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今天好多了。」黃阿弟接過茶水表示感謝。他這半年來多虧了這個小楊醫生,想法設法地讓他好過一些。她還想着去弄套吸氧設備,被自己制止了。
要是沒有回來,估計他早就被上了呼吸機,躺在病床上等死了——也許更不堪其苦,已經到陰曹地府了也說不定。與其那樣,現在的一點點不舒服還是可以忍受的。小楊醫生已經是費心費力了,何必為了自己再多生枝節呢?
楊小貝也清楚黃阿弟的情況。除了第一次回來時的搶救,後來又發生了兩次比較嚴重的問題,易家人都沒有送醫院,直接來找她了。儘管用的藥都是黃智義特地從國外寄過來的,但是他目前能夠做的也只有維持而已。即使是這樣,黃家已經非常感激了,要不然黃智義也不會有求必應,竭盡全力地幫助他們。
當然,這裏也有發展新的商機,並且帶來了更大的利潤有關。黃智義畢竟是一個純粹的商人,在事業大踏步發展的時候,加之目前回一趟國實在不易,他也不能經常回來,只好拜託伯伯家和楊醫生幫忙照顧他的父親。
既然碰巧遇見了,回去的路上外公就順便拐了一個彎,和黃阿弟一起去了弟妹家。過年的時候就說好的,讓他有是時候幫忙去堪個穴,看來大家都做好了準備,已經在為黃阿弟準備後事了。
這並不是不吉,而是「沖喜」。老一輩的人相信,把棺材和死後的墳墓都提前準備好是一件喜事,當然這針對的是老人。往往子女為了孝心,會很早就尋摸好的棺木,請人打好棺材放在家中。然後每年都上一次桐油,這樣老人活的時間越長,棺木的材質就越好,多年不腐。
反之,如果家中的老人去世後匆匆忙忙去買壽材,子女就會被認為不孝,老人也會被人覺得憋屈。本來楊老漢才六十多,還沒有考慮壽材的事,但這次出了事,年後大伯也開始張羅着找壽材了。
人們並不避諱死亡,特別是老人,在準備身後死上特別淡然。古時候新皇登基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開始自己陵寢的建造,平民百姓們沒有那麼誇張,但是年歲到了,壽材、墓穴、畫像等,都是要準備起來的。黃阿弟沒有回來之前,他哥哥嫂嫂的壽材都已經打好了,因為嫂子比他們都大十來歲,所以早早地就打好了。
如今黃阿弟葉落歸根,身體又岌岌可危,這些事情自然是越早越好,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棺材的事家裏已經開始着手打制,堪穴卻必須去找易先生的。正好擇日不如撞日,外公就乾脆跟着一起過去了。
「易先生,這堪穴有什麼講究嗎?我能選地方嗎?」黃阿弟少小離家,對家鄉的事物卻記得十分清楚。那時的易家就是「名門」了,經常有轎子過來易家的大宅子前面等着,就是來請易先生去看風水的。風水先生不同於算命,必須得親至,那時為了表示尊敬,大戶人家都是用轎子來接的。
在黃阿弟的心目中,易家的風水師傅都的很有學問、很高貴的存在。那時他還小,早已經不記得當時的「易先生」的風采。但是現在回來,怎麼就發現這個「易先生」十分無厘頭,像個老小孩似的呢?
其實外公這個人,真是算是豁達、心寬之人。他一輩子並沒有吃過多大的苦,因此也絕對沒有什麼陰鬱的一面。再說了,誰規定風水先生必須仙風道骨,一本正經的?他的父親更加風趣幽默,只是那時貧富、階級差距太大,知道的人不多而已。
無厘頭歸無厘頭,外公的專業知識還是毋庸置疑的。他瞭然道,「你這是有什麼想法嗎?」。要說鄉親們有要求很正常,別的不說,如今山上都分包到了各家,最多的要求就是,「葬在自己家山上。死了也幫子孫守好家業。」
你說這個要求過分嗎?一點也不過分啊!按照國家的政策,這片土地祖祖輩輩都是歸自家所有,那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的農民們,自然是睡在自家的山頭上安心些。易先生碰到這種要求也往往都會同意,拿着羅盤在指定的山頭上找好合適的位置。
當然有些人對這些不在意,反而會有其他要求,比如「自家的山太遠了以後兒女過來看我不方便」,「要和我家老頭子在一起之類的。」爺爺的墓穴也是外公看的,他的要求就跟奇葩了,不僅要在兒子們的山上,還要在山上的田裏……
黃阿弟提出的問題,外公覺得很正常,反而他自己不淡定了,「難道我可以指定位置,那不是不用你們風水先生了嗎?」
「不能這麼說。」易先生正色說道,「風水本來就是陰陽調和,強調的是人與自然環境生氣的和諧。陰宅學說認為,只要穴地有生氣,死者就會安逸,就會給生者帶來吉祥,否則有凶。怎樣才能得到生氣之地呢?那就要我們風水先生去看,貴命不得葬窮穴,不能葬絕地,否則會給子孫帶來災難。」
「我們要做的,並不是尋找最好的位置。而是選擇最適合的位置。既然你有要求,那我就在你要求的範圍內尋找。哪怕在很小的範圍里,朝向、高度、擇吉時、挖金井也都是地師的工作,怎麼能說沒有用呢?」
涉及到專業的問題,易先生還是很犀利的。黃阿弟一臉不覺明歷,就連小毛子也是一臉的崇拜。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易先生還是有一些「地師」的風範的。不過……
「話說你還沒有說想埋在哪兒?我都沒有看,也不知道啊!」說了一大通,發現還沒有問人家的要求,很尷尬的說。
「呃……其實我就是想離我哥近一點。」黃阿弟一頭黑線,還好他已經習慣了易先生的風格,沒事,靠譜就好。
「哦!那不要緊,待會兒我上山看看。找個離得近,風水又好的地兒,到時候竄門子也近不是?」易先生覺得沒毛病。
「……對!」黃阿弟被打敗了。他想的的確是這樣。哥嫂的墓穴早就看好了的,他們也沒有什麼「生同裘死同穴」的概念——鄉下沒有人又這麼浪漫的思想的,都是地師說了算,有時候距離很遠。但是他還是想離哥哥近一些。這個世上就這麼一個血緣親人,只是短暫了相聚了一些時日,又會陰陽相隔,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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