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叮咚,山間細流蜿蜒盤旋,注入一眼碧藍的深潭。一隻魚兒探了探頭,嘴角吹起兩個泡泡,兩隻眼睛呆呆地望着石橋,尾巴擺來擺去,蠢蠢欲動。
忽然,魚兒一個猛扎潛入潭底,留下波紋一圈圈地散開。不過幾息,一隻斑駁而泛白的手從波紋中伸出,狠狠一划,冒出兩個人來,打破這世外桃源的寧靜。
「呼呼」
程輝將昏迷的霜洛推上岸,這才抓住潭邊的草想要上來。但池水邊的土壤很不固實,掰下好幾塊泥土都還沒有抓牢,他只能顫顫巍巍地將手扒在一塊看起來挺堅硬的石塊上,憋了口氣爬上來。
「呼呼」
程輝橫躺在草地上,仰頭看着這地底世界,只是大口的呼氣,再多挪動一下都是疲憊到要命的舉動。
參天的巨樹攀登至極,覆蓋了岩洞的整個部,生機勃發。而潭水倒映出洞的繁茂,綠意盎然。處在其間的人仿佛置身於天地的分割,被真與假的世界包裹。
程輝終於能彎起腰看眼前美輪美奐的景色,順道瞅了瞅身旁昏迷的骨精靈,略顯悽慘。霜洛受的傷比他還重,頭部和手部幾乎血肉模糊,不過遊戲世界有個好處,沒有羽化起碼證明還活着,醒來只是時間問題。
「東海岩洞:位於東海灣南部的一處地下洞穴,入口是瀑布海崖和神秘老伯。」
凝視着東海岩洞的地圖信息,程輝陷入沉思。此次可謂絕境逢生,到達崖邊時他本已準備殊死一搏,卻在眼前突然亮起下方的地圖信息,既然是系統給的入口,那自不可能是死路。
不過系統明顯是給正常玩家進入的渠道,從高空墜落潭底,對於兩個受了重傷的人,差就倒在鬼門關。還好,他經過強化的6級體質救了兩人。
有過這次經歷,程輝給這款夢幻的評價恐怕要升到噩夢級了。想一想,在東海灣生死磨難,戰巨蛙海龜如同登天,怕是比0開服的前期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那時是年少沒有經濟來源,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打生打死。
回想着過往的糗事,這子莫名地傻笑起來,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珍惜,再得到才知道它的寶貴。
或許是笑聲實在太傻,把旁邊沉睡的可人都逗醒了。幾聲「咳嗽」將吞咽的水吐出,霜洛終於睜開疲憊的雙眼,第一幕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劍俠客,開玩笑,他可不會讓人發現失態。
程輝扶起霜洛,用力的拍打她的背部,終於讓她輕鬆了一些。
「謝謝!」
在醒來的瞬間她回想起很多,有最初的誤會奮勇殺敵的合作強敵面前被放棄的灰心為暫時誤解的愧疚。很難想像,這麼短短一天,就能有如此盪氣迴腸、爾虞我詐的經歷,但最後那麼多的念想就濃縮成最真摯的感謝。
程輝聽到對方如此鄭重的謝語,頓時有不知所措,遙想他前世的大齡剩男身份,連和女孩牽個手都會臉紅,這樣的禮遇簡直不敢想像。
他本想開口只是一場遊戲,但想着今日的坎坷經歷,還有龍太子那句「這不是一場簡單的遊戲。」,讓他收回想要的話。
場面陷入沉寂,眼看尷尬到了極,緊張的程輝突然笑出聲:「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傷成那般還盡力的引怪。」
語氣輕鬆自然,沒有一絲敷衍,而這麼一句開場也讓他找到了話題:「若不是你的石子試探出黑盾已形同虛設,或許我早已被它的偽裝壓垮了。所以能擊敗那怪物,起碼有一半的功勞是你的。」
「不是的,即使沒有我」
「事實是有你的掩護,才能擊殺變異巨蛙,只我一人萬不可能。更關鍵的是你比我勇敢,面臨絕境依舊堅持,而我卻習慣性地退縮了。」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霜洛沾滿鮮血的蒼白臉頰微微發燙,卻很快消散下去。
「我只是不想羽化,那陌生人的沒錯,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遊戲。前期的一次死亡損失,很可能造成整個佈局的崩盤。」霜洛猶豫片刻,卻還是道出真相。
「你在開服時已經看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科技,人類目前最巔峰的技術,用在一場遊戲中。聯盟各地區都鼎力推薦,簡直比大選還要瘋狂,這是一場盛宴。」
程輝看着霜洛,已經明白她隱晦地表達。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而如此聲勢浩大的遊戲,怎會沒有提前的佈局者。
