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同自持勇力,仗着手中一口劍直往劉范兄弟休息的營帳方向沖,可來襲營的終非鼠道蟊賊,財帛動人心,趙韙所找的人,先不論名聲,手上總是有兩下子的。單對單不是雷同的對手,但這又不是比武,十幾個刺客當即圍住了雷同,也不着急跟雷同拼命,只是纏住雷同不讓其接近劉范兄弟的營帳。
若是在戰場正面交鋒,這五十個刺客未見得是兩百兵丁的對手,可現在是偷襲,雷同這個不務正業的又不去組織人手抵抗,這就導致兩百兵丁現在死傷過半,依然無法阻擋刺客的攻勢。
劉范兄弟早就想跑了,可又擔心會跑出去落進刺客的圈套,兄弟倆只好縮在帳中,期待雷同的出現。只是左等雷同不來,右等雷同還是不來,耳聽得喊殺聲越來越近,兩兄弟終於坐不住了。
沒敢直接從正門走,鬼知道門外邊是不是有刺客,此時已經不是心疼帳篷的時候,劉范抽劍在帳篷上劃開了一道大口子,一扯自己的兄弟,當先鑽了出去,劉誕緊隨其後。兩個人小心翼翼左右打量,發現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才暗鬆一口氣。劉范沖劉誕點點頭,指了指左邊,劉誕當即點點頭,兄弟倆貓着腰剛走出不到兩步,劉誕忽然發現走在他前面的兄長忽然身子一頓,停住不動了,劉誕納悶,伸手想要推推兄長,提醒他這時候不是發愣的時候,卻不想手剛碰到劉范的後背,劉范整個人就歪倒在了地上。
劉誕大驚失色,剛要張嘴叫喊,忽然就感到脖頸一疼,伸手一摸,是支箭矢,劉誕想要呼救卻喊不出聲音,想要逃跑卻又邁不開腿,就感覺渾身的力氣正在迅速消失,當他的意識逐漸消失的時候,耳旁就傳來別人的驚呼,「公子中箭了!公子中箭了!」
刺客不會在任務完成以後還跟人拼命,見刺殺的目標已死,刺客們立刻退走,五十名刺客此時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不過雷同帶來的兩百兵丁也只剩下四十來人,雷同就是想要帶人追擊,以刺客靈活的身手,雷同也追不上,只能衝着刺客逃走的方向破口大罵。
等到罵夠了,雷同來到劉范兄弟的屍首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在出發之前,雷同信誓旦旦的向龐太守保證必會保護兩位公子周全,可現在,兩位公子卻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殺,這讓他回去如何跟龐太守交代。
「將軍。」一名兵丁送上兩支要了劉范兄弟性命的箭矢,雷同原本並不在意,可拿到手裏一看,心裏不由一驚,這箭矢並不是個人私造,而是官軍的制式裝備。雷同本來就不是什麼頭腦靈活的人,除了忠心外,他也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的優點。可即便如此,雷同也意識到自己這回可能是卷進了一場風波之中。
「收拾東西,回巴西。」雷同小心的將證據收好,隨即吩咐手下道。
「將軍,我們不去cd了?」
雷同聞言眼睛一瞪,「去cd做什麼?咱們奉命護送公子,現在公子沒了,我們還去做什麼?不要廢話,立刻返回巴西,把戰死弟兄的屍首先找地方埋了,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們再來送他們回鄉。」
「那兩位公子的屍首……」
「……也一併先埋了,一切聽從太守大人的處置。」
……
話分兩頭,雷同正在收拾行囊準備走人,完成這次刺殺任務的刺客們見身後沒有追兵,便停住腳步清點人數。去的時候是五十人,可現在還活着的也就只剩下十七個人,而且人人還都帶傷。
身後沒有追兵,刺客們便打算先緊急處理一下傷口再趕路。越是拼命的人就越是怕死,刺客們也不想因為療傷不及時而給自己的身體留下什麼隱疾。可就在眾人各自處理各自傷口的時候,忽然就聽林子裏傳出一陣颼颼聲,緊跟着就有人慘叫倒地。
襲擊來的太突然,壓根就沒給刺客們反應的時間,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往往已經身中數箭,等到數波箭雨過後,樹林中走出了一隊人馬,人人手持兵刃,小心翼翼的接近,查看倒地的刺客們是否已經死透。
王樹並不是刺客,他只是此次刺殺的聯絡人,也就是負責牽線搭橋的中間人,此時他也是身中數箭,雖然並不致命,可他此刻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他不知道襲擊他們的這波人是屬於哪方的勢力,但從對方下手毫不留情的態度可以看出,這幫人並不打算留下活口。
為了活命,王樹就當自己現在已經死了,哪怕是左腿被人用刀割了一刀,他也只當那條腿不是自己的。好不容易熬到對方檢查完畢,王樹就聽有人說道:「好啦,都死絕了,這下四公子可以放心了。」
「四公子?」王樹心裏暗暗記住了這個稱呼,緊跟着又聽人說道:「不要大意,依我看還是將這些人的腦袋都砍下來才穩妥。」
「要砍你砍,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這大半夜的砍人頭,你也不覺得瘮得慌。」
「不砍就不砍吧,我也就是隨口說說。趕緊回去吧,四公子也該等急了。」
