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慈祥的老臉稍偏過來,露出幾分陰森森:「老夫之所以迎你入館為子,在暗中為你除去那個重生類編號者,無外乎是想看着你和老夫一同墜入到無法自拔的深淵裏,因為你和老夫都是父神選定的功法類編號者,都需得在痛苦煎熬里邁出一步又一步。」
殷水流皺眉問道:「前輩看過我的記憶?」
陽鎮惡搖頭道:「父神安排的功法類編號者,因為其特殊性,縱使如老夫這樣擅長精神入侵的人,也無法竊取對方的記憶,但是總歸可以看到幾副你記憶深刻的畫面。」
聲音轉而幽幽,帶着許多欣賞道:「那是些很有趣的畫面,和老夫弒殺嫡親時如出一轍,你那嫡子死亡前扭曲的小臉,會讓老夫想起已經故去的一個個兒女,這便是老夫要幫你一把的原因,而你在此方世界也沒有讓老夫失望,在你毀面之時,不止那個重生類編號者為你喝彩,老夫當時在暗中也在為你鼓掌。」
殷水流靜靜聆聽,陽鎮惡摸着掌心處的花蕾:「老夫已經記不清小時候的自己是副什麼模樣了,只知道當時愚蠢的心懷天下蒼生,更視那個劍神扁為為無上偶像,直至有一日我成為父神之子,被仇人逼到必須得走到那一步,親手煉化父母之血凝出血月……」
聲音里不知是悲是喜:「老夫的血月,唯有愛親人愛得再真不過,方能借嫡親的血凝結而出,你懂我的意思麼?」
殷水流怎會不懂,他在默然里出聲問道:「我們這些功法類編號者都是如此麼?」
「老夫所遇到的功法類編號者大多如是,或許你會遇到其他的不同異類,父神的安排,誰能說得定?」
說道劍神扁為,陽鎮惡似笑非笑地問道:「你為何不進入到劍神遺址當中去看看?」
殷水流反問道:「前輩知道我們的任務劇情內容?」
「如果老夫不是編號者,便是修為再通天,也無法通過精神入侵,獲知你們此次的任務內容。你為功法類編號者,誰也無法竊奪得到你的記憶,老夫自然也不行,不過那個重生類編號者不是你,其他不入流的編號者,在老夫的眼中更是俯拾皆是。」
殷水流向陽鎮惡致謝,雖然這種功法類編號者的秘聞,他現在還無法利用,以心中的推斷去回答陽鎮惡所問道:「此方世界的五百年前,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劍神扁為,又哪來的什麼劍神遺址,如果晚輩進入到那個假的劍神遺址,闖入前輩練功的血池之地,前輩會否還讓帶着性命晚輩離去?」
陽鎮惡此次帶着更多的讚許:「你當真是讓老夫驚嘆與你的推斷心思,且先不提老夫會否讓你離開,你怎會知道劍神扁為在我方世界是個大謊言?」
殷水流並未說出他真正的推斷來源:「扁者為騙,為者為偽,我們的父神在一開始便提示了,此人是個假冒貨。」
「扁為倒也不是完全騙偽的人物,在我方世界的前朝立國前,確實有一個名叫扁為的邊州節度使,可惜他雖號劍神之名,卻非當時的一流用劍者,僅是部曲們的吹捧之辭,更在盤陽之戰里認賊作父,保住他邊州不失與異族。」
殷水流讀過此方世界的前朝歷史,失笑地道:「便是如此貨色,卻有一個好兒子,為他堂兄的魏太祖英年早逝,沒有子嗣,讓他的嫡長子得繼大寶,編造出三尺七寸劍的劍神扁為傳說。」
旋即有些奇怪地問道:「前輩既然知道此人假得不能再假,為何還將他的雕像立在堂中日日禮拜,他怎能當得起你的一拜?」
「打小便拜他,這麼多年拜過來,早已是習慣了,何必再換個人來拜。」
「所以前輩也以《烈焰刀神傳》騙與世人,你年少時,和《劍神列傳》中的扁為一樣,一人仗劍行走江湖,在凝成血月之瞳,成為血輪老魔後,因為這份執劍情節,創出足能毀去一城的《血煞劍法》,並將這門《血煞劍法》傳給別人,讓他成為和劍神扁為齊名的烈焰刀神,再將他斬落與長平城中……」
殷水流不知道他的推斷是否準確,陽鎮惡卻偏首過來,沒有睜眼卻似在望着他道:「你若是再說得老夫對你滿意些,老夫便送你一份薄禮。」
殷水流搖頭道:「這不過是在道別前,晚輩和前輩的一時閒聊罷了,不論對錯與否,前輩聽過一笑便罷了,晚輩怎敢身受前輩大禮相贈。」
眼中帶着許多的神采,殷水流撇開這個話題,在仰望天際時幽幽道:「便如父神以我們為棋,以萬千世界為局,前輩在此方世界便是在身在局外的父神,無論是郭巨巨之流的門下弟子,又或是血輪聖教的徒子徒孫,乃至於其他門派改良過後,能夠在此方世界內外兼修的傳承功法,無一不是前輩眼中的遊戲之作,前輩連去插手改變他們的命運的興趣都欠費……」
陽鎮惡與殷水流一同仰望沒有一絲雲彩的湛湛藍天。
他帶着無限地嚮往地道:「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若有一日,你能走到老夫這一步,便能明白,人世種種,最使人嚮往之處,不過是這方天地之間藏着的秘密。」
已近午時。
木氏在堂前起身,小丫拉着虎牙向陽鎮惡招手道:「爺爺,吃飯啦。」
陽鎮惡尋摸到旁邊的鳩仗,持杖而行前,向着殷水流道:「走前再陪老夫吃最後一頓。」
殷水流點頭道:「那便再叨擾了。」
他從樹蔭里走出來,將看到他便喊着爹爹的小丫抱入懷中,又把虎牙伸來的小手牽着,隨在陽鎮惡身旁往堂前走去。
小丫吧唧地親着爹爹,樂不可支地着:「爹爹藏在那裏和爺爺玩捉迷藏。」
虎牙嘻嘻笑道:「妹妹等下也和我玩。」
遠近的武館弟子向着陽鎮惡行禮,卻對陽鎮惡身旁的殷水流三人視若無睹,待到了堂內,木氏將碗筷擺放完,向着小丫兄妹招手道:「怎地還讓爺爺抱着你,快些和哥哥去洗手。」
小丫吧唧再親了口殷水流,嘻嘻笑着和哥哥一同去了,怎會認為媽媽把爹爹叫錯成了爺爺。
殷水流坐到椅上,心裏暗嘆,陽鎮惡的這種修為,已經近乎妖。
「方才你說對了許多,也說錯了許多。」
陽鎮惡在離別前談興不減,殷水流在餐桌旁一如之前,拿起碗筷便為小丫兄妹餵食:「還請前輩指正。」
他沒去多看湯碗,裏面的湯會讓他想起這對小兒女日後所化的血池。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s 3.904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