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安娜搖了搖頭,這件事到處都透着古怪,陸巡一個人開着一輛即將報廢的汽車回來,身受重傷不省人事,趙高卻神秘失蹤沒人知道那兩個傢伙在江對岸究竟遭遇了什麼,目前陸巡還處在昏迷狀態,唯一有可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的就是這輛破車了。
地板上堆着殘破的紙箱子,女孩隨意打開一兩個瞄了兩眼,裏面是武器彈藥和食物,散亂的自動步槍和彈匣,零零散散的子彈。
「車子上的貨物我們都卸了下來,並且經過了清點。」詹姆斯說,「這裏只有一半的量。」
「什麼意思?」阿利安娜扭頭。
「我們把剩餘的裝備物資和他帶走的清單進行了比對,發現了少了一個星期的食物和淡水,武器和彈藥也消耗了大半。」執行部回答,「有可能是在路上為了減輕重量拋棄了。」
「減重?」女孩皺眉。
「很有可能就是如此。」羅成站在皮卡邊上,「車上的人曾經非常慌亂急促地丟過東西。」
「慌亂急促?你怎麼看出來的?」阿利安娜問。
青年指了指駕駛座,「他們連座椅上的坐墊都扯掉了。」
安娜吃了一驚,湊近來看,羅成說的沒錯正副駕駛座座椅上的海綿墊子都被硬生生地扯掉了,一開始還可以看到刀割的痕跡,到後來坐墊的斷面陡然粗糙起來,這說明那個人已經連刀都來不及用了,直接動手撕了。
女孩此時才注意到駕駛室中的裝飾全部都消失了,中控台上的小擺設護身符之類的小玩意都被撕了下來,甚至包括司機頭頂上的後視鏡都被拆了下來,換言之他們把一切能丟掉的東西全部都丟掉了。
「他們在不顧一切地減輕重量。」羅成緩緩說,「一個人在車後的貨斗里丟裝備,另一個人在駕駛室拆車子。」
「但他們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地減重?」女孩問,「他們只是在開車,又不是墜機或者沉船,丟掉的這一點點重量對速度根本構不成多大的影響。」
羅成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陸巡和趙高為什麼要瘋狂地減重,真正原因可能只有親口詢問那兩個人才能得知,但現在陸巡昏迷不醒,趙高又生死未卜。
阿利安娜鑽進駕駛室中,坐在座椅上,雙手握住方向盤。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出聲「開車出去的人是趙高,但開車回來的人一直都是陸巡,而且趙高沒有進過駕駛室。」
「趙高開車出去我們知道,但為什麼一定是陸巡先生開車返回?」菲碧有些好奇,「就因為我們在駕駛室中發現了他麼?那也有可能是後來才進去的。」
「因為腳印。」羅成回答,「車子的油門和剎車踏板上只有陸巡的鞋印,而整個貨斗里都是趙高的鞋印,這說明趙高一直待在貨斗里。」
「他一開始就待在貨斗里?」菲碧一愣。
阿利安娜點了點頭,「這說明當時的情況非常危急,趙高來不及上車,他極可能是半路上跳上車的。」
「沒錯。」羅成點了點頭,他在皮卡貨斗的擋板上發現了一個腳印,他爬上去抬起自己的腳試了試,模擬出當時趙高的動作那個青年應該是追着汽車跑了兩步,然後把雙手搭在貨斗上,整個人再翻上來。
追着汽車跑了兩步?也就是說當時陸巡根本來不及停車等他麼?
