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箱子被送到了杭清的面前, 宋懲之和靳刖對這一幕太熟悉不過了, 每次送人來,都會是這樣的架勢。他們看着面前的箱子,不由得緊緊繃住了臉。
箱子是送到邊家別墅的,畢竟只有這邊才更為保險。
杭清直接命人打開了箱蓋, 一聲低低的「嗚咽」聲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往箱子裏一看, 那裏頭依偎着一個狼狽的女孩兒,十二三歲的模樣,面容清秀,只是臉頰上還帶了點擦傷,而她的雙眼也是紅腫的, 原本水靈的眼睛這會兒腫得只剩下一條縫了。
杭清壓下了心底的鬱氣,伸手將那女孩兒抱了起來。
女孩兒先是嚇得激烈掙扎了起來,不過隨後瞥見杭清那張仿佛電影明星的臉, 一下子就驚得頓住了所有動作。
&不怕了。」杭清抱着女孩兒上了樓,讓人準備了新的衣服,放了熱水, 又買來了一些模樣可愛的小蛋糕。
宋懲之和靳刖的臉色可以說已經仿佛沉進了墨汁里。
&什麼?」宋懲之低聲喃喃道。
靳刖低下頭,遮掩不住眼底的難過之色:「也許是……我們在遊樂園的事, 讓他不高興了吧?」
宋懲之推了他一把:「站在這裏沒什麼用, 走, 我們也去。」
&一他發火……」
&火又怎麼樣?」宋懲之已經大步朝前走去了。
大不了就是一頓揍。
宋懲之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似乎比過往更強大了, 那些過去曾經所深深鄙夷, 甚至是畏懼的凌虐,現在他都覺得無所畏懼了。
靳刖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來。
這頭杭清將女孩兒推進了浴室,乾淨的毛巾和衣服都交給了她:「自己洗乾淨換好衣服出來。」畢竟要將女孩兒帶給她父母,如果就這副狼狽的樣子帶去,反倒讓那對父母在擔驚受怕近乎絕望半個月後,還經歷一遍撕心裂肺的痛苦自責和心疼。
沒必要多添痛苦。
女孩兒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杭清臉上的溫柔笑容很好地撫慰了她心底的戰慄害怕。女孩兒換上乾淨的衣裙,緩緩走出來,還有些羞澀:「你,你是誰?」
&救了你。你好好休息,吃點東西,明天我送你回家。」
女孩兒瞪大了眼,大概是沒想到希望降臨得如此之快,她激動又羞怯地走到了桌邊,咽了咽口水,抓起蛋糕就往嘴裏塞,吃着吃着,女孩兒就掉下了眼淚……
所有的害怕與委屈,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女孩兒忍不住歪過身子,一把抱住了杭清的腰,埋在他的懷裏大聲哭了出來。
宋懲之走到門邊的時候,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
他不自覺地捏了捏拳頭,指骨關節都在那一刻繃緊了。沒有人教他作為男性應該需要對女孩兒保持紳士風度。所以這一刻宋懲之極其地想要將那個礙眼的女孩兒掀翻下來……宋懲之閉了閉眼,花了極大的功夫才將那股衝動壓了下去。
他不能那樣做。
因為會真的惹怒杭清。
杭清這會兒也高興不到哪裏去。宋懲之和靳刖是可愛的,因為這倆人都極其有性格,並且具備着堅韌不拔的品質,他們是倔強的,不會輕易落淚,不會一言不合就摟腰……雖然說不是人人都能像主角和反派那樣,但是杭清也實在不喜歡被人蹭了一身的鼻涕眼淚。
他伸手推開了女孩兒:「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先填飽肚子。」
女孩兒抽抽噎噎地點了點頭,抹了抹嘴角的蛋糕沫,轉頭繼續大口往嘴裏塞食物。
杭清這才覺得舒坦多了。不過低頭一看,黑襯衣已經被浸濕出印痕來了。
杭清皺了皺眉。
宋懲之在門外笑了笑,忙快步跑進來:「我幫您洗吧?」
杭清也沒在意,拿了新的襯衣進浴室換了下來,宋懲之就很是乖覺地進浴室里將衣服抱走了。
那女孩兒臉紅了紅,低下頭倒是不敢再抱杭清了。
女孩兒在別墅里度過了極其難熬的一天,因為她發現別墅里另外兩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兒,根本就不待見她的存在。等到杭清說要送她離開的時候,女孩兒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男人足夠溫柔,也足夠好看,讓人忍不住有些不舍。但身後那兩個虎視眈眈的男孩兒更可怕。而且……她就要回到父母的身邊了!女孩兒笑了起來。
出發前,杭清先給龔添打了個電話。
龔添在那頭道:「你不必親自過來,有什麼事,我來找你就好了。」
杭清的口吻卻更堅定:「你在那裏等我。」
龔添愣了愣,還不等他再開口,電話就已經被掛斷了。龔添隱隱察覺到了男人身上的強勢,但是他的腦子裏滑過男人的那張面孔,最後龔添又否定了這一點。是錯覺吧……
杭清必須得去警局。
