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峰看着顧經年寡淡的面容,嘆了口氣,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有些無力:「經年,你現在對爺爺……是不是很失望?」
顧經年四散飄忽的眼神總算收了回來,落在了顧凌峰面容上。
「我對您從未報過希望。」
顧凌峰心下一沉,一種難言的酸澀感蔓延了上來。
「我就知道你會恨我。」顧凌峰沙啞的嗓音像是陳年累月已經生鏽的刀片,遲遲緩緩地將那些掩蓋住的東西割裂開來,露出了慘不忍睹的內在。
「其實要說恨的話,也談不上,畢竟還有比我更慘的人。」顧經年的薄唇抿成了一條鋒銳的直線,彰顯出他並不怎麼美麗的心情。
「爺爺,您在整個顧家裏最為年長,所以也是最值得敬重之人,我們做事的時候都應該按照您的意願來,為了您一個人,顧家的所有人都付出了很多,而我,並不是付出最多的那一個。」
顧凌峰一愣,但是隨後反應過來了他是什麼意思,老臉閃過幾分尷尬的神色。
「我在顧家的時間不算太多,所以沒有什麼特別深厚的感情。顧家現在叫我回來是追捧我也好,利用我也罷,我都不在意。您讓我給您好好經營着顧家,我也好好經營着,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就可以,就是這麼一點兒要求您都不滿足我,還想我給您怎麼做事?」
這話說得平和,沒有分毫的暴怒之氣在裏邊,但是顧凌峰還是能聽出,他話內的警告之意。
顧凌峰長嘆了一口氣:「你終究還是在怪我。」
顧經年殮眸不語,只是拿出了一支煙,夾在指間,點燃。
「那時候也是沒有辦法,你不知道,那個時候顧家的發展本來就處於下坡路,社會信譽至關重要的,如果不那樣做的話……在聲譽方面一落千丈,怕是那時候顧氏撐不過來。」
「嗯,我知道,所以我們一家來成全的爺爺的顧氏。」
顧凌峰只是目光沉痛地看着顧經年,並未再開口。
顧家的子孫自然要肩負家族重任,而他的長子和長孫,付出最多。尤其是顧經年,從小就犧牲了很多。
其實要是說起來,他都覺得自己愧對於顧天正和顧經年。
吞雲吐霧間,顧經年將一支煙抽完,將煙蒂彈進了垃圾桶里,清了清嗓子,語氣倏然柔和了幾分:「爺爺,幼時的事情就那麼過去了,我不想再去追究什麼,因為沒有意義。我能把握的只有現在。對於林汐那丫頭,我是真心相待,也是真的要和她過一輩子,所以爺爺最好還是不要再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幼時孤獨,不想再孤苦終老。」
顧凌峰依舊沉默不語。
「關於姑姑,她很早就已經觸犯了我,林汐的事情只是一個導火線,就算沒有那件事情,我也不一定能容得下她。」
聞言,顧凌峰倏然抬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顧經年。
天姝……她到底怎麼了?
「她在美國對我如何指手畫腳的我就不想多說了,畢竟已經是一個死人,我只是說現在,我不是我爸,我不可能為了顧家犧牲我的愛情。姑姑死後,爺爺一共派出了多少人去對那個丫頭動手腳,我也不想細數了,這樣的事情我以後不想再見到,否則我要懲治的就不單單是那些人了,還有背後的罪魁禍首。」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顧凌峰就不知道,他一直薄情的孫子,怎麼能對林汐這個丫頭愛得這麼深。
深到……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爺爺,您現在也許不知道,為了您,犧牲最大的,興許還不是我的父親,我父親只是失去了名義上的妻子,而有人卻是扼殺了本不該扼殺的生命。」
知道顧經年從來不誇大其詞,所以顧凌峰現在是一臉震驚,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什麼叫……扼殺了本不該扼殺的生命?
顧經年站起了身,整了整領帶,對着顧凌峰寒暄了幾句,大步離去。
顧凌峰沒有再叫住他,本來在胸腔里醞釀了許久的話,卻是一句都沒有說出開。
興許從顧經年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開始,就註定了他要處於一個劣勢的位置。
今天兩人的談話雖然簡單,但是其中的信息量卻不少,有些話並沒有說的很明白,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除卻顧經年最後意味深長地說的最後一句。
忽然覺得心情很沉重,之前一直認為顧經年是歷代顧家子孫中最有能力的一個,所以也認為他將顧家發揚光大乃是理所當然,久而久之也就忽略了他自身的感受。
他是個人,他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年近而立,自然也會有自己想保護的人。
前些年,他過得那麼辛苦,如今好不容易有個人可以為他排憂解難,願意為他洗手作羹湯,這明明不應該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嗎?可是會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明明……在最初林汐來顧家的時候,他也是很喜歡那個丫頭的。
而且林汐雖然手段狠辣,但是不是從來都沒有針對過顧家嗎?
