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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衾燦兮
此為防盜章, 過了防盜時間正常顯示。 這時,舍人領了一隸人親送夜間小食而至,正候於門外。
茅公道:「老奴先服侍君上用餐。」過去開了門, 接入食物。
出行在外不比王宮,飲食更是不敢鬆懈。按照慣例, 茅公先取小份各吃一口, 再轉呈到了庚敖的面前。
庚敖似乎胃口不佳,吃幾口便放下了。
茅公便命隸人將食托收了去。
那隸人低頭躬身,來到庚敖面前, 收了置於案上的食托,再次躬身要退出時,一隻手忽然伸到托盤底部,摸出一柄預先藏在托盤凹底下的利刃, 寒光一閃,人便朝對面距離不過數尺的庚敖撲了過去。
這變故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沒有半分的徵兆, 利刃劃破了庚敖領口衣襟,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已抓起案頭一卷簡牘, 以牘為盾, 生生地抵住了欺來的匕尖。
此刻距離他的咽喉,不過數寸之距。
&啦」一聲, 竹片碎裂, 四下飛散。
那隸人見攻勢被阻, 一怔,隨即再次撲上,庚敖卻不再給他第二次機會了,仰面往後倒去,同時抬起一腿,一腳重重踹了出去,正中隸人胸口,隨了骨裂的輕微「喀拉」一聲,隸人身軀如斷線風箏般地飛了出去,「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茅公高呼「刺客」,很快,布在外的護衛湧入,立刻將那隸人控住。
庚敖從地上一躍而起,拔出佩劍,面帶怒容,大步來到刺客面前,以劍尖指他咽喉,咬牙一字一字道:「汝為何人所派?竟敢刺孤?」
他方才踹出去的那一腳,力道驚人,這刺客此刻蜷在地上,呼吸急促,嘴角不斷地往外溢出血泡,身體抽搐,顯然極是痛苦。
……
阿玄本已經睡了下去,忽然聽到那邊出了事傳喚自己,急忙穿了衣裳匆匆趕去,入內,被看到的一幕嚇了一跳。
庚敖神色陰森無比,指着地上一個臉色發青,身着隸人服色的男子,冷冷道:「你且救他性命,我有話要問。」
阿玄不敢多問,到了地上那隸人的面前,讓人將他身體展平,探摸他胸骨。
胸骨斷了五根,其中兩根應該倒插入肺,致命傷。
她搖了搖頭:「活不了了。」
庚敖眯了眯眼:「他還沒死!孤讓你救,你就救!」語氣不容辯駁。
阿玄盯了他一眼,想了下,命人壓住這刺客的手腳,取銀針入穴,片刻後,那人漸漸停了抽搐,面上的痛苦之色也緩了些。
阿玄又叫人將刺客牙關撬開,將他口中淤血清除,隨後站起身,道:「我救不了,能做的只是替他暫時止痛。趁還有最後一口氣在,你問便是。」
她轉身要走,地上那刺客卻仿佛緩過了神,睜開眼睛,伸手竟一把抓住了阿玄的腳。
阿玄猝不及防,驚叫一聲,人便摔在了地上。那刺客抱住她,在地上滾了兩圈,伸手一把夠到方才脫手飛了出去的那把匕首,抵在了阿玄的脖頸上,嘶啞着聲道:「放我走!否則我便和她一道死,死的也不屈,算是有人作陪!」
庚敖肩膀微微一動,似要上前,又沒動,目光盯着被制住了的阿玄。
刺客見他不應,一旁的護衛已提刀而上,手往下一沉,匕尖便刺入了阿玄的皮膚下,殷紅的血冒了出來,染了一片衣襟。
阿玄痛的差點暈厥過去,臉色發白,雙目緊閉,死死咬着牙關。
庚敖雙眸寒光微微一動,抬手阻止了護衛,盯着地上那刺客,邁步朝他緩緩走了過來。
&不過一個俘隸而已,死活於孤何干?」他冷冷地道,「你若想活,不如說出是受何人指使,孤便饒你一死。」
刺客望着庚敖,神色間夾雜着猶疑和絕望,呼吸越發急促,眼見他越走越近,嘶聲道:「你站住!」
&孤站住了,你說便是。」
庚敖微微一笑,話音未落,飛起一腳踢了過來,正中刺客手腕,他手中匕首被踢了出去,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叮的一聲,掉落在地。
庚敖上前一步,便將阿玄從那刺客手中抱起,早有護衛一擁而上,將刺客牢牢地摁在了地上。
刺客張嘴,急促地呼吸,如同一條失了水的魚。
血又從他口中鼻腔中迅速地涌了出來。
茅公急忙逼問,那刺客卻說說不出話了,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睛慢慢翻白,一動不動了。
茅公伸手探他鼻息,抬頭道:「刺客已死。」
庚敖陰沉着臉,冷冷地道:「拖出去吧。」抱着阿玄將她放在了自己的榻上,伸手解開了她的一片衣襟。
方才那一刀,就割在她鎖骨下方數寸的胸口之上,劃了道寸許長的傷口,血珠子還在不停地往外冒,染在一片玉白無暇的肌膚之上,觸目驚心。
庚敖迅速取了塊乾淨的帕子,壓在傷口上止血,視線無意往下,不自覺地一停。
就在她這側的胸乳之上,衣襟半遮半掩下,他隱隱仿佛瞥到生了一朵形狀宛若桃花的小小的硃砂痣。
位置,似乎恰好就在……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阿玄一雙睫毛微微抖了一下,忽地睜開眼睛,推開了他的手,自己壓住傷口,隨即掩上了衣襟。
&是一點皮肉傷,不重,我自己能處置。」
她的唇色慘白,聲音也微微發抖,但語氣很是堅定。
庚敖一怔,見她始終垂着雙眸沒看自己,唇微微動了動,仿佛想說什麼,終還是沒有說,只皺了皺眉,轉身快步而去。
……
庚敖去了後,阿玄忍着痛,自己處置好傷口,便扶着牆慢慢回了屋。
她因了疼痛,這夜沒睡好,整個館舍里,也是一夜無人能眠。
去年烈公遇刺身亡,如今新繼任國君的庚敖竟再次遇刺,而且,還是在穆國的過境之內!
