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黑子二人與劉傑一同出了賓館,劉傑抬起手揮了一下,一輛吉普車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停到了他們的面前。。。劉傑比劃着招呼道:「來來來,秦總,你坐前面。」
在許多地方幹部的心目中,小車前面的副座是屬於比較尊貴的位置,一向是歸領導或者貴賓坐的。當然,真正有「范兒」的大老闆,是不會去坐這種位置的,這個位置應當屬於秘書或者保鏢。秦海沒有接受劉傑的好意,而是笑着說道:「劉廠長,咱們倆一塊坐後面吧,能聊聊天,讓黑子坐前頭就好了。」
「也好,也好,那秦總先請吧。」劉傑殷勤地拉開後門,請秦海先上車,然後自己再鑽進了車裏。
幾個小小的動作,讓秦海感覺到了一種異樣。在他上一回到金塘來的時候,雖然於克岫、劉傑這些人也是一口一個領導地稱呼他,但骨子裏對於他們這幾個人並沒有太多的尊重,在一些細節上尤其顯得出那種輕視的意思。但這一回,秦海能夠看出,劉傑對他的謙恭是發自於內心的,也許劉傑並沒有什麼事情要有求於他,但在心理上,劉傑已經處於弱勢了。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俗話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啊。
司機駕駛着吉普車在金塘的街上開過,正是傍晚時分,道路兩旁店鋪的燈光招牌都已經亮了起來,遠遠望去,頗有一些燈紅酒綠的感覺。一輛又一輛的人力三輪車與吉普車擦身而過,蹬車的三輪車夫弓着腰的身影與街景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坐在車裏,也沒法談什麼嚴肅的話題,秦海與劉傑只能談些時下流行的閒話。劉傑着重打聽了一下秦海這幾年的作為,秦海不願透露得太多。只是就熱噴塗機的事情簡單說了說,並強調這東西的成本很高,所以利潤十分菲薄。
車子開了十幾分鐘,來到一家門面不太起眼的飯館門前停下。劉傑拉開車門下了車,又招呼着秦海下車,同時介紹道:「秦總。你看,咱們就選這家館子怎麼樣?這家館子看起來不怎麼樣,不過卻是咱們金塘最有特色的一家館子了。」
秦海仔細端詳了一下,看出這家飯館檔次的確不高,也就算是家常菜館了。聯繫到此前聽三輪車夫介紹過的紅光玻璃鋼廠的現狀,秦海能夠理解,劉傑即便身為廠長,也不敢在太高檔的地方請客,只能在這裏將就一下了。
想到此。秦海微微笑了一下,說道:「呵呵,到一個地方,就得吃有特色的東西,門面裝修啥的,都是虛的。」
劉傑趕緊附和道:「秦總說得太對了,我們不講這個排場,主要就是吃個特色。」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說笑着。推門進了飯館,黑子和劉傑的司機跟在他們身後。也走了進去。飯館裏吃飯的人不多,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坐下,遞上了簡單的菜單。
劉傑對於這家飯館顯然是比較熟悉的,他稍稍向秦海客氣了一下之後,便熟練地點了六個菜,又要了當地產的白酒。吩咐服務員抓緊上酒上菜。
「秦總,咱們得有三年沒見面了吧?」在等着上菜的時候,劉傑對秦海問道。
「三年多吧,咱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浦江。浦桑汽車材料招標那次。」秦海說道。
聽秦海提起浦桑汽車的事情,劉傑一臉懊喪之色,說道:「哎呀,秦總,你不提這浦桑汽車,我還無所謂。你一提起來,我真是自己抹脖子的心都有了。想當初,你秦總苦口婆心勸我們和汽車國產化辦合作,搞汽車材料,我們都是豬油迷了心,竟然把你秦總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記得你當時就警告過我們,說過幾年我們肯定會後悔,你看現在,我們可不是後悔了嗎?」
秦海此來金塘,可不是為了來聽劉傑懺悔的,他笑了笑,說道:「市場的變化,誰也預料不到。當時我也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現在竟然成真了。對了,劉廠長,我聽說紅光廠現在情況不太好,你能介紹一下嗎?」
「介紹什麼?都停工了唄。」劉傑說道,「我們的產品,幾十年一貫制,沒有創新。加上設備老化,生產規模小,成本高,根本比不上京城、浦江那幾家大企業,現在廠子已經半年多沒有業務了,工人的工資全靠銀行貸款來維持着。」
「於廠長那邊也是同樣的情況嗎?」秦海問道。