「你雖獲得預體驗的資格,運氣也是上上之選,卻還是不要和那些團隊硬拼,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霜洛的勸告本是好意,見對方沉默以對,也是停止了勸,終究只是萍水相逢。
程輝心中卻是無奈,他不能和霜洛坦誠相對,也不願意騙她。自己最大的秘密其實是穿越,而且夢幻的遊戲進程他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這是自己數十年來真正的期望。
如果之前還是處於對前路的迷茫未知,那在他斷劍插向巨蛙的生死瞬間,突然明悟,既然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不會再放手。
短暫的沉默被滴入深潭的水珠打破,抬頭一看,遠處亮光閃爍,勾人心弦。
「你快來看,快來看!」
一恍惚,原來霜洛已經行至亮光處,他從沉思中回神,挪步過去。如果未記錯,東海岩洞是有那麼一處外景之地。
星空璀璨,碧月如盤,延綿群山層巒疊嶂、起起伏伏,將浩瀚天河送入大海,浪花飛濺、奔流不息,穹輝似銀針細線,織成一幅月夜山海圖,兩人一時看的痴了。
「好美啊!」
星輝印在霜洛眸中,由衷讚嘆。但身旁之人,眼中不止山河,更有一位月下嫦娥,飄飄欲成仙。
「正式開服後會根據區域劃分,茫茫人海,我們恐難再見。既然在遊戲中,真名自不比,我叫霜洛,秋霜洛城。」
輕微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正在扯動着程輝的身體,與進入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這是到了分別的時刻。
「我叫我」
張口預言,卻發現自己的名字處黑漆漆的,沒有任何文字,一時竟然愣神。直到此刻,程輝才想起這關鍵的一,他並沒有遊戲名。
「這麼氣,連名字都不願意告訴。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記人過,以後江湖再見。」看着程輝吱唔,她假裝生氣道。
「輝,對,你叫我輝即可。」他思索半天,突然靈機一動,管他系統如何,他不就是叫程輝麼。
「輝,哈哈,單名卻是有趣。」
星輝愈加繁茂,而回歸的力量漸漸強大,拉扯着他們向空的世界進發。
在身體懸浮的一剎那,霜洛猛地一探,卻是從程輝的身體划過,實體已經數據化,即是咫尺,亦是天涯。
「你讓我覺得熟悉而又陌生,我們在哪見過嗎?」霜洛盯着他疑惑地問道「或許這算是遊戲中的好感吧!」可惜後一句已經隨着時空的扭曲化作塵埃。
但在霜洛問出的瞬間,程輝便感到大腦劇烈的疼痛,仿佛一隻蟲子在啃食般。正當他即將堅持不住,眼前畫面一變,出現了莊嚴的古剎。
一位僧人跪立在蒲團上,雙手合拾誦着經,面對頭大佛心無旁騖。
而這時一位白衣女子提着竹籃走了進來,將飯菜放於旁邊,望着眼前的人,訴二三往事。女子了一會便轉身離去,眼中卻是落寞。金碧輝煌的大殿略顯壓抑,僧人愈發虔誠,仿佛聽到了所有的事,又仿佛心中只有他的佛,古井無波。
春去秋來,年復一年,女子風雨無阻前來送飯探望。而和尚心無二物,默默地念着佛,修着道,身周金色光輝環繞,幾欲大成。
突然一日,女子着紅衣入寺,卻沒有提着飯盒,手中握着長劍。沒有往日寒暄,只是寒光頓起,霓裳起舞,一曲高歌漸起,首次壓制住了佛音。
美人起舞,似仙女下凡,靈動九天。然而和尚依舊閉目凝神,無所動搖。一曲歌畢,女子提劍而出,紅衣金磚隔為兩個世界,不變的是木魚聲響。
畫面再變,和尚依舊念佛誦經,大殿依舊富麗堂皇,卻再不見伊人起舞,只留殘燭搖曳,背影深沉。
日月流轉,金殿塵埃積累,佛像光澤黯淡,再不復當初榮輝。和尚突然放下木杵,緩步走向殿門,門上懸掛着一柄寶劍,細看之下正是當日舞劍,卻是殘留着斑駁血跡。
「噌」地一下抽出寶劍,寒光縱橫,數十丈的大門應聲而斷。至此才能聽到漫山遍野地廝殺之聲,火光沖天,風雨交加。
而遠處沉悶的低吼猛然響起,稍微聽之便心神失守,仿佛有大恐怖。但和尚卻如若未聞,只是凝視着寶劍,踏出大殿。
一道銀蛇划過,將牌匾照的通亮,而處於虛無的程輝忽然一震只因蒼虬有力的四字「大雷音寺」。
一時之間狂雷萬頃,暴雨如刀,和尚舉劍剎那,扭頭望來,仿佛穿越無數時空,直直地看到他的心底。
這不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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