「而且他在爬上車後就遭到了襲擊」羅成彎腰撿起一枚彈殼,湊近嗅了嗅,「這讓他來不及鑽進駕駛室中,只能待在貨斗上對抗襲擊者,否則他沒有理由不進入駕駛室避雨。」
阿利安娜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握住方向盤,慢慢閉上眼睛。
她在嘗試復原當時陸巡和趙高遭遇的情形,這輛車裏的每一個痕跡都蘊含着大量的信息,阿利安娜嘗試把它們提取出來,理清頭緒,用這些殘存的線索重現幾個小時之前的狀況,她坐在汽車裏,把自己代入司機的角色,體會當時那個年輕人的驚慌失措。
漆黑的暴雨撲面而來。
福特猛禽150車身震動,發動機轟然咆哮!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陸巡猛打方向盤,皮卡滑向道路一側,這輛車已經臨近失控了,電子穩定系統都到了極限,中控台一直在報警,警告駕駛員再這麼開下去就有爆胎和翻車的危險。
陸巡沒搭理汽車的電腦,再這麼開下去確實可能翻車,但如果不這麼開下去,他們就要被後面那群瘋狗追上了!
「手殘!你能不能好好開車?!開穩一點啊開穩一點!」趙高在耳機里大吼。
他屹立在皮卡的貨斗里,一手一隻加長彈匣版烏茲衝鋒槍,槍口火焰暴跳,子彈在黑夜中拉出明亮的直線,趙高一邊跳腳揮舞雙槍,子彈四射如天女散花,看上去像是某個先鋒派舞蹈藝術家,槍聲震耳欲聾。
粗重的野獸喘息聲在四周迴蕩,幢幢的漆黑影子在暴雨中狂奔跳躍,刺眼的火光明滅,偶爾閃現出一張猙獰的面孔,尖銳的利爪和牙齒在黑夜中反射出冷光,夾雜着紛亂密集的腳步聲。那些怪物在汽車周圍狂奔,它們死死地咬在車尾緊追不捨,如果說此刻站在車上的真是一個先鋒藝術家,那他恐怕早就連腿都嚇軟了。
這是在與狼共舞。
「已經在好好開車了!」陸巡同樣大吼着回答,「但這匹馬太烈了!我他媽快壓不住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古代的騎手,自己和趙高背對背地坐在一匹烈馬背上,自己負責掌控這匹馬,趙高負責張弓搭箭對付追在身後的狼群。
一個急轉彎道忽然出現在眼前,陸巡嚇了一跳,猛打方向盤,同時一腳剎車踩到了底,汽車的輪胎在路面上劇烈摩擦,整輛車都飄了起來,差點傾覆,陸巡暗罵了一聲在這該死的雨夜裏他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直覺轉向。
一頭跑得特別快的獵人脫離群體,逐漸追了上來,它和陸巡並肩前行,怪物的半個身體出現在福特猛禽150的車燈中,陸巡偏頭瞟了一眼那東西也在瞪着眼睛看他,深色冷厲的瞳孔收縮,流露出野獸特有的嗜血氣息。它就在車窗一米之外,近到陸巡伸出手就能觸摸到它。
陸巡沒有伸手摸它這玩意不是小貓,小貓也不可能以每小時一百公里的速度狂奔,如果把手伸給它,只怕會是一次免費的截肢手術,那東西的牙齒看上去比剃刀還鋒利,切斷陸巡的手臂可能和嚼一根泡椒鳳爪一樣簡單。
他用盡全力扭轉方向盤!
「我靠!」身後的趙高一聲驚叫。
「千足蟲抱歉了!」陸巡大吼,福特猛禽150碩大沉重的車頭立即偏離方向,把那頭獵人狠狠地碾在路邊建築物的牆壁上!怪物發出一聲急促的哀嚎,緊接着漆黑的血如潑墨般濺在車身和車窗上,皮卡拖着獵人的屍體前行,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響了一路。
「媽的,讓你超速!」陸巡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別死你!」
汽車重回道路中央,趙高抬手丟棄打空彈匣的烏茲衝鋒槍,從身邊的箱子裏掏出自動步槍,一頭獵人撲上來,前肢猛地搭上貨斗擋板,扭動着身體嘗試爬上來,趙高上前一步把槍口捅進它的嘴裏,扣動扳機。
子彈射穿了怪物的後腦,獵人的屍體落下去砸在路面上。
更多的獵人越過屍體撲上來,趙高抹了一把臉上流淌的雨水,媽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幫獵人怎麼和瘋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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