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看來是睡着了。他的哥哥和兒子在床邊守着,而醫生則已經開始收拾醫箱了。「呃……黃同志,黃老怎麼樣了?」幹事想了想,還是問了看起來比較靠譜的黃智義。
「已經穩定下來了,謝謝秦幹事!」心神已定,黃智義總算恢復了往日的風度,雖然這幫人並沒有幫上什麼忙,但是——精神可嘉!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我剛才已經派了人去鄉上送信了,那邊馬上就會有車子來接黃老的!」秦幹事馬上表功。看了看旁邊立下汗馬功勞的小衛生員,又紆尊降貴地說,「咳……小楊啊!你表現得不錯,值得表揚啊!」
楊小貝……你開心就好!
反正自己該講的已經講過了,既然那邊已經去人聯繫車輛,雖然等走到鄉上,搖電話到縣裏,縣裏再安排車子也要好幾個鐘頭,好歹也算是成功甩鍋。病人現在情況穩定,她也就打算打道回府——腳上的傷口要清理一下,疼得她額頭一跳一跳的。
聽說楊小貝要回去,易嬸子趕忙出來說,「這怎麼說的!楊醫生腳都傷成這樣,我們還是送你回去吧!」來的時候事權重急,總不能回去的時候也背回去,畢竟人家也是黃花大閨女不是。
「不用!我慢慢走回去好了。」他們說的送回去,是打算讓楊小貝坐上滑竿,之前為了黃阿弟的轉移已經綁好了一個簡易的滑竿,正好用來把楊小貝抬回去。
開玩笑!她又不是缺胳膊斷腿,只不過是腳上劃了道口子,就那麼嬌貴地讓人家抬回去(雖然她也很想啦)但是做人不能這樣,在艱苦樸素的年代,這種資本主義大小姐的做派是要不得滴!
堅決拒絕了大家要抬她回去的建議,楊小貝還是一瘸一拐地蹦躂着翻越了兩道山樑回到診所。老媽見她一副狼狽的樣子馬上大呼小叫起來,「哎呀小貝,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傷着了呢?」
易慧芬圍着楊小貝團團轉,着急找清洗傷口和消毒藥水來。腳上被泥巴和血液弄得慘不忍睹,她很久都沒有如此緊張了,可是傷口在楊小貝身上,她急得冒汗,卻遲遲不敢下手。
……其實並沒有多嚴重。傷口已經不流血了,說明不深。只是夏天容易感染,又耽擱了很長時間,還是要儘快處理。眼看老媽只會碎碎念「怎麼辦!怎麼辦!」楊小貝知道不能指望她了,哎,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老媽你叫我怎麼能放心讓你去做護士啊!
自己艱難的彎腰去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呲……這滋味真是酸爽!楊小貝本來就怕痛,何況還是自己動手處理自己的創口,痛得不行的同時,還要保持手穩,真是用了莫大的毅力才能夠堅持。
老媽總算的反應過來一點,拿來雙氧水繼續清洗傷口。被石頭劃破的創口很不規則,被雙氧水一衝,破碎的爛肉裏面白的泡泡紅的血,這幅恐怖的情景就在最親愛的「妹妹」腳上……她手抖了半天,楞是不敢用鑷子去翻開傷口。
楊小貝翻了一個白眼,不徹底沖洗、消毒,你是想讓我的叫發炎嗎?她也是服了。算了,自己一叫老媽就不敢動了,可是換誰能忍住疼痛不叫?臣妾做不到啊!
沒辦法,還是自己出馬吧!楊小貝乾脆把腳彎過來擱在右腿上,讓腳底朝上,才艱難地用碘酒消毒……哎呀媽呀,痛死姐姐了!
折騰了半天,總算是把腳包紮好了。夏天溫度太高,她也就是用紗布薄薄地包了一下,有利於傷口透氣。好不容易結束,又累又疼的楊小貝一頭的汗,本來忍不住想要跟老媽談談,可是見她比自己還要蒼白的臉色,她又默默地把話咽了下去。
每個人的性格都是天生的。什麼樣的性格適合做什麼樣的工作,在有着豐富選擇的後世,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每個人都是在不斷地換工作,以期找到最合適自己的那個。相對來說單位也是一樣,總是會有領導對員工說,「你不適合我們的工作。」大家都在相互選擇,互相匹配。
但是現在,工作是包分配,是子承父業等等。沒有那麼的多的機會讓大家去選擇。誠然,像老媽這樣的如果她肯下苦工,通過嚴格的訓練和長期的適應,也能夠勝任這份並不適合她的工作,但是何必呢?
那樣的話,老媽勢必是不快樂的。楊小貝現在有能力也有信心,可以讓家裏不會像以前那般艱難。她希望老爸老媽能夠開心、舒心地活着,並不需要大富大貴,僅此而已。
所以,還是算了吧!這幾年老媽跟自己在一起,什麼都好說。等老爸畢業參加工作,政策想必會更加寬鬆,到時候她可以在城裏給老媽開一家店,隨便什麼都好,只要老媽感興趣。改革開放後只要短短的幾年,個體戶就會從現在的被人瞧不起變成大家都要羨慕的存在,到那個時候,老媽的那些擔心就會迎刃而解了。
等到第二天周品正過來,看到傷員楊小貝蹺着腳,還在給病人開處方,當場臉就黑了。
黑什麼黑?不知道你天生包公臉嗎?楊小貝有點心虛的瞪了他一眼。等病人拿好藥走了,才先發制人地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被路上的石頭劃破了!」
你騙鬼哪?周品正不說話,他感到很沮喪。如果是正常的交往,女孩子早就嬌滴滴地撒嬌說好痛,然後自己就會送醫院、噓寒問暖什麼的。問題是,小貝自己就是醫生,他沒有用武之地。雖然她看上去年紀小又嬌貴,但是非常自主,有什麼問題要麼自己解決,要麼很坦然的吩咐自己,從來也輪不到撒嬌賣乖。
比如現在,好好的怎麼會光着腳走路讓石頭劃傷了?雖然她說了不嚴重,但是光看包紮就知道了,大半個腳底的傷口嗎,那該有多疼?就這樣她也沒有訴苦,而是正常上班。周品正不禁懷疑,她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成男朋友呢?在這種時候,不是應當是自己這個男票表現的時候嗎?
楊小貝也鬧不明白,對面的大個子怎麼又莫名地憂傷了。她一個人在外的時間太久,有什麼事情都習慣自己去扛,生病了就自己去拿藥,自己去掛水。甚至闌尾炎手術,也是自己一個人去辦的住院手續——家裏太遠,一個小手術也不想驚動父母,平白讓他們操心。只要前幾天同事幫忙照顧一下就可以了。
至於撒嬌,不止一個人對她說過,她的嗓音嬌柔,嗲起來別人都受不了呢!可惜這嗲也不是隨便可以發的,她又不是隨隨便的人。而父母那邊,自己是家裏的老大,年紀也是老大不小,好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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