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調研可謂中規中矩,就如一般的領導幹部調研一樣。郭拙誠沒有在調研中展示他「超凡」的技術能力,也沒有發表他遠見卓識,而是按照虞罡秋的暗示,在軍工企業里只是了解情況,回答下面領導提出的必須回答的問題,解決他職權範圍內所能解決的問題。
座談會在寬鬆、熱烈的氣氛中進行,一直開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告別熱情的廠領導,驅車離開這個工廠前往下一個工廠。
郭拙誠開着吉普車順着馬路繼續朝西北方面開去。因為空氣中灰塵多,沒有開多久,早晨被廠里工人洗乾淨的車,又蒙了一層浮塵。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閆宇皺着眉頭,着茫茫的原野說道:「這裏的空氣實在太髒了。這才跑了多遠的路啊,這麼漂亮的車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全是灰塵。」
吉普車的密封條件很不好,雖然窗戶都關得死死的,但灰塵還是從縫隙中鑽了進來,車裏的空氣不但有一股汽油味,也有一股泥土味。
郭拙誠笑道:「一輛吉普車也是高級車?你就知足吧。你還沒有見識過沙塵暴呢,沙塵暴一來,管教你全身沒有一絲乾淨的,對面都不清人,鋪天蓋地都是灰塵,就是戴着口罩,沙子也能鑽到嘴裏,鑽到鼻子裏。」
閆宇不相信地說道:「沙塵暴有這麼嚴重?空氣中的沙子哪裏來的?它們能飛這麼遠嗎?……,如果你不把那幾輛高級防彈車送人就好了。」
郭拙誠笑道:「那種車在街道上的柏油馬路上跑跑還行,你拿它們來跑這種路,立馬就會散架,一塊突出的石頭就會讓你心痛不已。那玩意太金貴了,隨便被石頭撞一下,就得花幾萬元、十幾萬元才能修好。嬌貴的玩意我不喜歡,還是這種吉普車皮實,撞壞了也值不了多少錢。……,對了,沙塵暴的強大你還沒有見識過呢,到時候讓你這個南方人見識了,你會感覺大自然的暴戾。這裏起飛的泥土不但能飛到京城,還能漂洋過海飛到
i本,飛到太平洋上空,呵呵。」
坐後面的劉偉軒問道:「郭主任,你也遇到過沙塵暴?」
郭拙誠心道:「我遇到的沙塵暴比你遇到的強大多了。只不過我遇到的是前世的沙塵暴,你遇到的是現在的沙塵暴。因為國家缺糧缺肉,大家沒糧食吃、沒有肉吃,對草原不是過度開墾就是過量餵養牲畜,導致草原越來越退化,導致沙漠快速侵吞原本水草茂盛的草地。
此外還有就是盲目地開採礦產,大量地出售稀土。同時,為了出口貴若黃金的羊絨,以至於大量餵養對草原有極大破壞的山羊,……,各種破壞生態平衡的事情愈來愈多,沙塵暴自然愈演愈烈,直到所有人都受不了了,這才開始花巨資進行沙漠治理,搞退耕還草,搞輪流放牧,不再向大自然無度地索取。」
他着無邊無垠的草原,在心裏自問道:「我能在這個時候就開始制止這種瘋狂開墾的行動嗎?我能提前讓人們有序地進行生產嗎?能不能通過其他行業的發展,把人們的注意力從草原、從地下的礦產上轉移?」
因為要開車,他沒有往深處想,更沒有想具體的步驟。聽了劉偉軒的問話,郭拙誠笑着說道:「大型的沙塵暴我還真沒有親身經歷過,去年好像有一次小的。」
劉偉軒說道:「每年都有。不過,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而已。只要戴了口罩基本就沒問題了。」
不知不覺地天變暗了,沒有多久就下起了大雨,空氣雖然清新了不少,但泥石路卻一下變得泥濘起來。因為路滑,加上路面幾乎無人維護,這裏一個坑那裏一個孔,郭拙誠就是車技再好也無法開快,好幾次只能從旁邊的草地上行駛。
無數的泥漿濺起,落在墨綠sè的車身上,很快就把漂亮的車身變成了難的泥漿sè,與時不時過去的舊吉普車沒有什麼兩樣。
當然,那些過去的吉普車未必就是舊的,也許跟他們乘坐的一樣,都是被泥漿害的,害得所有的吉普車都成了一個熊樣。
現在這個時代車輛很少,而很少的車裏吉普車佔有很大的比例,這條路上上行駛的車輛中,十輛裏面有七八輛是吉普車,其他的可能是拖拉機、長途客車或者是解放牌卡車,基本上不到小汽車和麵包車。
吉普車現在是軍隊軍官和縣鄉鎮幹部的標準坐騎。
雨天在草原里開車,不但車速慢而且耗油,開了一段距離後,郭拙誠着遠處的小鎮,說道:「來今天我們只能住在這裏的小鎮了。再這麼跑下去,到中途可就沒有油了。等明天雨住了,路好跑了,我們再走。」