因為帶着女孩兒去警局才更顯得光明正大,而他也終於可以藉機交出冊子了。而之所以要求龔添必須在那裏,是以為他擔心給了警局裏的內鬼。
杭清先讓手下帶着女孩兒上了車,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宋懲之。
&有什麼話要說嗎?」
宋懲之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杭清的腰,緊跟着就帶出了哭腔:「你不會要她的對嗎?只要我和靳刖就夠了對嗎?」
杭清和不遠處的靳刖都呆住了。
因為宋懲之實在不像是會做出這樣舉動來的人。好吧,他收回之前對反派的誇獎。畢竟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兒,會哭鼻子也是……有可能的…>
杭清沉默地站在那裏,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宋懲之卻好似鐵了心一樣,箍着他的腰死也不肯放,並且嗚咽低泣的聲音還越來越大了。
杭清低頭看了他一眼,只得不耐地擰起了眉,冷酷地推開了宋懲之:「我送她離開。」
宋懲之哽咽着道:「你要把她送到警局嗎?為什麼?送給那個姓龔的?」你是要獲得那個姓龔的好感嗎?最後一句話,宋懲之到了嘴邊都還是沒敢問出來。
杭清低頭掃了一眼宋懲之。他是真的哭了。但越是這樣,杭清就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宋懲之突然間變得這麼敏感?不送女孩兒走,宋懲之也難過,送女孩兒走,宋懲之居然還是難過。
杭清想不明白也就不打算想了,他推開了宋懲之的腦袋,冷酷無情地轉身就走。
宋懲之倒是沒再追上去,只是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裏,望着杭清離開的身影不斷抽噎。
等杭清上了車,靳刖才走到了宋懲之的身邊:「你沒事吧……」
靳刖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因為此時宋懲之臉上的表情收了個乾乾淨淨,哪裏還有剛才哭泣抽噎的委屈模樣。要說情緒的話,靳刖也只從他的眼底瞥見了幾絲冷色。
靳刖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事了。」宋懲之擦了擦臉頰:「我們也該走了。」
&靳刖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面已經遠去的車子,總覺得好像哪裏變化了。
杭清非常順利地將女孩兒交了出去。女孩兒的父母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恨不得給杭清跪下感謝。場面太鬧騰,一時間還引來了不少圍觀的警員。
杭清從會客室出來,準備往龔添辦公室去的時候,他還聽見了有人低聲議論:「以前從來沒見過這位邊先生啊,只聽說了他特別有錢,沒想到真人這麼好看這麼年輕也就算了,心地還這麼善良啊……」
&次他家孩子不是丟了嗎?所以也就動了惻隱之心,幫着找回了別人家裏的孩子吧!」
&厲害了……」
&先生真是個好人啊!」
杭清差點笑出了聲。
龔添推開面前的辦公室大門,示意他進去。杭清在辦公桌前坐下,放了一個白皮本在桌面上。龔添掃了一眼,笑道:「怎麼還帶了個本子來?」說着龔添關上了門,然後才走過來坐下。
&想你會需要的。」杭清抬了抬下巴,示意龔添自己翻開。
明明跟前這人高傲的模樣,是他從前最不喜歡的樣子。但是由他做來,龔添就有種本該如此的感覺。龔添笑了笑,將白皮本拿到了手中,然後翻開了來。
剛開始龔添腦子裏還閃過了各種遐想,但是等看見白皮本內容的時候,他就微微愣住了。這是什麼?無數個名字和聯繫電話?電話後面還留有另外的名字,有些名字是重疊的。龔添何等聰明的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他臉色沉了下去,然後重重地合上了手中的本子。
&是……」龔添乍一開口,嗓音還有些艱澀,他輕咳兩下,才沉聲道:「這是人販子的買賣名單?你、你怎麼會有?」
杭清沒說話。
龔添卻已經自動腦補完整了其中的邏輯,他沉聲道:「那天來找你的人,就是那些組織的人?他們來找你做什麼?」
&可以說是我找的他們,要弄到女孩兒的下落,最快的方式就是以買家的身份出現,而不是以隨時抓捕他們的身份出現。邊家在景市負有盛名,他們樂得來賺邊家一筆錢,當然立刻送上了女孩兒。」
龔添這才意識到,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背後也站着一個龐然大物,他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樣羸弱,甚至可以說,他手中所握有的東西放在景市,是強大的。
龔添的嘴角彎了彎,臉上笑意卻更濃了。
邊姽是在幫他嗎?
