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資深的老刑警,李傑並不覺得兒子的假設是荒唐的,理論上,任何可能都會存在,儘管聽起來李赫的這個假設似乎有點離譜。
女人侵犯女人怎麼定罪,國內還沒有成熟的法理研究呢。
過了一會兒,李傑的助手王凱旋從法醫科那裏拿了一些資料過來,他們也沒有繼續停留在藏屍庫里,就算要討論,也大可以找一個有人氣的地方坐下來討論。
李赫深知干刑警的,經常都是不分晝夜,所以儘管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很困了,還是跟着老爸和凌清冽去了辦公室。而當他踏進省廳的刑偵總隊大樓的時候,那種前塵往事真假難辨恍惚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這裏,前世他也來過,準確的說,那時候是路過。也許那時候凌清冽就在這裏上班的吧,卻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人海茫茫,那種所謂不經意的偶遇,概率其實是極低的。可是這個地方,和他前世經過的地方卻又不同,沒有了那座緊挨着一起,卻又游離在外面的法醫樓,這個地方就讓李赫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如果那個地方的存在是一道時空之門,那麼現在那道門再也不會對他打開。對李赫來說,這樣其實也好,至少再也不用擔心突然醒來,現有的一切都是一場空了。
至於還會遇到什麼,那就順其自然了吧。
總隊大樓其實也沒有幾層,四隊的辦公室就在四樓,四隊裏面又有不同的分組,每個小組有自己的辦公室,還有好幾個大小不一的會議室。李赫跟着老爸進去的時候,四樓的不少房間都還是亮着的,就如凌清冽說的那樣,為了這個連環案,他們這些干刑警的,是別想睡好覺的。
李傑的七組和凌清冽的九組辦公室是挨在一起的,在四隊裏面,李傑是從地級市借調來的,凌清冽是新近提拔的,都屬於邊緣小組。儘管李傑的七組自組建起來破案率相當不錯,但畢竟時間還太短了。不過這種情況也正在改變,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李傑的老兄弟吳彥卓從警院調到了四隊任職,掛副隊長,級別是正處,原來的隊長古裂外調,實際上吳彥卓過來就是主持工作的。
李傑不知道別人知不知道他和吳彥卓的關係,也無所謂別人怎麼看,隨着自家兒子的生意不斷做大,連李傑的心境都不同了。現在他還沒有任何別的想法,不過偶爾他的妻子米婭還有女兒問起現在他為什麼還要那麼拼,非要當一個挨不着家,又掙不了幾個錢的警察,那種時候,李傑也不是完全沒有動搖的。
所謂無欲則剛,正是對仕途有些無所謂了,李傑的七組反而有着越來越高的效率,成了別的組都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一個存在。
李傑把李赫還有凌清冽帶到了辦公室隔壁的一個小會議室,兩個小組的其他成員也中途接到電話過來了,之前人都撒出去找線索,哪怕有了一丁點的進展,也要集中到一起討論,這是常態。今天的區別僅僅是多了一個李赫,李傑也沒有向其他的組員介紹他,只是在讓王凱旋會議室的白板上貼上剛從法醫科那裏拿到的一些資料。
會還沒開,吳彥卓也過來了。
「屍源大概可以確定了。」李傑派出去的一個組員首先匯報說:「初步認定死者為城市大學空乘專業大二的學生,名叫張晴,是去年城市大學校園十佳風采大學生比賽的冠軍,也被學生們戲稱為城市大學的校花。根據該生的輔導員反映,這個張晴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按時上課。因為她本人很少住在寢室里,所以班裏的同學並沒有意識到她已經失蹤,我們聯繫了家長,但她家裏對她的狀況語焉不詳,但已經接收做DNA堅定,結果很快就可以出來。」
「語焉不詳?」吳彥卓站在小會議室的最後面,抱着手皺着眉頭問:「什麼意思?」
李傑呵呵一笑,說:「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沒有好好上學,但是不願意承認。」
前去城市大學調查的一個女警說:「她們同宿舍六個人,就有三個長期沒有住在宿舍里。其中有兩個是和男朋友在校外同居,至於張晴,她的舍友說,只知道她偶爾上課也是自己的開車,開的是保時捷的跑車。」
吳彥卓哦了一聲,說:「被人包養了是吧?這就是家裏知道但不願意承認的原因?好吧,包養她的是什麼人,查過嗎?」
李傑小組裏另一個組員說:「已經調查了張晴的通訊及銀行賬戶,確認她和一個姓尹的富家子弟過往甚密,她的銀行賬戶里最大的幾筆進項都來自於那個尹姓的富家子弟。」