閆宇笑道:「好!反正我們這麼趕過去也是深夜了,做不了什麼事,還不如到小鎮住一晚,見識見識這裏的風土人情。……,呵呵,不知道有沒有烤全羊吃,我早就聽我北方的同學說烤全羊味道特別好,一直想嘗嘗味道呢。」
劉偉軒連忙說道:「那是。不過,一般人可吃不起。我長這麼大,才吃過兩次呢。有一次還是小時候吃的,味道怎麼樣都忘記了,只知道有很多人一起吃,大家那個開心的樣子沒法提。」
郭拙誠也有小孩心xing,不相信地說道:「怎麼可能,現在牧民不都是自己餵養牛羊嗎?怎麼烤一隻羊這麼困難?」
劉偉軒笑道:「以前羊都是公家的,宰了羊都是分肉分到各家各戶,不說很少能有整隻羊整隻羊地分的情況,就是整隻羊整隻羊地分下來,也是為了飽肚子的,哪裏敢幾下全吃掉?現在的羊群基本分到了家,可是,人家都捨不得呢,要賣錢呢。……,呵呵,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去草原了,不知道他們到底吃不吃烤全羊。或許他們的生活好了,也有人開始學會享受了吧。」
閆宇笑道:「你也是純粹瞎猜啊,我相信現在人家經常吃烤全羊。可惜在這裏沒熟人,人家未必會烤給我們吃。」
在三人的說笑中,吉普車慢慢駛入小鎮。它在人們漠然甚至有點敵視的目光中開了進來。只有幾個不懂事的孩子才露出一絲好奇,目光隨着渾身污泥的車輛移動着,目光不時落在郭拙誠等人身上。
車上的三人本已經疲憊,但更有點受不了人們的冷漠,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如此對待遠方來的客人,感覺怪怪的。
「!前面有一個小吃店,那裏應該能找到住宿的地方!」閆宇指着前面一棵大樹說道。這是一棵大榆樹,葉子都落了不少,樹底下站着一個女人,她正在收拾着幾個瘦瘦的羊腿,小心翼翼地拔着上面的毛。
這女人的年紀顯然不是很大,肯定不超過三十五歲,但她已經被生活的艱苦早早地掛上了皺紋。聽到吉普車發動機的聲音,她先是仔細了車子一眼,目光在郭拙誠、閆宇的臉上掃描了好一會,這才站起來身來,努力地露出微笑,目視着吉普車在她身前停下。
閆宇伸出腦袋,問道:「同志,請問你們這裏有飯吃嗎?有住的地方沒有?」
女人笑了一下,說道:「我們就是開的飯店,當然有飯吃,晚上也有住宿的地方。車停後面的院子吧,那裏有地方。」
閆宇回頭了郭拙誠一眼,郭拙誠笑道:「下去吧。」
等閆宇一下車,女人的態度更好了,連忙指着前面的門洞說道:「就在那裏進去,裏面有一個院子。」
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鐘,北方天sè晚得早,很多人家已經開始吃晚飯了,特別是那些一天只吃兩餐飯的人家,他們吃完就準備上炕睡覺,等待明天天亮了再起來,
i子就這麼一天天過着。
不過,當郭拙誠他們走進小吃店的時候,裏面幾乎沒有客人,來這個店的生意還真不怎麼樣。除了剛才那個女人,沒有其他人出來迎接。女人將剛才正收拾着的羊腿扔進筐里,提進店子裏,熱情招呼他們坐。
沒有多久,她就泡來了茶水,順手就電燈打開,房子稍微明亮了一些。
她忙碌的樣子,這個店似乎是她一個人在打理,她就是前世人們常說的老闆娘,只是這個名稱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幾個人敢說,「老闆」和「老闆娘」很多時候是和過去的「資本家」聯繫在一起的,是被人民群眾教育和打擊的對象。
老闆娘將三人引到稍微靠裏面的桌上。
她一邊收拾着桌子,一邊笑着說道:「三位想吃什麼?我家小店雖然樣子不很大,但這裏有地道的西北風味,關內的東西有,關外的東西也有。還有平時難得一見的野味,要不要?捉的野兔子、槍打的野雞,保證新鮮。如果你們是從內地來的,這裏還有烤羊肉,烤牛肉,保證你們吃了還想吃。等你們三個吃滿意了,好好睡一覺,明兒天sè一好轉,你們就可以開開心心回家。三位同志,你們要點什麼?」
郭拙誠着閆宇和劉偉軒道:「你們要不要吃烤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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