「有什麼好急的,現在劉范、劉誕那兩個傢伙已經死了,蜀王世子的人選就剩下四公子一人,我就不信到了這時候還能出現意外。」
「小心無大錯,趕緊走吧。」
等到周圍咱也聽不到動靜,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王樹這才緩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先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些刺客的死屍,沒有旁人。王樹撿起身旁的一把長劍當做拐杖,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現場。只是他並不知道,就在方才發起襲擊的小樹林中,有兩個人正在盯着他。
「先生,為何要留下這個活口?」史阿不解的請教李儒道。
「不留下這個活口,又怎麼將劉璋弒兄一事傳揚開來。」李儒微笑着答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與史阿分頭行動以後,李儒便帶着人趕到了cd。因為劉范兄弟帶着人先去了巴西,所以李儒要比劉范兄弟早到cd。在到了cd以後,李儒也沒有閒着,有錢能使鬼推磨,通過花錢,李儒搞到了軍中的制式武器,而史阿的到來也讓李儒掌握了cd暗殺界的動向。
趙韙想要刺殺劉范兄弟,那所用的刺客最好就不要是本地人,而改名換姓又武功不錯的史阿也就此混進了這批刺客當中。劉范兄弟中的那兩箭是史阿暗中下的手,當時兩撥人都在混戰,都只關注眼前的對手,也就沒有注意到史阿中途溜了小號,刺客們後來清點人數發現史阿這個外地人不在,也沒太當回事。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知道他們事先商量好撤退路線的史阿已經帶着人早就埋伏在了附近。
「先生,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史阿問李儒道。
「現在局已經布好了,剩下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我們操心了,立刻啟程返回漢中。」
「不用繼續留下監視?」
「史校尉,咱們此次前來的目的已經達成,沒必要去操心多餘的事情,牽涉過深,反倒容易露出馬腳。」
「是,是屬下多嘴了,請先生恕罪。」
「不要緊,都是為聖上辦事,你也只是好心,趕緊通知人馬準備離開。」
……
李儒一行人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沒有驚動任何人。也多虧李儒等人走得早,就在他們離開的第二天,當有人發現那些刺客的屍首,又緊跟着發現劉范兄弟的屍首以後,整個cd立馬就炸開了鍋。
劉璋第一時間站出來宣佈要追查兇手,那些已經暗中同意支持劉璋的世家也緊跟着站出來表示對劉璋的支持,可除此之外,在市井之間卻開始流傳有關劉璋為奪世子之位而買通殺手弒兄的傳聞。據說傳的有鼻子有眼,而且讓人聽後找不出什麼破綻,尤其是那些刺客的被殺,更被人想當然的認為是劉璋在殺人滅口。
「怎麼辦?」劉璋找到此事的主要負責人趙韙,一臉焦急的問道。最能威脅自己奪位的兩個大敵是沒了,可自己的名聲也臭了,尤其是不知道誰把這件事捅到了父親那裏,父親派人來招劉璋,可劉璋卻做賊心虛的不敢去。
「事已至此,也只能再次鋌而走險,季玉,你想不想做蜀王?」趙韙咬了咬牙,點頭看向劉璋。
劉璋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趙韙是打算做什麼,立刻臉色大變的連聲說道:「不可不可,絕對不可。」
趙韙見狀心裏不由暗怒,這個扶不上牆的爛泥!趙韙有心撒手不管,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趙韙只能閉着眼往前闖,劉璋好歹是劉焉的兒子,而且現在是唯一還活着的兒子,劉焉就算知道劉璋真的弒兄,到最後恐怕還是會將蜀王之位傳給劉璋。可他這個爪牙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劉焉不會要劉璋的命,但十有會拿自己出氣。
現在趙韙已經不是在為劉璋的將來謀劃,而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既然兩個人中必須要死一個,那趙韙自然不會為了劉焉而獻上自己的性命。
「季玉,你真的不肯?」趙韙臉色陰沉的瞪着劉璋問道。
看到趙韙此時的模樣,劉璋就感覺後背發寒,拒絕的話愣是說不出口,只能期期艾艾的說道:「他是我父親呀,若是我真幹了那件事,就真成大逆不道之人了。」
「……好,既然季玉不肯,那這事我就另外想辦法解決,只是季玉切記,這段時間不要離開家,免得遭人暗算。」
「誰想殺我?」
「……季玉,你莫非忘了那些刺客最後一個都沒活下來?雖然現在還沒弄清楚究竟是誰滅了那些刺客的口,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你我的嫌疑是最大,為了防備那些刺客上門尋仇,你最好老實待在家裏,哪裏也別去。」
「那我父親那裏……」