&筆錢……」
&筆錢不算什麼。」杭清一筆帶過,沒有要多談的意思。
龔添這時候絲毫不懷疑,他低聲道:「邊姽,這次太謝謝你了。」此時龔添的關注點已經全然不在那本令人震驚的冊子上了,他的關注點都落到了杭清的舉動上。
這個人能作出這樣的舉動,實在令龔添又激動又欣賞。
&還有事,就先走了。」見冊子已經交出去,杭清也就安心了,他的任務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他只需要將重心放到主角受和反派攻的身上就夠了。
龔添雖然有些不舍,但是他並不是喜歡過分將公事私事攪合到一起的人。他親自將人送到了門口,然後才追添了一句:「今晚我請你吃飯。」不等杭清拒絕,龔添就先轉身回去了。
這一段很快也在警局裏傳播開了。
龔添是個gay,這在警局裏根本不是秘密。龔添剛空降到景市警局的時候,有不少女孩兒都喜歡他。雖然龔添從不遮掩自己有個兒子的事,但龔添的條件着實太好了。長得足夠英俊,氣質沉穩冷峻,又身居高位,聽說還是從京城來的,還聽說他在景市住的都是高檔住宅區,而這樣的男人教孩子教得也不錯,他還會自己下廚給孩子做飯……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哪怕是結過婚有孩子都沒關係了。當時龔添實在太搶手,總能遇見對他拋秋波的女孩兒,龔添無奈,就乾脆公佈了自己是個gay的事。
警局裏也沒人敢拿着這個說龔添的作風有問題。其他女孩兒也就感嘆一陣,可惜了這麼好個金龜婿,之後也都確實不再對龔添表白了。
三年下來,也沒見龔添身邊多出個同性來。有時候警局裏長得好看的男警察還會被打趣。
不過現在杭清一出現,他們就立刻將目光落到杭清身上了。
直到杭清都走出老遠了,警局裏都還有人望着他車子離開的方向,喃喃道:「龔局眼光可真高啊……」
杭清給警局上下留了個極其好的印象,然後就回家去了。
為了不顯得太突兀,杭清決定在別墅里再住上小半月,然後再搬回邊家去。只是因為冊子的事已經了結,杭清出門的時候就很少了。龔添盛情邀請他過去吃飯,杭清也就應了一兩回,之後就推脫身體不適,不便前往了。
不過接下來龔添也沒什麼機會親自下廚了,拿到冊子在手以後,他就親自督辦起了這件事。
對於龔家這樣家庭出身的人來說,錢財幾乎不被看在眼中了,政績與權勢才是放在當先的。而龔家能屹立多年不倒下,不僅是龔家家中人才輩出能撐起一片天,更重要的是,他們從來不忘記把握分寸。什麼是分寸?不盲目樹敵是分寸。懂得適當以正義為先,解決百姓之苦是分寸。現在就是龔添拿捏分寸的時候到了。
龔家也很支持這次行動,於是龔添就忙活了起來。
沒了煩擾,杭清這頭就約了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是個三十來歲的成熟女性,她的聲音很溫柔,多次企圖催眠杭清,想要挖掘出他的內心,最後都失敗了。杭清接連去了十來天,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換個心理醫生的時候,他坐在治療室里,聽見了門被撞開的聲音。
杭清皺眉朝門邊看去,就見幾個警察閃身闖了進來。杭清心底一緊,不會是來抓他的吧?不可能……
果然!