「誰?於克岫嗎?」劉傑愣了一下,後來想到秦海在金塘也只認識於克岫這一個姓於的廠長。他說道:「老於那邊的情況,還不如我呢。我們廠在市里有一個門面,現在租給南方人做生意,一年還能收點租金,你看我這小車的油,還有請你秦總吃飯的錢,都可以從這點租金里出。老於那邊一點活錢都沒有,連老於自己都快去蹬三輪掙飯錢了。」
「市里也不管?」秦海又問道。
劉傑道:「市里怎麼管?全市這麼多企業,掙錢的沒幾個,停工的差不多有七八成,市里倒是成立了一個什麼減虧增效辦公室,可是我們這些企業的產品沒有競爭力,什麼辦公室也沒辦法讓我們起死回生。」
說到這的時候,服務員把酒菜端上來了。劉傑的司機頗有幾分眼色,搶過酒瓶子,先給秦海和劉傑把酒倒了,然後又給黑子也倒了酒。他自己因為要開車,不能喝酒,只是在酒杯里倒了點白開水,以便在大家喝酒的時候能夠陪一下。
劉傑等司機倒完酒,端起酒杯,說道:「秦總,還有小傅,我先敬你們一杯,歡迎你們到金塘來做客。酒菜都很簡單,不過我老劉的心是真誠的,多餘的話我也不會說,就先干為敬了吧。」
秦海見他這番客氣,連忙也端起酒杯,跟着劉傑一塊喝掉了杯中酒。沒等劉傑去拿酒杯,黑子已經先把酒瓶拿到手上,給劉傑斟滿了酒。
接下來,自然就輪到秦海敬酒了,隨後是黑子,劉傑的司機見狀,也端着自己裝了白開水的杯子向大家示意了一下,算是走完了一個過場。
幾杯酒下肚,劉傑的臉有些微微泛紅了,他借着酒勁,對秦海問道:「秦總,你這次到金塘來,是不是看中了我們這些企業,想借這個機會抄個底啊?」
「這話是從何說起的呢?」秦海笑道,「我明明今天下午才到金塘,劉廠長怎麼知道我的來意?」
劉傑眯着眼睛道:「秦總,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這樣的事情,你還瞞着我?你是剛到金塘不假,可是小傅前一段跟着一個什麼柳廠長去了老於那裏,這事可瞞不過我的眼睛。聽老於說,那個柳廠長好像和你也有點關係,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金塘幹什麼?」
秦海道:「我和柳廠長算是合作夥伴吧,不過他到金塘來,倒是和我商量過的。劉廠長,我聽說柳廠長和於廠長談得不太愉快,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小傅不是一直跟着柳廠長的嗎,他沒跟你說?」劉傑問道。
秦海搖搖頭:「小傅在我那裏不負責經營的事情,主要是幫我處理一些行政上的事,所以柳廠長和於廠長談了什麼,他不太了解。」
秦海這話自然不是真話,黑子表面上像個跑腿打雜的小跟班,實際上對於很多事情還是看得非常明白的。有關柳耀忠與於克岫之間的分歧,黑子也已經向秦海匯報過。不過,秦海更希望聽聽劉傑對於此事的看法,因此便隱瞞了黑子的作用。
劉傑對秦海的話有幾分相信,他嘆了口氣,說道:「唉,老於這個人,心眼太實了。他堅持要求柳廠長要把金南廠所有工人的生活都包下來,連退休工人都不例外,哪有這樣好的事情?人家退休工人是替國家賣了一輩子的命,又不是替你私人老闆賣過命,哪個私人老闆願意接收這些退休工人的?」
「怎麼,接收廠子,可以不管退休工人嗎?」秦海敏銳地問道。
劉傑道:「以往,曾經有幾個南方人到金塘來,收購過幾家國營廠子。人家的作法就是把有用的工人都留下,沒用的就不管,至於退休工人,直接就推給市政府了。」
「市政府才不會管呢。我嫂子她父母就是那幾家廠子的退休工人,退休金都有一年多沒發了,他們這兩天正準備去市政府鬧呢。」司機在一旁插了一句。國企里領導和下屬之間的規矩沒那麼嚴格,領導聊天的時候,下屬插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海扭頭向着司機,問道:「他們這是第一次去鬧嗎?」
司機道:「不是啊,過去已經鬧過幾回了。每鬧一次,市里就補發幾個月的,不過說是幾個月的,也就相當於過去一個月的錢,市里說是每個月發30%。」
「這樣下去,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吧。」秦海說道。
劉傑冷笑道:「現在還想得了什麼長久之計,能拖過一個月就是一個月。如果我是老於,我肯定不會去糾纏什麼退休工人的事情,柳廠長能管多少人,就先管多少人。這樣剩下的人就少了,要找市里要錢,不也容易一些嗎?」(未完待續。。)
ps:為了騰出地方迎接外國友人,橙子決定明日離京外出,今天就只能一更了,明天就準備在賓館裏碼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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