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覺得,此刻她們幾個的心情,應當不亞於二戰的時候美國人知道了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後的那種懵逼。
空氣好像倏然間都凝固了,難言的尷尬不斷地蔓延發酵,傳遍了每一個人的每一寸神經。
林汐和安欣面面相覷,就連顧經年臉上也是難言的驚愕神色。
徐楚彥在這醫院工作的時間不短,和醫生們自然也熟識,其實大家都覺得徐楚彥對安欣雖然不怎麼樣,對蘇雯那可是一萬個好,也算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但是他們剛才給蘇雯做手術的時候,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渣!
「是不是弄錯了?她這明明是第一胎啊……」徐楚彥的聲音很輕,仿佛來個稍微大力一點兒的東西,就可以輕易擊碎。
「弄錯了?」那醫生很是古怪地笑了出來,「原來你還是個敢做不敢當的,敢讓人給你懷孩子你就有種讓人家生下來,這一次又一次的墮胎算是怎麼回事兒!現在好了,她以後再難有孩子了,你高興了?」
蘇雯已經被後邊的護士推到了病房裏,她現在整個人還處於昏迷之中,不知道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自然也感受不到徐楚彥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複雜而又晦澀的目光。
「這次保下她的器官完整已經是大幸了,她以後應當不會有孩子了,你好自為之。」醫生說罷,給了徐楚彥一個萬分鄙夷的眼神,大步離去。
徐楚彥怔怔地站在那裏,腦子裏迴響的都是方才醫生的那句話——
「墮胎多次。」
墮胎多次?哈,他敢發誓這絕對是他和蘇雯的第一胎,哪裏有所謂的墮胎多次之說?
「我剛剛是不是聾了?」jim拿胳膊捅了捅林汐,向她求證,「我……我聽到了什麼?」
「我也聾了。」林汐說着,轉頭看向顧經年。
顧經年對上兩人看着自己的炯炯的目光,一瞬間也有些無語。
顧經年之前和徐楚彥接觸地並不少,所以和蘇雯也不算是那麼陌生,加上徐楚彥將蘇雯說的天上有地上無,他也一直當她是一個真如那般形容的好姑娘,可……
正沉默着,忽然聽到安欣笑了起來。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幾乎都流了出來。她的笑聲清脆而悅耳,十分好聽,但是在空曠的走廊里不斷地迴響盤旋,倒是憑得多了幾分可怖之感。宛如杜鵑滴血的哀鳴。
jim摟住了她,彎腰看着她淚水瑩潤的雙眼,還不待他關切問什麼。便聽安欣指着徐楚彥道:「剛才那女人冤枉我的時候,我就說她是個綠茶婊,想不到被我一語中的,還真的是個婊,哈哈哈……」
「……噗嗤!」jim怔楞了一瞬,隨即也笑了起來,和安欣抱在一起,笑得前仰後合。
婦唱夫隨被二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婊」這個字就像是一把劍,狠狠地插在了徐楚彥身上,讓他頃刻間鮮血淋漓。
「你給我閉嘴!」徐楚彥怒氣沖沖地大吼一聲。
「你憑什麼讓我閉嘴?」安欣站起身來,走到了徐楚彥面前,抱着膀子閒閒地看着他,就連臉上還帶着並未完全消散的笑紋,「剛才不是還說什麼孩子沒了的話讓我抵命?怎麼,現在還讓我抵命嗎?」
安欣說着,伸出纖細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個割頭的動作:「讓我去給那個父不詳的孩子抵命,還需要嗎?」
徐楚彥被那「父不詳」三個字給沖昏了頭腦,舉起右手又要打安欣,只是這次還不待他出手,安欣當先一步,一個巴掌甩了上去。
「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清脆無比。
「我真是一次次地給你臉了是不是?想冤枉就冤枉,想威脅就威脅,現在還是想動手就動手?」安欣越說越氣憤,就在林汐以為她會再給徐楚彥一耳光的時候,卻見她轉身「蹬蹬」走到jim面前,在他胸口就是一拳。
和打徐楚彥的那一巴掌比起來,這一拳簡直是和瘙癢無異,但是jim還是有些蒙,小心翼翼地問着:「我哪裏惹到你了?」
「這種人你和他做朋友幹什麼?不覺得掉價嗎?」安欣覺得自己的運氣也是棒棒噠,大病一場好不容易認識了jim的一個朋友,怎麼還是這麼一個奇葩?
jim簡直是有口難言。林汐拿一種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如今這鍋真的是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我的錯。」jim垂着頭,認罪態度良好。
安欣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無理取鬧,誰還沒個交友不慎的時候啊?而且那徐楚彥來招惹自己,又不是因為jim,她埋怨jim幹什麼?