下一秒,杭清就看着對面的女醫生被撲倒在了地面,然後兩個警察將她提了起來,「咔嚓」一聲,給她戴上了手銬:「我們懷疑你涉嫌殺人,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杭清:……
這是變.態身邊必然圍着變.態的定律嗎?他就只是來看個心理醫生,怎麼就撞上殺人犯了?
而後那些警察也注意到了杭清,因為杭清同在現場,所以不得不跟着他們走一趟警局做筆錄。
警局上下的人差不多都認得杭清了。不說之前遊樂園失蹤的事就鬧得沸沸揚揚,之後杭清送小女孩兒見父母,再加上龔添對他的不同態度,早就吸引足了警局上下的目光。
所以一路上還有警察企圖和杭清搭話。
杭清自然是一個都沒理會。
不過搭話的警察也不生氣,只暗暗道,可能人家就是這個性子。
等到了警局的時候,龔添也都已經知道杭清來了,他馬上迎了出來,掃了一眼那個被抓住的女醫生之後,龔添就將杭清帶到了辦公室去:「怎麼回事?」
杭清淡淡道:「湊巧碰上抓人了。」恰好瞥見了龔添眼底的紅血絲,看上去已經連續熬夜好幾天了似的。
&休息吧,我去做筆錄。」杭清掃了一眼他手中的速溶咖啡,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龔城邶和龔添倒不愧是父子。他記得在原劇情里寫到正牌攻的時候,龔城邶差不多也是這樣負責拼命的工作姿態。
龔添還當杭清是在關心自己,頓時就感動地笑了笑,連續加班的疲勞都跟着消散了不少。
杭清去做了筆錄,做完以後他也沒有去和龔添打招呼,司機早就接到通知在警局外等他了。杭清出了警局,坐上車就徑直離開了。
等杭清走了以後,才有個小警員去敲了龔添的門。
&來。怎麼?」龔添一口氣喝光咖啡,看了一眼問。
小警員斟酌着道:「嗯,龔局,有個事兒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就是,今天我們去抓的那個嫌疑人是個心理醫生,她開了個心理診所,殺了好幾個病人了。」
&變.態.殺.人.狂,是很可惡。」
&是這個,是咱們在現場撞上了邊先生啊,就在診室里坐着呢當時!看起來,當時邊先生是那個嫌疑人的客戶。所以……」小警員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龔添眉頭緊鎖:「他是去看心理醫生的?」龔添的語調降低,他喃喃道:「他說的最近身體不適,就是因為這個嗎?」龔添腦子裏原本對於邊姽強大的判定頓時又消失了個乾淨。邊姽的形象一下子又回到了過去。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以為自己見着的是個容貌瑰麗的少年。
龔添又沖了杯咖啡:「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了。」
杭清根本不知道記筆錄的小警員還跟龔添說了他看醫生的事,他回去之後悶頭睡了一覺,勉強算是緩解了糟糕睡眠帶來的疲憊。
也許是因為離開邊家太久的緣故,這具身體覺淺眠輕的症狀更嚴重了。杭清想了想,在這裏待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乾脆就吩咐了人收拾東西,然後齊齊朝着邊家回去了。
等宋懲之和靳刖這頭剛結束了一天的功課,走下樓來就見到了坐在客廳中央,慢吞吞品着紅茶的杭清。宋懲之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絲喜色。兩人一同下樓走到了杭清的身邊。
杭清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發現靳刖臉上的神色比起過去要輕快不少了,而宋懲之臉上的桀驁之色已經收斂乾淨了。很好,都有進步。
&後你們能出去的機會就少了。」杭清淡淡道。
&什麼?」靳刖當先問出了聲。
&後誰都不能離開這裏。」
宋懲之卻更關心另一個問題:「也包括您嗎?」
&然。」
宋懲之笑了起來:>
靳刖也低低地道:>
杭清微微皺眉,他怎麼覺得自己代替了邊姽以後,反倒將這兩個人訓成乖巧的忠犬了呢?這樣不會改變主角受以後的人生軌跡吧?
