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神經就像是被人扎了一下子一樣,她瞬間就想到了顧慕芸。
她的甜甜。
她還在京城等着他們回去。
她還那么小,不能沒有爸爸沒有媽媽。
本來渙散的神智,這一瞬間又重新聚攏。
甚至連周身的皮膚,也沒那麼痛了。
「顧經年?」她從地上半站起來,微微動了動身子,「顧經年,你在哪裏?」
什麼都看不清,只能憑藉着聽覺和感覺來。
許久許久,不遠處傳來一聲木頭落下的聲音。
林汐立刻拔高了聲音:「顧經年,你是不是在那裏?」
「汐汐。」
一聽到這個事情,林汐一下子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她急忙跑了過去,發現顧經年坐在地上,面前有一根橫木擋着。
具體來說,是壓在他的腿上。
林汐抹了一把臉,卻發現自己更加看不清了。
「顧哥哥,你能起來嗎?」
「你出去吧。」顧經年看着她,「裏邊這麼大的火,你進來幹什麼?」
「我幫你把木頭給挪開,你出來。」
隨後林汐就發現自己想得實在是太天真,這根木頭,已經燒焦了,不光表面特別特別燙,而且重得厲害。
她根本就抬不起來。
由於高溫,她覺得自己的手已經變成了熊掌,很厚很厚的熊掌。
「我搬不動。」林汐急的就要哭了,「顧哥哥,我搬不動。」
「別搬了,汐汐,你聽我說。」顧經年的語氣很沉着,「這邊這個窗口,就是剛才許長歡跳下去的那個,你從這裏下去,現在。」
但是林汐還是用盡全身力氣來搬這塊兒木頭,不聽顧經年說話。
「林汐,你聽我說話!」顧經年在裏邊呆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所以聲音沙啞地厲害,就算是如今這樣拔高語調,也沒有任何的威懾力。
「除了讓你和我出去,我什麼都不想聽!」林汐立刻接口,「你和我一起,把這塊兒木頭搬走!」
在這樣高溫的環境下,人很容易變得焦躁,林汐如今就是出於一種爆炸的邊緣。
「汐汐……」
「你要不要和我出來,顧經年!你還要不要管你的女兒了!你再這麼無動於衷地在這裏呆着,我回家之後立刻帶着她走,讓她去喊別人爹!」
顧經年看着林汐,本來有些紅的眼睛聽了她如今的話,顏色逐漸加深。
後來他額頭上出現了幾條青筋的痕跡,但是嘴巴還是死死抿着。
林汐的額頭上不斷有汗珠滴落下來,她自己不知道的是,她現在什麼表情都沒有了,因為整張臉都是黑色,加了汗水然後又被她一抹,看起來實在是慘不忍睹。
林汐和他對視了很短很短的一段時間,然後林汐抱着那塊兒木頭,用力一抬,雖然只是抬起了寥寥一點距,加之顧經年本身用力,他被壓住的腿直接抽了出來。
林汐的身體晃了晃,有些支撐不住。
顧經年的那條腿,其實現在已經沒有了知覺。
他一點兒都不懷疑是不是被砸斷了。
他站起來之後才發現,雖然壓得很重,但是起碼他還能站立。
他一把將林汐摟過來,走到窗口。
「我先下去,你隨口跳下來。」顧經年摸了摸林汐的發,然後翻上窗台,不知道在外邊的哪幾個地方借力蹬了幾下,很是利落地跳了下去。
「汐汐,跳下來。」顧經年朝着林汐喊道,「我接住你!」
林汐是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借住自己,穩穩地接住她,一個很堅實的懷抱。
現在這座房子不管再燃燒成什麼樣子,也都不會再有人理會。
沈知晏已經被送到了醫院裏,林汐和顧經年隨後也過去。
林汐看到鏡子的時候被裏邊的自己嚇了一大跳,這個黑成碳的人到底是誰?