「蜀王殿下那裏你不必擔心,他目前也只是懷疑,並沒有認定你就是兇手,只是等熬過了這陣風頭,你就是唯一的世子。」
劉璋送走了趙韙後回後宅找妻子費氏求安慰去了,而趙韙卻是馬不停蹄的直接去了王家。王商是王家的家主,也是與趙韙合謀的人之一。得知趙韙來訪,王商立刻讓人將趙韙請到了書房。
不等趙韙開口,王商立刻說道:「趙兄,不好了,蜀王殿下恐怕要準備對付你了。」
趙韙知道王商在劉焉身邊安插了眼線,所以對王商的消息並不懷疑,聽後冷笑着說道:「想要對付我?那也要看他有沒有命活到那天。文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公子已經答應了我們的計劃。」
「他答應了?」王商有些意外的問道。
「嗯,起初也是不肯答應,但等我跟他說明其中厲害,他說自己會老實待在家中,直到大事辦成。」
「唔……那趙兄打算何時動手?」王商想了想後問道。
「此事宜早不宜遲,眼下城中並無多少兵馬,將各家的私兵集中起來,足以控制cd。若是等到張任或是嚴顏率兵趕來,公子那裏倒是不用擔心,但你我的性命可就堪憂了。」趙韙聞言答道。
王商明白自己現在與趙韙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他也跑不了自己,唯有合作,方有一線生機。兩個人說干就干,當即分頭去聯絡各家,約定一起動手逼宮的時間。
……
夜黑風高殺人夜,劉焉獨自躺在床榻上暗自傷心。不管外面的傳聞是怎麼樣的,但事實就是自己的兩個孩子沒了。不管這兩個孩子是被誰殺的,他劉焉如今只剩下一個膽小懦弱的幼子劉璋。
一開始剛聽到劉璋弒兄的傳聞時,劉焉恨不得親手宰了這個畜生。可等這氣頭過去了,頭腦恢復冷靜的劉焉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兒子賭對了,因為現在就只剩下他這一根獨苗,自己出了選他已經別無選擇。
從請命出任益州牧開始,劉焉就一直想要過把皇帝癮,可現在明明已經距離皇帝之位只剩下一步之遙了,自己卻馬上就要離開人世。留下這麼一份家業,劉焉自然不可能直接還給朝廷,也不可能選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做自己的繼承人。
「殿下,該吃藥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劉焉的耳旁響起。
看到來人,劉焉的臉上露出一些笑意,開口謝道:「有勞盧夫人了。」
「殿下言重了。」
來人正是與劉焉有緋聞傳出的盧氏,張魯的母親。這盧氏果然駐顏有術,明明今年已經四十出頭了,但看上去卻只有二十來歲。說實話,劉焉的確對盧氏動了心,當初孤身一人來益州赴任,劉焉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乍一看到盧氏時頓時驚為天人。不過劉焉也不敢用強,畢竟盧氏是蜀中五斗米道的首領,若是用強,恐怕自己的益州就要動亂不止。
劉焉並不在乎外面怎麼傳自己跟盧氏的緋聞,甚至有些樂見其成。不過現在看到盧氏,劉焉心裏是一點鬼心思都沒了。都要死的人了,哪還能有那個心情。
服了藥後的劉焉見盧氏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退下,不由納悶的問道:「盧夫人還有事?」
「殿下,妾身是來向殿下辭行的。」
「……你要走?……也好,離了這個是非之地,也不是什麼壞事。不知盧夫人打算去哪?」劉焉本想挽留,可一想最近的糟心事,便改口問道。
「妾身打算帶着公祺等人去龍虎山潛心修道,等天下太平以後再出世佈道救人。」
「龍虎山……此去山高路遠,還請夫人保重身體。」
「殿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送走了盧氏,劉焉兩眼望着床頂,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直到被外面的嘈雜聲驚醒。被人吵醒的心情總是不那麼好,劉焉也是如此,看外面火光一片,劉焉先是以為起火,但在看到推門進來的人以後,劉焉知道不是。
「趙韙,你好大的膽子!」劉焉怒聲喝道。
卻見趙韙一言不發的走到床前,不等劉焉說話就撲上來伸手按住了劉焉,劉焉年老體虛,哪裏是趙韙的對手,很快就被趙韙撬開嘴塞進了一粒藥丸。等做完了這些之後,劉焉才看到趙韙如釋重負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剛想開口呵斥,劉焉卻發現自己此時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意識越來越模糊,耳邊也響起了趙韙帶着悲憤的哭腔,「快來人呀~蜀王殿下讓那個給害了~」
……
初平三年末,被朝廷封為蜀王的劉焉因背瘡發作死於榻上,其幼子劉璋在趙韙、王商等人的支持下繼承王位。同年,同樣被朝廷封為荊王的劉表上表朝廷,言劉璋為蜀王之位弒父殺兄,實乃不義之人,建議朝廷發旨,號召天下共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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