當然,現在擔心也無用了。
杭清壓下心底的猜測,起身上樓準備去休息。
宋懲之張了張嘴:>
&杭清回頭詫異地看了一眼他。
&事了,您好好休息。」宋懲之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既然他不記得了,那就讓它暫時留在自己那裏吧。
杭清覺得反派攻越來越有些摸不清了,不過沒關係,杭清聽見了腦子裏響起了一聲「反派好感度增加五點」。只要好感度還在就行了。杭清頓覺心情好了不少,加快步子回到了臥室中休息。
身體感應到熟悉的氛圍,漸漸放鬆下來,很快……杭清沉沉睡了過去。
宋懲之和靳刖也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宋懲之拉開衣櫃換衣服,靳刖瞥了一眼,頓時驚呼出聲:「你還沒把他的衣服拿給他?」
宋懲之漫不經心地道:「他忘了不是嗎?」說完,宋懲之就拿着準備換的衣服進了浴室。
靳刖被噎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忘了和你還不還沒有必然聯繫啊!」
裏頭宋懲之打開了花灑,水聲淅淅瀝瀝蓋過了靳刖的聲音。靳刖只能氣悶地坐了回去。
不過,不過想到邊姽不會再和那個姓龔的男人坐在一起了,靳刖頓時便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
沒了心理醫生,杭清也不願意再離開邊家去尋找別的機構,而請心理醫生來家中就更不大可能了。杭清只能常備安眠藥在身邊。左右邊姽這具身體本來也或不了太久,先吃藥睡好就行。
邊姽以前是從來不吃藥的,以為他的母親發瘋的那段時期就總會吃各色藥丸,最後死前都還服用了不少藥物。邊姽心裏對這玩意兒有着本能的牴觸。於是當杭清第一次吞服安眠藥的時候,效果出奇的好。
終於可以安眠了,杭清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他能安眠了,另一邊卻有人難以入眠了。
龔添本來想抽出時間問一問杭清去看心理醫生的事,他倒並不是厭噁心理疾病,相反,龔添也認為如果真的有病症就應該及時看醫生。龔家有認識的國際權威醫生,如果杭清需要的話,他完全可以牽線介紹過去。龔添是想打電話的,但是想了想,這樣的大事面談更好。
於是等終於搗毀一個窩點,抓獲一撥嫌疑人之後,龔添空出了些許的時間,他趕緊去找了杭清。
只是等龔添走到別墅門外,卻發現大門是緊閉的。龔添不死心地將門敲開,裏面的女傭走了出來:「龔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先生呢?」龔添問。
&生回家了。」
&家?這裏不就是家嗎?」龔添皺眉。
&回邊家老宅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龔添忙問。
&知道呀。」女傭也是一臉茫然。
龔添煩躁地離開了別墅,他開始試圖給杭清打電話。但杭清那隻手機早就放到了一邊去。在外一個手機,在內一個手機,聯繫人販子又是另一個手機,這是邊姽原來的習慣,杭清也就跟着保留了下來。杭清現在已經回到了邊家別墅,龔添再給他打電話,當然是不可能再被接通的。
龔添心底焦灼極了。
他開始上網搜查邊家老宅在哪裏,但一無所獲,之後又查警局檔案,依舊是沒有半點線索。
警局裏的人也差不多聽說了這個消息。
&多有錢人都是這樣的,行蹤成謎。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少處房產……可能邊先生就是去度假了吧。」
&啊,龔局您別急啊,邊先生這樣的人不可能出事的。」
龔添陷入了短暫的茫然之中。為什麼他會離開得這樣突然?是因為怕自己知道他有心理疾病嗎?可自己半點也不介意啊。
之後龔添每天都會習慣性地往亭子掃上一眼,龔城邶也不例外。有時候龔添還會不自覺地走到別墅外去,但等來的回答無一例外都是——邊姽不在。
要不是別墅里常年有女傭在打理,龔添還能問一問她們邊姽的下落,龔添都快以為自己曾經遇見過的那個面容姣好瑰麗如同少女一般的男人,只是自己臆想中的錯覺了。
一轉眼,幾個月過去。
拐賣婦女兒童的驚天大案告破。
龔添的名氣一下子就竄遍了全國,一下子政績就有了。龔家雖然不認可一個同性戀,但他們卻認可有能力的子弟,龔家企圖將龔添調回京城,但龔添以這樣升遷太快不紮實為由,繼續留在了景市。只是這次一下子升任了省廳。
所有人形容龔添都是英明神武、如有神助,告破這樁大案的過程在龔添的幫助下順暢極了。
只有龔添知道,所謂的如有神助,那個神就是邊姽。
但是那個男人卻如同曇花一現,再也沒有出現過。要不是新聞媒體偶爾還會報道一下邊家的動靜,龔添會真的以為邊姽出事了。
可是,既然他沒有出事,為什麼卻再也不出現了呢?就好像……就好像他的出現,只是為了撩動他,然後扔下冊子,默默做了好事就離開了一樣。
