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信仰市開往省城的這一趟火車,是晚上出發的,幾乎是要走一整晚,第二天清晨抵達目的地。
儘管這一車廂的高中學生精力旺盛,又是離家遠行,所以一路都很興奮,在車廂里各種鬧騰,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夜越來越深,再怎麼精力旺盛,也都漸漸的累了,困了。而又因為人多經費少,他們乘坐的這節車廂只是軟座車廂,沒有臥鋪,學生們困了,也只能趴在小餐桌上,或者靠在座椅上睡覺。
有帶隊老師一起,學生們都是男孩和男孩,女孩和女孩的挨在一起,就算睡着了互相靠着對方也沒什麼。但這麼多人,男孩女孩的數量也不是正好都能挨在一起的,再加上也有些有心為之,也就有男孩女孩挨在一起睡着了的狀況。這同樣也沒有什麼,不過對於正值風華年紀的男孩女孩而言,這種情形也特別容易產生故事,那也是在所難免。
就算什麼故事都沒有,某個女孩在迷糊中醒來,發現自己的頭竟搭在旁邊男孩的肩上,又怎會沒有留下一段清香?
因為帶隊的張老師就坐在過道的另一邊,所以李赫一直都是和河溪洲坐在一起,季寥也一直是和陳菁坐在一起的。他們4個人一路上聊了很多,高三的學生嘛,聊得最多的當然是明年的高考,暢想着自己的未來,擔憂着自己的分數。
也有很多八卦,陳菁在這方面是權威,班上的女生喜歡哪個男生,似乎就沒有她不知道的。當然在聊這些八卦的時候,他們都會特別小心,生怕張老師聽到。然而張老師或許早就聽到了,卻也不去點破他們。而陳菁爆料最多的就是班上有多少女生喜歡李赫,張雨娜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季寥就在這裏她也沒提,除去這兩人,她竟然還能數出七八個。
一時間李赫非常得意,不過這七八個人裏面仙女固然是有的,恐龍也沒少,於是看到李赫一臉驚駭的時候,陳菁和季寥就吃吃的笑。
但漸漸的,漸漸的,到了凌晨兩三點,他們也都困了。比起車廂里其他人來,他們算是聊得久的,這時候車廂里已經睡着了一大片了。決定睡覺前,陳菁和季寥又挽着手上洗手間,同時以要求保護的名義叫上李赫一起,既藉此機會活動一下手腳,又避開老師暢快的聊一些他們更感興趣的話題。回來的時候通常都是陳菁一個人先回來,季寥和李赫會單獨多聊幾句。這種感覺有點偷偷摸摸的,卻又有着一種別樣的動人。
其實也沒有多聊出什麼私密的話題來,但聊什麼,確實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這一次他們並沒有停留太久,而且回來的時候也是三個人一起回來的,因為這時候乘務員因為車廂里的學生們大都已經睡着了,很人性化的關掉了車廂里的大燈,只留下過道燈照明。陳菁是有點膽小,在這種光線中不敢一個人回來,季寥也覺得在這種光線中再單獨跟李赫在過道那裏聊天不太好,所以三個人就一起回來。
但是在坐下的時候,季寥鼓起勇氣在陳菁耳邊說了一句什麼,陳菁做了一個ok的手勢,就坐到河溪洲的旁邊趴在小餐桌上睡覺了。作為大叔的李赫心裏和臉上都帶着笑,把季寥讓到裏邊,自己坐在了靠過道的一邊。
結果就是,季寥把頭靠在李赫的肩上,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李赫低着頭就看到她的睫毛撲閃撲閃的,不過畢竟凌晨兩三點也是人最困的時候,季寥漸漸的,也就靠着李赫的肩上睡着了。
小女孩的頭就那麼靠在自己的肩頭上漸漸的睡着了,李赫卻睡不着。這麼近的距離,季寥頭髮里的一股淡淡幽香自然而然的飄到李赫的鼻子裏,李赫聞着這種淡淡清香,恍恍惚惚的覺得這一切就像做夢一樣,重生以來漸漸踏實的生活又變得有些飄忽。前世里,是沒有這一段旅程的,不但他沒有,季寥也沒有。因為他的出現,季寥原本已經空白的人生繼續散發着年輕生命的清香,可她究竟又能到什麼地方呢?會不會突然有一天,她又重新落入了她的生命軌跡,突然就從他的世界永遠的離開?
