於,等到了第一封回信,終於她有了自己的收入。
其實,她那時候,沒想過愛情,如果不想死,她就必須讓自己活得有個樣子。
我不比別人差,我不能比別人差,這樣的信念,支撐着她,同樣,讓她整個人變得堅強起來。
可是,還是發生了一些事。
有一天早上,因為快上課,她看了看表,着急趕着去教室,於是快跑了幾步,就是這幾步,讓她痛的站不起來,總感覺已經癒合的傷口,像是撕裂一樣的疼痛,她蹲在地上,疼的站不起來。
感覺腳下輕飄飄的一軟,再然後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傳過,不是那種如蟲咬般瘙癢的疼,而是像是被人突然敲了一下腿骨,她能感覺到那一下骨頭斷裂的聲響,震碎了她的神經。
是鄧超抱着她,去醫院的。
醫院的病床前,鄧超整整的陪了晨曦一夜,手緊緊的握着她的,一晚上沒有分開,手指間已經漾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他的眼神望着她安靜的睡顏,滿是傷感,感覺到晨曦強撐着眼皮,似乎要睜開,他忙放開她的手,假裝睡着了。
睜開眼睛沒有看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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