男人漸漸成為了龔添心底一道結了繭的傷口。
只是有時候龔家父子還會維持住一個習慣,他們很喜歡往那個亭子去,仿佛有一天又會看見男人坐在那裏,手裏抱着筆記本電腦,或者一本黑皮書,在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之後,緩緩抬起頭來,露出瑰美溫柔的面容。
……
男孩子長個兒總是要晚一些的,但一旦邁過那個坎兒,就會瘋長不已。宋懲之和靳刖就是這樣。
杭清覺得自己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覺似的,突然有一天早上就發現兩人的個頭隱隱逼近他了。
他們再站在杭清的面前,就不用仰着頭去看了。
不過這兩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有一次杭清發現他們就刻意躬了躬背,就為了繼續像過去那樣,能夠仰着頭看他。大概是真的抖>
杭清拍了拍兩人的背脊:「挺直了腰再和我說話,如果只會躬着背,那就不配和我說話。」杭清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那之後,兩人才將背脊挺得越發地直了。
轉眼時光飛逝。
杭清發覺到他們在距離自己醒來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已經有了極其大的變化。兩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容貌也越來越出色了,而他們不再是過去那樣蠢笨拿不出手了。他們學到了越來越多的東西,手中也總算能拿出兩樣看得過去的特長了。
然後就是結束了他們的高中課業。
老師很委婉地提醒了杭清,要不要讓他們參加高考的事。
杭清不想扼殺本該屬於他們的這條道路,於是讓人準備了他們的學籍,身份證等物……
五月。
高考月。
杭清這才將准考證和身份證擺在了他們的面前:「聽說過高考嗎?」
&道。」兩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與不去,選擇權在你們。你們啟蒙晚,雖然學得快,但未必紮實。如果失敗了,也沒關係。」杭清勾了勾唇:「我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丟掉你們。畢竟培養這麼久,還沒到用上的時候。」
兩人咽了咽口水,摸起了桌面上的身份證。
從前他們都屬於黑戶,並沒有自己的戶口。那個時候,他們甚至有種自己不作為人存在於世的感覺。但現在,這些感覺徹底消弭了。兩人握着身份證的手都有些顫抖,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杭清,目光里壓不下激動和孺慕之情。
杭清注意到這一點,心底也有些感慨。
雖然他現在是邊姽了,但是杭清並不喜歡邊姽的身份。宋懲之和靳刖能領會到他的好意,其實也很讓杭清覺得寬慰。
當然,這些情緒他是不會表露出來的。
杭清掩去了眼底的神色,道:「你們可以開始準備了。」
幾天後,兩人懷揣着准考證,和杭清一起坐上了車。
杭清一直坐在車內目送着他們進入考點學校。
接連兩天都是如此。杭清會一直等到他們出來。
不過等得久了也有些枯燥。杭清搖下車窗,問街邊賣吃食的老闆要了一點食物。正好這時候,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出來了。杭清也就乾脆開着車窗沒再關上。
等宋懲之和靳刖出來之後,杭清順手將食物分給了他們。
這樣廉價、味道平平的路邊食物,宋懲之和靳刖已經很久都沒有吃過了,但因為杭清遞過去的,所以兩人吃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
&吧。」杭清道。
司機點頭,發動了車子。
杭清沒有問他們考得怎麼樣。倒是宋懲之和靳刖滿不在乎地和他分享起了考試的過程、難易程度。
那頭校門內有個人駐足在那裏,微微瞪大了眼。
&嘛呢?丟了魂兒了?」龔添走過去拍了他一下。
&我、我剛才看見了邊姽了!」
&麼可能?」龔添輕笑一聲。
&真的,他家裏那兩個小崽子居然也來考試了,他來接他們的!我真的看見了!」
龔添驟然沉默了下來,掏出手機又試着撥打了一下那個號碼。
然而,還是照舊沒人接。
龔城邶見狀,只能東拉西扯地說起別的事,忙將話題遮蓋過去。只是那一瞬間,他心底也有些忍不住在想……還能再見到邊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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