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怕我摔倒了你扶不住我。」白若楓笑着說道。
「你就算摔了也是壓在我身上,你怕什麼?」
「-------」
白若楓說不過牧可馨,只能把手放在她的掌心。
牧可馨扶着白若楓的胳膊,後者漸漸從輪椅上站起來。
「慢點,小心手,左腳先邁,然後右腳-----對就是這樣。」
牧可馨跟指揮一個幼兒園小朋友走路一樣,扶着白若楓朝着花園的噴泉走去。
不遠處牧可卿站在一棵榕樹下面,靜靜的看着這一幕。
她又不免想起白若楓尚小的時候,還在牙牙學語,而自己拎着他的兩隻手教他走路。
白山小時候很少陪伴白若楓,所以陪伴白若楓成長的還是牧可卿。
她見證了白若楓第一次尿床,見證過白若楓第一次自己吃飯睡覺,她見證過白若楓的點點滴滴。
這些,都是在白若楓記事以前的。
白若楓記事以後,自己奉承男孩子要窮養的道理,讓白若楓樣樣事情都自己動手。
白若楓一年級的時候就被牧可卿逼着搬一張小凳子拿着小鏟子在廚房裏自己煎雞蛋。
做飯對於白若楓而言從來就不是難事,牧可卿本身做飯就好吃,白若楓學起來自然也就得心應手。
可是當自己離開中國,離開他,他能自己燒菜,可就算跟自己燒的是一個味道也缺失了那份獨特。
缺失的是那份愛。
看着牽着白若楓的牧可馨,牧可卿突然有些嫉妒自己的妹妹了。
或者說,羨慕。
羨慕小楓可以放下戒備的接近她,願意把手遞給她讓她牽着自己。
牧可卿多希望現在牽着白若楓的不是她妹妹而是自己啊。
牧可卿就這麼靜靜的,好像一棵大樹一樣站在原地。
靜靜的看着白若楓,看着他從原地走到噴泉旁,又從噴泉旁走回輪椅。
白若楓坐下,牧可馨將他推到了小石桌旁白。
醫護人員推着小推車路過,牧可馨點了一杯果汁給白若楓,自己要了一杯紅酒。
這是貝市最高級的醫院,有紅酒也很正常。
喝了一口果汁,白若楓靜靜的看着牧可馨。
看着她把杯子裏的紅酒一點一點抿,直到把一杯都喝完才說話。
「你不是說那個人想要見我嗎-------」白若楓率先開口。「那她人呢?」
牧可馨有些吃驚,她沒想到白若楓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來過?」牧可馨笑着說道。「她如果想要,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連我都發現不了。」
白若楓盯着牧可馨,一言不發。
「好了好了,我認輸,她來了。」牧可馨舉起雙手。
「在哪?」白若楓問道。
牧可卿的心砰砰直跳。
他問自己在哪,難道說------他想要見自己?
苦笑了一聲,牧可卿又往榕樹後面躲了一點,免得白若楓發現。
「在這裏。」牧可馨點了點白若楓的胸脯,指尖落在他的心臟。「她一直都在你心裏。」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白若楓淡淡說道。
「這不是玩笑,這是事實。」牧可馨知道白若楓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糾纏,但她還是說了下去。「小楓,你明明心裏有她,你明明想認她這個媽,你為什麼不告訴她------」
「我不想認她,她也不是我媽。」
「你只是被我說中了,所以你才會有這麼偏激的反應。」牧可馨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有她的位置,至少把她當做一個親人而不是陌生人來看待,你為什麼就不肯承認?」
白若楓沉默。
「你知道她很愛你,知道她一直在擔心你,我就問你一句,如果給你也給她一個機會,讓她現在出現在你面前,你願不願意認她?」牧可馨問道。
一片寂靜。
夏季,難得一見的大風掛的呼呼作響,將樹葉都掛在地上。
風聲很響,又那麼抒情。
靜的可怕。
「起風了,推我回去吧。」白若楓淡淡說道。
「小楓。」牧可馨喊住了他。
白若楓索性不去理會牧可馨,自己轉着輪椅的輪胎,一點點朝着病房去,留下一個人站在風中的牧可馨。
嘆了口氣,牧可馨的眼睛轉向了樹林裏。
牧可卿走了出來。
「姐,你為什麼不早點出來?」牧可馨有些責怪牧可卿。「我剛才都說到這麼煽情的地方了,好不容易看他的態度有點鬆了,你要是早點出來說不定你們母子就化干戈為玉帛了。」
「不會的。」牧可卿搖了搖頭,抬起頭看着白若楓離開的方向。「我了解他,他不喜歡別人用感情去綁架他,這樣只會讓他離我越來越遠。」
「可你不是別人,你是他親媽。」牧可馨好看的眉頭擰在了一塊,揪心的說道。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我就是別人。」牧可卿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已經犯規了,原本說好只看他三分鐘,我超時了。」