她咧嘴一笑,牙都沾了好多黑色的東西。
「我的腿不要緊,先給她包紮她的手。」顧經年一把將林汐扯了過去按在了椅子上,隨後將她的手拿起來,看着她慘不忍睹的手心。
「我的天,好難看。」林汐訕笑了一聲,「顧哥哥你會不會嫌棄我?」
她的手背上有很多水泡,手心是一片通紅色,紅得發紫。
而且被顧經年這麼抬着,沒有任何知覺。
「我是不是廢了?」林汐哭喪着臉問醫生,「完了,我沒有知覺了。」
醫生和她語言不通,所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顧經年伸手勾起林汐的一縷頭髮,看着那慘不忍睹的卷。
林汐有多愛護這一頭長髮他知道,然而現在……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泡麵頭?」林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這大概是我這一輩子最後特色的時候了……我的媽呀,疼!」
醫生將林汐手背上的水泡挑破然後用力擠,林汐現在總算是能感受到疼痛的滋味。
她本來的痛覺就十分敏感,所以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
其實她沒打算哭的,但是眼淚就是控制不住。
她覺得這可能是全身的神經系統的問題,不受她大腦的控制。
「我來弄好了。」顧經年對醫生提議。
可能是林汐喊得太過慘不忍睹,醫生也有些方,於是直接把針交給了顧經年。
林汐淚眼汪汪地看着他的動作。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啊,偉大的愛情在這樣的痛覺面前還是起不到一毛錢的作用啊。
「再讓你逞強,誰讓你進去找我的?」顧經年頭也不抬地說着,「再在裏邊多呆一會兒你就初步來了知道不知道?」
「你先別說我,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今天在裏邊的是我,你會進去找我嗎?」
「廢話!」
林汐給了他一個「這不得了」的眼神。
顧經年沒想到將自己給噎了個半死。
在林汐殺豬般的慘叫聲中,顧經年給她塗抹好了手背,擦上藥膏,林汐這次也總算知道,十指連心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她手上的紗布纏得很厚很厚,一下子可以拍死人的那種。
「顧哥哥,你的腿怎麼樣?」林汐忽然想到這個。
顧經年搖頭:「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是怎麼樣?」
「沒有知覺,所以我不知道。」
林汐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人,立刻把外邊的醫生叫了進來。
顧經年的褲腿捲起來,看到他的小腿,林汐覺得自己的心抽抽了好幾下。
真的是……血肉模糊。
醫生按了按,發現顧經年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疼不疼?」
顧經年搖頭。
醫生在顧經年的傷口上用力一摁,林汐看得心裏一陣發緊,用自己的超級無敵大熊掌一把把醫生的手拍了下去。
按那麼用力真是要死啊。
然而顧經年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醫生的神情立刻嚴肅了起來,一邊朝着自己的桌子那邊走一邊對助手吩咐:「傷到了神經,馬上準備手術。」
林汐傻眼了。
「醫……醫生,他的腿沒問題吧?」
「不知道。」
「不會落下什麼殘疾的病根吧?」
「有可能。」
林汐整個人都不好了,然而顧經年還是那麼淡定,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的腿。
林汐揮舞着兩隻手在醫生面前轉來轉去:「醫生,你別嚇唬我。」
「我沒嚇唬你,我只是實話實說。」
「汐汐,過來。」顧經年叫她。
林汐走過去,顧經年扣着她的肩膀把她往下摁。
他在襯衣袖子上邊灑了很多很多的生理鹽水,認認真真地擦着林汐的臉。
她的臉被木屑濺到很多細小的傷口,這麼擦上去有些疼。
「萬一運氣不夠好沒治好的話,可能下半輩子就要你來推着我了。」他的聲音很啞的,但是出奇得好聽。
林汐癟着嘴巴:「不會治不好的。」
「我自己也稍微有點兒醫學常識……」所以他能明白自己這一次其實傷得很重。
不光是腿,他現在沒呼吸一口氣胸口都是一陣劇痛。
「你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嗎?」林汐劇烈搖頭,蓬鬆至極的頭髮飛揚起來其實很滑稽。
這大概是他們兩個最為狼狽的一次。
以前不是沒有遇到過艱難什麼的,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毀形象毀到這樣的地步。
「一切準備就緒,馬上可以進行手術。」護士過來報告。
顧經年死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坐在輪椅上邊。
林汐推着他去手術室。
「別擔心。」顧經年轉身笑着看他,「一會兒你去看看沈知晏的情況,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他的傷還是真正的重,你去看看他醒過來沒有。」
林汐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很想拜託醫生,但是又覺得自己說出來實在是矯情,人家該盡力自然會盡力。
「真是不知道你剛才是憑什麼意志走到醫院裏來的,分明腿已經沒知覺了。」醫生從林汐手裏接過輪椅的時候沒忍住來了這麼一句。
顧經年轉身朝着林汐揮手。
林汐憋着嘴巴看他,臥槽,萬一她的顧哥哥站不起來了……
想到這個林汐沒忍住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她到底在想什麼?
其實自己一個巴掌都把自己給扇蒙了。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林汐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看着手術室上邊的紅燈,苦逼極了。
她的顧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他那麼完美的人,不能出現任何缺憾,一點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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