一時間,安欣覺得有些窘迫。
「楚彥……」右邊傳來一個細若蚊蠅的柔柔弱弱的聲音,幾人不禁全部轉頭看了過去。
蘇雯在兩個護工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來。
「楚彥,你的臉怎麼了?」蘇雯看着他臉上五個清晰的手指印,有些心疼地摸了上去。
但是沒有料到,徐楚彥頭一偏,避過了她的手。
蘇雯的手就那麼尷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她抿了抿唇,眼眶紅紅地,轉而抱住了徐楚彥的腰:「楚彥,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我們的孩子」和剛才安欣說的「父不詳」,這兩個詞語如今就這麼激烈地撞擊在了一起。仿佛是帶着某種強大的力道,撕扯得徐楚彥的腦袋都有些痛了起來。
「我還是沒有保住它。」蘇雯仿佛察覺不出怪異的氣氛,兀自絮絮叨叨地說着,「不過沒有關係,我們還是年輕,我們以後會有孩子的。」
她靠在徐楚彥的胸膛上,轉頭看着安欣,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卻又帶着某種敬畏而又委屈的神色,欲說還休,仿佛有千般委屈萬般無奈,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安小姐,你滿意了嗎?」詭異的寂靜間,蘇雯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第多少次躺槍的安欣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剛才你推我,我的孩子如今沒有了,你高興了嗎?」蘇雯雙目一眨,眼淚就撲簌撲簌落了下來,頃刻間打濕了徐楚彥的襯衣。
「綠茶小姐,你確定你的孩子保不住是因為我推的?」安欣皺着眉頭,語氣卻十分地平和。
「雖然我平時身體不怎麼樣,但是保住一個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要不是你剛剛大力推我,我根本……啊……」
徐楚彥狠狠一把將蘇雯從自己懷裏推開,蘇雯就像是一個破布娃娃一樣,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現在的肚子是真的痛得撕心裂肺,一點兒都不是裝的。
「楚彥……」蘇雯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我好難受……」
徐楚彥拿一種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森然目光看着她,嫌棄、不解、無奈、狠戾等等多種情緒在他眼中會和,像是一記重錘,敲在了蘇雯頭上,將她打了個七葷八素。
她是怪自己沒有保住孩子嗎?蘇雯這麼想着。
於是,她立刻心下有了計較,撐着虛弱的身子坐起來,竟然朝着安欣的方向跪下,哀聲道:「安小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針對我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招惹了你。但是以後你放過我們可以嗎?這次我孩子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你就此收手吧……」
林汐抖了抖身子,她覺得自己的尷尬癌都要犯了。
在所有人都知道事實的時候,她還是用盡全力將屎盆子往安欣身上扣,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堅韌與執着?林汐都要忍不住為她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定心態拍手稱快了。
這次,安欣沒有像剛才那麼暴躁,而是親自彎腰,將蘇雯從地上扶了起來。
「剛剛流產,地上涼,你還是站起來說話。」
蘇雯有些怔怔,本來是想逼着安欣發火暴躁,但是她如今這麼一副態度是怎麼回事兒?
「綠茶小姐,人在做,天在看。」安欣為蘇雯整了整她披在肩上的凌亂的大波浪,嘆息一聲,「壞事做多了,真的會有鬼敲門的。」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蘇雯忽然覺得這樣和和氣氣的安欣才是最危險的。
「虧你在醫院裏住了這麼久,居然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安欣感嘆了一聲,拿那種無可救藥的眼神看着她,「在做事情之前呢,最好做好保護措施,不然中獎了可就麻煩了。你難道不知道墮胎的次數太多,會導致習慣性流產嗎?」
蘇雯的臉一瞬間變得一片青白,一雙眼睛瞪得極大,拿一種見鬼的目光看着安欣,渾身都開始劇烈地顫抖。
安欣的手很溫暖,襯得蘇雯的一雙手,更是冰寒無比。
她怎麼這麼說?她到底是知道了什麼?
不,不可能,那些手術她一次都沒在京都私立醫院做。這安欣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
「既然知道自己有那樣的歷史,這次出了事還趕着往京都私立醫院跑,你的智商怎麼就這麼感人?」安欣微微笑着,欣賞着蘇雯越來越絕望的面容,「你以為醫生都是吃乾飯的嗎,看不出你那點兒不堪的老底?墮過許多次胎的人的身體,和一個健康人的身體,你覺得能一樣嗎?」
安欣這般說着,還拍了拍蘇雯的臉,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
她轉過頭看着像是一尊雕塑一般杵在哪裏的徐楚彥,十分惡作劇地一笑:「徐先生這綠帽子換着戴,也真是夠時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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