「時間對於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嗎?」牧可馨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為什麼當年還要在最不該離開的時間離開?」
牧可卿當年離開白若楓的時候牧可馨正在上大學,要不是抽不出身子她會忍不住跑回中國照顧白若楓。
牧可卿笑了,笑的自嘲。
「我曾經天真的以為,時間可以減緩他對我的偏見,可是我終究錯了-----」牧可卿嘆了口氣,眼圈一紅。
「這麼多年了,三年,算上現在四年。四年他都不肯原諒我,你難道還指望下一個四年他能原諒我?」
「等到下一個四年他也過了十八歲了,那個時候他才是真正不需要我了。」
牧可卿沒有忍住眼淚,任由淚水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我原本以為,他還沒有成年,所以他骨子裏還是一個孩子,還保持着孩子對母親的依賴,可是我終究錯了。」牧可卿走向樹林,樹葉被風吹落在她身上,格外淒涼。
「他已經失去了同齡人該有的母愛,所以他不在乎。」轉過頭,牧可卿看着牧可馨說道。「我已經沒有辦法彌補我當年所欠他的東西,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我這輩子都彌補不了。」
「他不需要我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說出口牧可卿卻好似耗盡了全身力氣,扶着榕樹才能穩住身體。
多麼痛心的一句話。
「可你是她親媽!」牧可馨說道,她沒法掩飾自己心中的那份激動。「你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是你的兒子啊!」
「我這個媽,在他心裏可能還不如你這個小姨。」牧可卿苦笑道。
「他一直在掩飾自己,其實他需要你,他比需要任何人都需要你。」牧可馨走上來拉住牧可卿的手腕。「走,跟我去見他,見到他以後他一定會認你的,他一定會認你這個媽的------」
「現在已經不是四年前了。」牧可卿掙脫了牧可馨的手,她的聲音那麼平靜,聽着卻那麼痛心。
「他已經不再是四年前那個還需要我照顧的孩子,我也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可以讓他放下戒備親近的母親了。」
「可是現在他需要你,他受傷了,他需要你陪着他。」
「他有你就夠了,有你比有任何人都讓他安心,也讓他放心。」牧可卿看着自己的妹妹輕聲說道。「老實講,當初你拿着榕軒的入學通知書去找小楓的時候,我壓根就沒有想到他會答應。」
「我以為他抗拒我,所以會抗拒任何跟我有聯繫的人。但我沒有想到他不僅不抗拒你,還答應了去榕軒上學,還跟你走的那麼近。」
「這些都是我沒有想到的,但是它發生了。」
「所以,我已經很滿足了。」
牧可卿對着牧可馨笑道,她的笑容有欣慰,也有感動。
「謝謝你這一年來陪着他。」
「我是她小姨,不管什麼時候,我始終是他小姨。」牧可馨說道。
牧可卿笑了:「他有你這麼漂亮的小姨,是挺幸運的。」
「我不奢望他能跟對你一樣對我,只希望他能夠平凡的長大,只希望他不再受那些苦。以及,像現在這樣遠遠的看着他,他不知道也不會發現我,就夠了。」
「能到這一步,我已經很滿足了。」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牧可卿如釋重負,朝着花園的出口走去。
「不留下來吃午飯嗎?」牧可馨問道。
「不了。」牧可卿轉頭笑道。「我該走了。」
她不是要走了,是該走了。
看着牧可卿漸漸遠去的背影,牧可馨從來沒有這麼心疼過自己的姐姐。
良久,轉身離去。
牧可馨回到病房裏,白若楓坐在床上百~萬\小!說。
牧可馨也不知道白若楓是怎麼自己爬上床的,總之他能自己動就對了。
噠的一聲,一滴水珠打在窗戶下。
緊接着又是一滴一滴,啪嗒啪嗒。
下雨了。
「仔細聽。」
牧可馨從白若楓手中把書拿了過來,坐在他的身邊。
「聽什麼?」白若楓問道。「雨滴落的聲音?」
牧可馨搖了搖頭,她的眼神里別有一番深意。
良久,長長吐出一口氣。
牧可馨摸着白若楓的頭髮,用一種溫柔的聲音說道。
「用心聽,這是淚水滴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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