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又自負的許知秋一個人躺在會議室的大桌子上,他一隻手叼着煙,另外一隻手舉着手機,出神地盯着手機屏幕上已經碎成蜘蛛網的女兒照片。
會議室內煙霧繚繞,地上煙蒂遍佈。
半年前,許知秋成功抓獲一名吃人心臟的變態殺人犯之後,就把煙戒了。
但半年後,他遇到了一個新的變態殺人犯,煙忍不住又吸了起來。
許知秋不是在借煙消愁,而是在煙霧中沉思。
為什麼罪犯逍遙法外,想去哪就去哪,想殺誰就殺誰,甚至還威脅到了自己頭上了?
是罪犯比自己聰明嗎?
許知秋笑了,這是一種不屑的笑。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罪犯會比警察更聰明,因為一個是在逃,一個是在追,身份完全不一樣,追得人顯然更有優勢。
所以只有最牛逼的警察,沒有最牛逼的逃犯。
那為什麼過去了二十多個小時之後,他還是沒有抓到罪犯呂易呢?
答案只有一個,呂易掌握了一定的反偵察能力。
一個罪犯如果掌握了反偵察能力,那麼就不是一個簡單的罪犯,他在犯罪前就會想到警察想到的東西,然後故意反着來,甚至是故意順着來,然後反着走。
對付具有反偵察能力的罪犯要怎麼做呢?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許知秋深吸了一口煙,將煙蒂彈了出去,直起身子,橫跨在桌子上,將手機放進兜里,正準備起身出去。
會議室的門忽然響了,很急促,很有力。
許知秋還沒等說話,門就被打開了。
一個警員站在門外,雙眼泛紅,似乎已經很久沒睡了。
警員說:「許長官,熱線電話從開通之後,已經接到了上百個了,我記錄了幾個比較有價值的,你過目一下。」
許知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警員踏進會議室,將一疊文件放在了桌上,推到了許知秋的跟前。
警員忽然說:「長官,我能回家了嗎,我……」
許知秋打斷了他的話:「你可以回家,但回去之後就不用再回來了。「
警員沒再說下,轉身走了出去。
許知秋盤腿坐在桌子上看文件。
這些熱線電話提供的線索都太過於明顯了,而且很拙劣,根本不可能是呂易行事的風格,他需要進一步的具有真正意義的線索。
他將文件『啪』地一聲摔在了桌子上,繼續托腮深思。
大網已經撒下,網孔越來越小,呂易可以逃脫一次,但不可能逃脫兩次。
沒過一會兒,會議室的門再次響起。
一個警員推門而入,有些着急地大聲說:「許長官,有情況!」
許知秋穩穩坐在桌面上,用比平時還要沉穩的語氣說:「說。」
「雙源市警局接到報案,報案人員稱自己的車子被偷,然後經過錄像調查和臉孔對比,最後竟然匹配到了呂易……」
「偷車賊是呂易?」
「是……」
許知秋從桌面上一躍而下,徑直穿過會議室大門。
他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又看了雙源市傳來的監控錄像。
他沒有多說什麼,抓起外套,奔了出去。
雙源市和南虹市同屬於廣川省,兩市相隔六十五公里。
五十分鐘之後,許知秋來到了雙源市警局的門口。
門口站了一排人,他們是列隊歡迎省級高級偵查員許知秋的。
許知秋去案發現場南虹市的時候,沒有人迎接,反而來了提供線索的雙源市有人迎接了。
許知秋沒有高興也沒有惱怒,只是隨便擺了擺手,便朝着警局裏面走去。
雙源市警局局長早已接到上級電話,要密切配合許知秋辦案,所以他緊跟在許知秋的身邊,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聽起來有些彆扭的激動語氣說:「許警官,我們通過臉孔對比,發現兩者的相似度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五……」
許知秋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看過了,去把全部錄像都調出來。」
局長笑着說:「已經調出來了,正等着您呢。」
許知秋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要全部的,他從哪裏來的,最後到了哪裏去,他在雙源市的一舉一動,都要調出來。」
局長愣了一下,他感覺這個人的譜子似乎比自己的領導都要大。
局長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再次笑了起來,他很明白,這樣一個在省里警署部門能說上話的人高級偵查員,幫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要想壞自己的事,還是有能量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局長才親自出迎,不敢怠慢。
錄像已經調了出來。
所有在崗相關人員都參與了錄像的排查當中。
錄像時間顯示為下午三點半,在雙源市洪澤縣縣城,一個長相和呂易很像的人偷了一輛機車。
許知秋將偷機車的整個過程放慢五倍之後,反覆看了十遍,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都沒有放過。
順着錄像一個路口一個路口往後找,三點五十的時候,『呂易』騎着機車離開了縣城,往東邊去了。
東邊是郊區,郊區過了就是鄉鎮,在鄉鎮街道上,很多地方都沒有監控器,所以並未找到『呂易』接下來的身影。
許知秋將錄像定格,放大了那張偷車賊的臉。
