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蘄州看了鄔榮一眼。
鄔榮壓低了聲音道:「柳家的事情既然已經有刑部出頭,馮大人又何必自攬麻煩上身,你該知道,陛下對溫、柳兩家的不同,方才你那些話簡直是」
鄔榮想說一句簡直是找死,可是在馮蘄州涼颼颼的目光下,那找死二字在舌尖轉了一圈終究是沒敢說出來,只能坑吧了兩聲將沒說完的話囫圇了過去,然後繼續道:「你一再提起溫、吳兩家造反的事情,後來還拿柳家來刺激陛下,刻意激怒於他,就不怕陛下當真動了真怒嗎?」
馮蘄州聞言理了理袖子:「那他動怒了嗎?」
動,怎麼沒動?
沒見着方才永貞帝那臉氣得都快黑成鍋底兒了?
鄔榮剛想說話,可是抬頭看見馮蘄州慢條斯理的樣子卻是神情一頓,突然又覺着有點不對味兒。
不對啊,永貞帝那狗脾氣要真的是怒了,怎麼可能只是黑一下臉呵斥幾句就算了,這些年因為觸怒龍顏枉死的冤魂墳頭壘起來都能搭房子了,不可能獨獨到了馮蘄州這兒就變得心慈手軟了。
馮蘄州方才在殿上可是直接打了永貞帝的臉,說的那話就算是治一個大不敬都算是輕的,可瞧瞧永貞帝怎麼對他的,俸祿的確是罰了,官品也的確是降了,可這玩意除了聽着能讓人嘖嘖兩聲知道馮蘄州陛下罰了外,馮蘄州依舊是那個馮蘄州。
他手上依舊握着實權,身上依舊背着榮安伯的爵位,二品和從二品有什麼分別,難不成就有誰敢到他面前造次了?
這玩意與其說是處罰,倒更不如說是永貞帝做給他們看的。
鄔榮回過味來,看着馮蘄州的眼神瞬間就不對了,感情馮蘄州剛才那翻慷慨激昂讓他替他直捏冷汗,恨不得能捂着他的嘴將他拖回來別再胡說的行徑,壓根就是在跟永貞帝一起演戲?
馮蘄州一邊朝外走一邊淡聲道:「永貞帝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毫無錯處之人,他更不會喜歡身邊有一個什麼事情都能秉公處理,不偏不倚的朝臣。」
之前七皇子的事情有他的身影,如今溫家又經他手而敗,再加上之前臨安水災之時牽涉甚廣,下面的朝臣替換了一大波,如果他再插手柳家的事情,那他先前所表露出來無心朝爭的形象難免崩塌,而且也未免太露痕跡。
馮蘄州嘴角掛着淺笑:「咱們這位陛下的疑心病比誰都重,他不會高興柳家的事情讓我來處理的。」
「就算沒有之前在御書房裏的那一出,他事後也定會想辦法將溫家後續的事情交給其他人去處理,但是此事又涉及朝臣內監,兼有行賄受賄等罪,想要詳查無論如何都繞不開都察院。」
「你說如果我不主動鬧出這一出來,讓他藉機下台將都察院排除在外,咱們這位陛下最後會如何去做?」
鄔榮張了張嘴。
馮蘄州才剛任督察御史沒多久,這期間又無過錯,永貞帝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去了他的官職,可是如果當真繞不開都察院,又不想讓馮蘄州參與其中,那以永貞帝過往的性情最大的可能便是讓人分權,找一個能代替馮蘄州的人來審理此事。
他隱約記得,那右都御史沈志良好像是四皇子的人?
鄔榮張嘴:「可是,這不正好將柳家的事情推給了四皇子嗎?」
馮蘄州斜了鄔榮一眼,有種看智障的感覺。
溫家後續的事情看着的確是燙手,可若是真讓朝中之人來選,想要接手這事兒的人多的是,如果真把這差事推給了四皇子,李豐闌怕是臉都能笑爛了。
沈志良入都察院的時間比他早了好些年,卻被他壓得沒有脾氣,如今能趁機攬了都察院的權誰會不願意?更何況去查那些賬冊名單的事情看似棘手,實則卻不過是走個過場,等到查清楚之後,李豐闌難不成真會乖乖的交給永貞帝處理?
永貞帝本來就沒下定決心要將那些人如何,到時候李豐闌再在其中摻合兩把,怕是就算真有什麼最後也會變成沒什麼,說不準還白白把柳家推到了四皇子手裏,成了四皇子一派的助力。
他又不是腦子進水,誰幹這種蠢事?
看着鄔榮滿臉不解的樣子,馮蘄州語重心長:「鄔大人,回去多吃點核桃。」
鄔榮懵逼:「」啥意思?
馮蘄州看着他有些同情,拍了拍他肩膀,然後一言難盡的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鄔榮:「」
他滿臉茫然,為啥要吃核桃?
旁邊司禮監的總管太監劉青松從牆角路過,見着鄔榮傻兮兮的站在那裏愁眉苦臉的像是在想着什麼深奧的問題,忍不住問了一嘴:「喲,鄔大人怎麼站在這兒,這麼出神這是在想什麼呢?」
「想核桃。」
「啊?」
鄔榮抬頭:「你說如果有個人叫你吃核桃是什麼意思?」..
劉青松蹙了蹙眉毛。
核桃?他記得前些日子太醫院還給陛下調製了核桃奶,說是那東西補腎,這鄔大人這麼眼巴巴的念叨着核桃,該不會是
劉青松不由朝着鄔榮下面掃了一眼,有些同情的安撫:「鄔大人,沒事的,是人都會有些毛病,多吃點核桃補補就好」
鄔榮滿臉懵逼。
劉青松卻是自動將鄔榮的目光想像成了一個男人榮光受損,又被人揭破的不堪,雖然他算不得男人,可也能體會他心中的痛,忍不住放輕了聲音道:「鄔大人放心吧,又不是什麼大病,總能治好的。」
見鄔榮被他安慰之後感動的都傻了,劉青松難得起了熱心腸,拍了拍鄔榮的肩膀:「等回頭我去太醫院替您討幾張方子送過去,保管藥到病除,鄔大人別傷心。」
被拍了兩次肩膀更加懵逼的鄔榮,看着劉青松拿着拂塵搖頭嘆氣的離開,張了張嘴。
他傷心個什麼玩意兒?
這老太監莫不是腦子有病?
鄔榮滿臉無語的站了一會兒,才想起還有正事兒要辦,也顧不得核桃不核桃,轉身就匆匆回了大理寺去處理溫家後續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過了沒兩日,宮裏就有人送了一大疊方子過來,連帶着還有太醫語重心長讓他暫戒女色好好修養的醫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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