當夜,枼城令去而復返,將連同舍人在內的全部館人都拘押了,連夜審訊。
阿玄自然不知道審訊結果,只是想來,應當也沒審出什麼名堂,次日早上路,庚敖神色冷漠,目光只在掠過阿玄時,在她身上停了一停,隨即轉身,登車而去。
顯然,因為這場刺殺,庚敖一行人加快了趕路的速度,但對阿玄並無什麼影響。
甚至稱的上是因禍得福,挨這飛來橫禍般的一刀,倒換來了接下來數日路上的舒坦。
她獨佔一車,身下墊了軟軟的茵褥,因天氣熱,車輿內竟還有冰盒供她納涼。茅公給了她金瘡藥,叮囑她好生養傷,若有任何需要,知照他一聲便可。
阿玄頗有自知之明。其實這麼一點傷,確實不算嚴重,換來這樣的待遇,已是那位穆侯的格外開恩了,她還能有什麼別的要求?
如此白天坐車,入夜隨大隊宿息,行了七八日,這天到了穆國的國都丘陽。
庚敖一入國都,立刻被聞訊趕到城門迎接的大隊人馬迎入王宮。
阿玄卻沒有隨他一同入王宮,而是被茅公安排住在了距離王宮不遠的傳舍內,居於一間偏僻的位於西北角的屋子,一牆圍出一個小小院落。
茅公對她說,往後她就住這裏,可出傳舍,但不允許離城。
那隻鹿,是她三年前入林採藥偶然遇到的。
它是只沒有成年的母幼鹿,竟然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
在赤葭人的圖騰崇拜里,鹿是能帶來祥瑞的用以祭拜的神物,他們獵殺野獸,卻從不傷害鹿,至於白鹿更是傳說中的靈物,從來沒有人能親眼見到過。
當時,那隻白色幼鹿的腹部開裂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似是在搏鬥中被對手用鋒利的爪角劃破了肚皮,血裹着肚腸,流了一地。
阿玄來到它面前的時候,它躺在地上,已經快要斷氣了。
它的四腿抽搐着,睜着一雙仿佛充滿了淚水的濕潤大眼睛,用絕望而無助的目光看着她。
阿玄用盡全力,救活了這頭小白鹿。
後來,這頭白鹿就成了她在老林里的朋友。白鹿並不群居,引她到過它自己的居穴。她來林中採藥的時候,它仿佛也能感知,時常出現在她的身邊。
雖然是只母鹿,但它成年之後,體型竟比尋常的公鹿還要大上幾分,並且,它還長了一副絲毫不輸雄鹿的美麗鹿角,配上通體宛如銀雪的皮毛,罕見的神駿。
數月前,白鹿卻忽然消失了,居穴附近也不見它的蹤影。
這讓阿玄感到有些惴惴,疑心它是否又遭遇了傷害,已經死去。
幸好只是虛驚,上月她入林,它終於再次露面了。
阿玄驚喜地發現,原來它懷孕了。
母鹿懷胎很辛苦,通常要七個月才足孕生產,阿玄心疼它,又擔心前些天穆人那場聲勢空前浩大的田獵,所以今天一進林子,立刻找了過去。
……
阿玄和隗龍來到白鹿的居穴,不見它的身影。
兩人在附近尋了良久。阿玄以葉哨呼喚,卻始終不見白鹿現身。
阿玄未免怏怏。但轉念,想到或許懷孕的母鹿性情改變,出於保護腹內胎兒的天然母性,加上前幾天受到那麼大的陣仗的驚嚇,去了另外更深僻的密林里另覓居穴也不定。
這樣一想,才覺得舒心了些,見大半個白天過去了,匆匆采了些急需的藥材,兩人便循原路出林,行至樹木疏闊一帶,漸漸出林之時,隗龍忽然哎呀一聲,拍了下自己的頭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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