局長在旁邊試探性地問:「像嗎?」
許知秋滿面凝重地說:「像,但也僅僅是像而已。」
隨後,許知秋問:「報案的人在哪?」
局長急忙道:「在審訊室,就等着你審問呢。」
審訊室內,許知秋和那個報案的年輕人面對面坐着。
年輕人染着一頭黃毛,耳朵上掛着一大串鐵釘。
黃毛拍着桌子嚷嚷着:「我是來報案的,怎麼把我當成犯人了?」
許知秋說:「我沒時間跟你廢話,我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如果有一句不屬實,你就會坐牢。」
黃毛又拍了一下桌子,嘴裏不乾不淨地嘟囔着。
許知秋問:「你去哪?「
黃毛斜着眼說:「回家。」
許知秋盯着黃毛沒有說話,兩秒鐘之後,他驟然起身,抓住黃毛的頭就猛地撞在了桌子上。
「砰!」地一聲,黃毛頭上流出了血。
許知秋惡狠狠地說:「我問你去哪?!」
黃毛抹了一把額頭的血,嚇了一跳,但火氣也上來了,大聲嚷嚷着:「你他媽打人!」
許知秋雙手拎起黃毛,將他快速推在牆壁上,一隻手握住他的脖子,把他高高舉起,另外一隻手大力一拳正中他的鼻樑。
「咔嚓!」一聲,黃毛的鼻樑折了。
「你去哪?!」許知秋再次問道。
「十三灣……」黃毛的聲音在顫抖。
「去那幹嘛?」
「機車比賽……」
許知秋猛然間似乎想起來什麼,他一把將高舉在半空的黃毛扔在了地上,轉過身,大跨步走了出去。
「砰!」地一聲,黃毛摔落在地,痛得嗷嗷直叫。
許知秋走後,幾個警員沖了進來,迅速將黃毛帶離了審訊室。
黃毛在過道上大聲叫嚷着:「老子要告你們,一定要告你們……」
雙源市局長微微搖頭,他知道許知秋是把過去一整天的火氣都撒在黃毛身上了,黃毛不能怪別人,怪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偷他車的人正好是呂易。
雙源市地圖被拿了上來,平鋪在會議室的桌子上。
洪澤縣往東,一共有四個鎮,這四個鎮中恰好有一個鎮名字叫十三灣。
十三灣是個河口,也是最近幾年才開發的新生代年輕文化旅遊景點。
據說為了打造十三灣,雙源市可是下了血本,甚至專門為十三灣大開綠燈,制定了開放性的治安體系和交通法規。
許知秋指了指另外三個小鎮,說:「重點排查這三個小鎮,嚴守東邊所有出口,一有可疑人員立即上報。」
隨後,許知秋和雙源市警局局長一起制定了詳細的搜尋計劃。
計劃制定完之後,許知秋悄悄在局長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許知秋說:「抓人是其次。」
許知秋又說:「把聲勢打出去。」
最後許知秋說:「抓不抓得到人,我們說了不算。」
局長對前兩句話已經很迷惑了,最後一句話更是迷惑不解,他撓了撓頭問:「誰說了算?」
許知秋一指屏幕上的『呂易』,說:「他。」然後又一指旁邊的警員,「他,或者你。」
局長不明所以,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急忙問道:「為啥?」
「因為他可以是任何人。」
這時局長才明白過來,據說這個罪犯會變臉,而且惟妙惟肖,會變臉也就算了,他還能將別人變成自己的樣子,這點就很恐怖了。
局長原本信心十足,還指望着這起案件能夠在雙源市破獲,那樣自己就有上調省部的資本了,但許知秋幾句話說下來,他的信心一下子就沒了,不僅信心沒了,他又想到,要是罪犯呂易在雙源市又鬧出了人命的話,自己可能就要吃了不了兜着走了。
局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過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最近幾年,局長顯然是吃肉喝酒太多,腦子都迷糊了,早知道這件事就不能上報。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配合,同時祈禱不要出人命。
現在局長反而希望那個盜車賊不是呂易了。
許知秋瞄了局長一眼,知道他心裏開始犯嘀咕了,他拍了怕局長的肩膀道:「你是一個市的安全保障,上百萬人都靠着你呢,咋被一個整容醫生給嚇成這樣。」
局長砸着嘴巴說:「他要是在雙源市殺了人……「
許知秋面色一冷,說:「不會的。「
局長:「你有信心?「
許知秋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跨步走出會議室,說:「沒信心我就不來了。」
許知秋坐上了車。
車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四個南虹市特警,以及兩個督警。
局長趴在車窗上:「讓我的人保護你吧,或者多跟幾輛車。」
許知秋搖了搖頭:「你只管把剩下的事情做好。」
說完之後,車輛就發動了。
車輛發動之後,司機才問:「許長官,去哪?」
許知秋深吸了一口氣道:「十三灣。」
許知秋望向車窗外,此時已經是半夜了,繁星點點映在蒼穹,一輪孤月發出清冷的光芒,似在點綴世人的寂寞。
車越開越遠,路越走越黑。
雙源市的霓虹和穿梭的車輛逐漸在身後逝去。
前方,是一條漆黑的路,漆黑的路上只有兩個車大燈閃着耀眼的光芒。
除了兩個大燈之外,車裏還有一雙灼灼生輝的眼睛。
越是靠近十三灣,許知秋越是能感覺到他離呂易更近了。
他已經三十六個小時沒有睡覺了。
可是,他根本一點都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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