這麼想的時候,李赫覺得自己好像那種舊言情小說中的悲情男主,文藝和矯情得不要不要的,可是這確實也是他心裏的一個結。所以在他明知道季寥對他很有好感的時候,一直不敢太過於靠近她。也不是怕自己陷入太深,一旦她真的離開自己會受不了,他畢竟只是一個庸俗的猥瑣大叔,喜歡看島國的愛情教育片,喜歡看重口味的肢解狂魔一類的電影,還幻想着身邊美女如雲,他很難想像自己會像女頻男主那樣為了女主欲生欲死。但是他擔心自己救了季寥,也沒準會因為自己害了季寥。
李赫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是不是一種神力所為,但這個世界,一定有着一種必需讓人敬畏的,不可知的神秘力量。
然而他也不願想得太多,就像這段旅程,不管它原本是不是不應該存在,至少現在,季寥靠在他肩頭睡着,這種感覺很好。在這個時候,這個猥瑣大叔心裏,竟也像這個身體的真實年齡那樣,希望這段旅途不要結束,如果那樣,那又是多麼的美好呢?
也許自己該寫一本很文藝的暢銷書,書名就叫做《就這樣一路到永遠》?
李赫在心裏笑了笑,睡不着想東想西的,又想到了鄺行遠交給他的任務。鄺行遠的任務相當於讓他寫一篇關於小城市經濟發展模式的論文,這是跟他前世的學業和工作經歷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事情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想着想着,腦子裏竟然漸漸有了一些思路。更讓他覺得恐怖的是,在他前世的記憶資料庫里,竟然能在找到一些機關報紙上發表過的文章,甚至能找到知網裏的相關論文,難道他前世里坐辦公室的時候,除了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錄入各種法醫檔案,還會去看社論?不不不,這不可能,那時候雖然沒有《王者榮耀》,但網遊他也玩過不少,這絕不是他記憶里的東西。
那麼問題來了,難道說他在重生的時候,腦子裏還被植入了某些別人的記憶?包括他的體質比前世好,包括他比前世更會踢球,包括他在學結他的時候比自己想像的更有領悟力,這些都和重生有關?按照河溪洲說的,沒有什麼不能用科學解釋,那麼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或許就是時空扭曲後留下的印記?他只是在一個極其偶然的節點上,以億萬分之一的超小概率承繼了這個時空碎塊?
當然如果用神明來解釋可能更簡單一些,比如說他前世過得太悲催,太倒霉,天上的神一時心血來潮,給了他一個重生的機會,而且怕他重生了還是像前世一樣苦逼,還特意給他開了一些掛。
然而不管怎麼樣,重生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外掛了,就像一款遊戲重新讀檔,你已經知道後面的攻略,通關總是容易得多。那些碎片化的信息都是讀檔時的附加屬性,只要運用得好,他就不僅是通關,還能以3s成績通關……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就是不勞而獲,坐擁億萬家財,你妹的都讓我重生了,為什麼不索性讓我成為一個滿嘴金牙的暴發戶,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還是要去奮鬥呢?
李赫在心懷抱怨的時候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哆嗦,這讓他趕緊的按下了自己心裏那種不要臉的憤懣,一夜暴富就像《漁夫和金魚》的故事,還是自己奮鬥得來的靠譜,已經有外掛了奢求太多一定會挨雷劈的。
從紛亂的情緒中走出來,他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去為前世糾結了,最後一次。這一輩子不管過得怎麼樣,他都已經收穫很多,至於將來,只要努力了,就隨遇而安吧。
這時季寥的頭動了一下,她睡得也不是很沉,不知怎麼的就醒過來了。迷糊中她仰頭看了一下李赫,眼睛亮晶晶的,然後伸手摸了一下少年茂盛的胡茬,臉上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又把頭靠在李赫的肩頭上繼續睡了。
火車咣當、咣當的行駛着,漸漸的,由黑夜駛向了黎明。
車廂里熟睡的孩子們漸漸的又醒了過來,在漸漸喧雜的說話聲中,季寥也早已醒來,沒有羞澀,沒有不安,好像把頭靠着李赫睡着對她來說早已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過因為有老師在旁邊,借着和陳菁又去洗手間的機會,不動聲色的又和陳菁坐在了一起。這個過程她和李赫,和陳菁都很默契,只有和河溪洲有點疑惑,因為他隱隱記得睡着的時候,他身邊坐着的似乎並不是李赫啊,不過就算疑惑,他畢竟也沒有問出來。
列車到站,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但對李赫和季寥來說,這一段旅程都充滿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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