之前的女警說:「她的舍友不太了解她的戀愛情況,不過也聽說過姓尹的闊少。」
剛才那個組員說:「但是姓尹的闊少沒有作案時間,根據法醫推斷的死者死亡時間,闊少在國外,而且也沒有動機。」
李傑說:「先確定死者身份再做進一步調查。不過鑑於此前的類似案件,我們已經可以把死者的範圍圈定,同時調查她們周邊的人群。」
各種匯報完成之後,已經到了凌晨四點,會議室里也只剩下了李傑父子、吳彥卓和凌清冽四個人。
李赫在刑警們開會的時候縮在角落裏打盹,沒辦法,之前喝了酒,太困了。而且他知道的東西比這些刑警們多,只不過相比於他們的調查和推理,他知道的東西真說出來,反而比較不可信。這時候只剩下了和他關係最親近的幾個人,他也才睜開了眼睛,喝了一口老爸喝的濃茶,皺着眉說:「老爸,太濃了,對身體沒好處。」
李傑不以為意的笑笑,說:「習慣了,幹這一行熬夜是家常便飯,總得想辦法提神。不過我叫你來,不是叫你來打瞌睡的。」
時間寶貴,李赫開門見山的說:「你們目前調查的嫌疑人,我覺得都沒有動機。」
吳彥卓一聽,就饒有興致的問:「為什麼?」
李赫說:「之前說的那些富家公子,欺負人可以,真要讓他自己動手殺人,不是我看不起他們,恐怕他們還真沒這個膽子。就算真有殺人的,他們也不可能處理得這樣不留痕跡,更沒有必要,也沒有那種技術將面目皮膚完整的剝離下來。而且你們忘了發現屍體的地方了嗎?是在一個展覽館裏,這就不是一個正常的拋屍地點。這個案件,你們不能按照正常的思路去偵破。」
「對。」吳彥卓點頭說:「把屍體放在展覽館,這毫無疑問是對警方的嚴重挑釁。」
李赫說:「那倒也未必,死者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性,呃……不誇張的說,我見到屍體的第一眼,即使是屍體,也依然覺得是很美的。那麼,兇手把屍體擺放,注意我說的是擺放……而不是拋棄,清冽姐,這麼說沒問題吧?」
凌清冽在李赫說即使是屍體也覺得美的時候,狠狠的剜了李赫一眼,想說他猥瑣吧,可這也不能叫猥瑣,但是感覺也怪怪的,聽到李赫問她,也只能回答說:「可以說是擺放吧,至少不是我們常說的拋屍。」
李赫說:「也就是說,兇手並不見得是用這樣的行為向警方挑釁,而是,他把屍體當成了一件藝術品。」
凌清冽皺着眉說:「太變態了吧?」
李赫呵呵一笑,反問:「殺人剝臉皮,不變態會做這樣的事情嗎?再說你師傅叫我來,就是想聽一些不同的意見的,按照常規的偵破思路,這棟樓里的精英那個不比我強一百倍?我來,就是提供一些非常規的想法和意見的,對吧?」
吳彥卓佩服的沖李傑豎起一個大拇指,他的綜合能力很強,但但就偵破經驗業務能力,他知道自己是比不過李傑的。
李傑面無表情,總不能在這種時候夸自己的兒子腦洞大,他想到了一個事情,問:「之前在法醫科那邊,你說死者有被女人性-侵的可能,又是怎麼想的?」
李赫把手一攤,說:「同樣也是逆向思維。死者有被性-侵的痕跡,她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孩,正常思維都會想到男性,警方也會出於慣性思維自動排除掉一部分人,對兇手來說,是不是就更多了一份保障?」
只能這麼說了,李赫總不能說,我已經知道兇手是個女人了。事實上,如果不是他中途似夢似真的回歸35歲的那一次在法醫科檔案室里很認真的看過很多檔案,他也不知道這個案子的兇手是個女人。那麼在遇到這個變態殺人案的時候,他就會很容易想起剛剛來到他們學校上課的那個落雲松落老師來,那天落雲松上課的時候說到「美是永恆」的時候,李赫就覺得那個帥哥很有這種變態殺人的潛質。
什麼是永恆?再美的花也會凋謝,再美的紅顏也會老去,只有死亡才會永恆。
凌清冽聽李赫這麼說,也若有所思的說:「同性的話,本身不被社會接受,心態自難免失衡,因愛生恨會有這種扭曲的行為也更有可能,動機也有了。師傅,卓叔,我們的調查範圍又要擴大了啊。但也可以有針對性,李小赫,你腦洞挺大的啊。就算你是胡說八道,也能為我們提供一些新的方向呢。」
李赫苦笑,小姐姐不挖苦他一下總是不快樂的。
吳彥卓對李赫說:「你也是特殊的警員,有需要隨叫隨到啊。」
李赫搖頭說:「拜託了,我很忙的,真的很忙的,我現在公司里事情堆成山,我給你們提供意見已經是警民合作的典範了。倒是有一件事,卓叔你得想辦法幫忙了。我答應過金珠,要儘快的幫她爸爸出獄,當初判了八年,現在已經兩年多了,可以開始運作了吧?」
吳彥卓也還厚道,沒有馬上就拿這個事當條件,讓李赫花更多的精力來協助他們辦案,只是點頭說:「可以,這個案子當時主要是涉及到了上面的一些人,現在那些人倒了一些,可以提前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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