他這個過來人自然也能看明白,顧經年對林汐用情至深,林汐又何嘗不是。而且她是個性情中人,若是顧家不觸犯她的利益的話,她應當不會傷害顧經年的本家才是。
這麼一想,長子一家,確實是為了他犧牲最多的。
前些年,顧天正妻離子散,難道顧經年也要這樣嗎?
一股內疚之感不可遏制地湧上心頭,顧凌峰也開始不由自主地想……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境地,究竟是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從病房出來之後,顧經年招手喚過了一個在不遠處等候的人,隨意問了一句:「顧文沫的手術做完了嗎?」
「做完了,現在在病房。」那人躬身回答。
「帶我過去。」
——
林汐熟門熟路地去了賀耀先的病房,只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推門進去,就聽到裏邊傳來一聲有些尖銳的大吼:「哥,你是不是瘋了?你都這樣半死不活了還想着娶那個女人?」
這聲音……賀菱?
於是林汐放在門把手上的爪子縮了回去,摸摸鼻子走到了另外一邊,坐在長椅上。
其實想想,之前賀菱和林婉的關係還算好,要是那個時候林婉嫁給賀耀先的話,估計賀菱也不會說些什麼,但是壞就壞在林婉後來鬧出來的那一系列的醜聞,尤其是後來她還自作聰明地擺了賀菱一道,想利用她從賀氏的星點傳媒要一大筆的違約金過來。這麼多的事情一出來,這賀菱要是還能容忍林婉當自己的嫂子那才是真的怪了。
裏邊從那一句嘶吼之後一切就歸於了寂靜,所以林汐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林汐百無聊賴地看着地面,直到面前出現了一雙鋥光發亮的皮鞋。
目光一點點上移,林汐看見了賀向庭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
「坐,聊五毛錢的。」林汐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椅子。
賀向庭依言坐下,便聽林汐開門見山:「上次去法國之前我答應你的,要幫助你們賀氏的影業公司在歐美拓展。我已經和外公打了招呼,外公說會找人和你們聯繫,不知道你們現在是否有什麼進展?」
「有,凱利家族已經有人來看過了,而且市場規劃已經做了出來,但是具體的情況如何我不太清楚,因為這件事情是耀先負責的。」
林汐挑眉,有些感嘆:「賀耀先現在已經挑了這麼一根大梁了?」
「是啊。」賀向庭也笑,「他的能力比我想像中要大得多,要是你想了解情況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去問他。不過也就是短短的一兩個月的時間,耀先的改變是真的挺多的。」
「之前一直都聽說京城的四大家族之間不會出無用之人,本來還以為賀耀先是其中的例外,但是發現看走眼了。」林汐唏噓一聲,「現在我聽說歐美那邊在推行什麼全明星戰略,而且我那天也問過舅舅,舅舅說捷徑就是賀氏出品一個影片,然後去衝擊國際大獎,要是能衝進荷里活的話自然是好,就算不是,也要拓展一下影響力。」
「嗯,這個事情我在賀氏也說過,大家一致決定重金打造顧文沫的當紅ip《知青》。」
「這本書我之前看過,客觀來講確實是一本不錯的書,和本國的時代特色有掛鈎,要是能拍好的話確實能引來巨大的反響。」
這麼說完,沒有得到賀向庭的應和,轉頭一看,發現他正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
林汐摸摸鼻子:「我哪裏說的不對?」
「沒有。」賀向庭搖頭,「其實我今天是特意來找你的。」
「幹什麼?」
「求助。」
「……」林汐有些無語,向自己求助是什麼鬼?
賀向庭吞了吞口水,想到賀氏的將來,還是冒着被打死的危險硬着頭皮開了口:「《知青》這部劇,我們從一開始選定的女主角就是夏茵,但是夏茵派頭太大,我們請不動。」
「那我就能請得動了?」
「你是請不動,但是有人能請動,多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林汐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倏然間陰測測地笑了:「賀向庭,你是真的嫌自己命太長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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