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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小餐館一般來說老闆可以兼作廚師,中大型餐館則必須要請專職廚師。廚師是餐館的重要環節,老闆和廚師的博弈在大多數餐館中都能見到。餐館生意好了,老闆為了籠絡廚師,或者提工資,或者分點股份,找到更好廚師後會替換現在廚師。而廚師為了多要錢或者爭取合理權益常用跳槽來威脅老闆,跳槽的後果是菜品質量下降,或者招牌菜丟失。
王橋在廣南時曾經與幾個山南籍廚師混在一起,屢見廚師跳槽,略知其中奧妙,道:「你與老段曾經在一個廚房幹過,他為人怎麼樣?」
艾敏道:「和老段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打下手的小角色,只能炒一些家常菜。那時候覺得老段很耿直,照顧大家。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仍然照顧幾個廚師,可是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如果給他們加了錢,其他墩子還有白案廚師都得加,成本要增加一大塊。」
王橋道:「如果不加,會有什麼結果?」
艾敏道:「有可能在最忙的時候,廚師裝怪,甚至集體跳槽,留一個爛攤子。」
王橋道:「可以讓老段先提個數字,如果合理可以適當漲點錢,大家干起也有勁頭。如果不合理,我們做好尋找新廚師的準備。」
艾敏臉帶怒氣地道:「當初請老段來的時候,考慮他的手藝好,工資給得不錯了,到現在為止,他的工資比我們兩人賺得還多,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到底是我們給他打工,還是他給我們打工,現在都搞不明白了。」
王橋道:「大家都是出來賺錢,不是道德標兵,過得去就行。」
發泄一陣。艾敏心氣稍順。
為了請黃永貴吃黑魚,王橋到樓下騎着摩托車前往山南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
山南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和農產品批發市場比鄰而居,距離山南大學十來分鐘的車程。來到水產批發市場門口便能聞到濃濃的魚腥味道,地面濕漉漉的滿是水漬。王橋轉遍整個水產批發市場。沒有發現黑魚的蹤影。
走進隔壁農產品批產市場,王橋取出記錄着土豆、姜、蔥、蒜等主要菜蔬價格的小本子,逐一核對,他發現本子裏的價格普遍比批發價要高。
離開農產品批發市場,王橋將東西城區的農貿市場跑遍。在記錄菜價時也在尋找黑魚。在西城區偏僻的太平農貿市場的角落裏,他無意找到兩條黑魚,黑魚顏色偏黃,品相遠不如羊背砣暗河裏的黑魚。
「魚是哪裏的,看魚的顏色,河水一般。」王橋蹲下身,抓起一條黑魚看看,又扔回盆里。
黑瘦且散發着魚腥味的老農一幅姜太公的神情,道:「看你是個懂魚的,明人不說暗話。黑魚只有野生的,我這兩條就是王家河網起的,三十塊錢一斤。」
王橋不屑地道:「黑魚腥味重,山南人弄不好,要不然上午就賣掉了。你說個實在價,兩條我都要了。」
老農道:「我的黑魚從來沒有賣不掉的,自有識貨人來買。見你心誠,二十五塊一斤。」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黑魚以二十二塊錢成交,王橋道:「我以後經常都要黑魚。你有沒有電話,我好聯繫你。」
老農將旁邊一個乾貨店的座機電話留給王橋,道:「看你這個小伙子耿直,要黑魚時。你提前打個電話,我給你留着。」
兩條黑魚花了八十四元,讓王橋心裏直滴血。為了兌現請黃永貴吃黑魚的承諾,八十四元值得。
轉遍了東城區和西城區的農貿市場,王橋得出結論:「為了節約成本,老味道餐館每天安排專人到批發市場買菜。但是購買價與農貿市場的零售價格持平,這就意味着老味道採購人員以批發價買菜,報賬時用的零售價。」
在老味道餐館開業前,王橋明確表示不參加餐館的具體經營,所以明知採購環節重要也沒有去核查。每個品種只多幾角錢或者幾分錢,看似不過分,但是細水長流就是軟刀子割肉,細算起來是很大一筆收入。從本質上來說,這是採購人員直接從利潤裏面扣錢。
如何解決採購問題比較傷腦筋:利之所在,除非由艾敏和自己親自採購,否則無法杜絕採購人員這種行為,區別只在於高明和笨拙。
騎着車回到老味道餐館,門前停了一輛長安車,車上印着衛生防疫四個大字。大堂內,艾敏一臉晦氣地陪着一位中年帥哥說話,見王橋進屋,輕微搖了搖頭。
王橋不動聲色地坐在堂內,聽着衛生防疫工作人員與艾敏交談。
濃眉大眼的中年帥哥和藹可親地道:「餐飲企業最關鍵就是衛生,你們這個店廚師和服務人員有十四人,只辦了五個健康證,這是不對的。」
艾敏解釋道:「我們是新開的店,人員流動大,沒有辦證的都是服務人員,我們正在補辦。」
「那就儘快補辦。」中年帥哥又道:「你們的食用油、大米、肉類分別從哪裏進的貨,我們要查一查發票。」
艾敏趕緊到辦公室取出相關發票,擺在桌上讓防疫站的工作人員檢查。中年師哥微笑着站在一旁,一位年輕女子一張一張檢查發票。
王橋冷眼旁觀,想着各種可能性以及相應對策。
半個多小時以後,幾方檢查情況匯總以後,中年男子臉上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嚴肅地道:「經過我們現場檢查,發現老味道餐館存在三個問題,一是缺九個健康證,你們營業有一段時間,早就應該過來辦健康證;二是進貨發票不全;三是廚房髒,蒼蠅多。根據《山南省衛生防疫管理條例》的規定,老味道餐館必須立即停業整改,另外罰款3000元。」
艾敏在不同廚房工作過,衛生防疫部門檢查是家常便飯,她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嚴厲的處罰,一下就懵掉了。她原本想塞幾包煙或者單獨給帶隊領導送個紅包。聽到處理結果,知道事情不能輕易解決,只能木然地接過了處罰通知書。
一陣輕煙之後,長安車在轟響中離開老味道。衛生防疫四個大字越來越模糊。艾敏眼淚水撲啦啦就滾了下來,哽咽不能語。
廚師老段看罷處罰通知書,一陣大罵。痛快地罵過之後,他不陰不陽地道:「杜老闆,難道你開餐館沒有和防疫站勾兌?沒有勾兌就是你的不對。這是廁所里打手電——找死。」
艾敏心亂如麻,沒有回應老段。
王橋走到桌邊,遞了一張紙巾給艾敏,對圍觀的廚師和工作人員道:「大家該做什麼事做什麼事,別在這裏圍着。」
老段的胖徒弟道:「已經停業整頓了,我們還能做什麼事情,回去睡覺。」
王橋瞪了胖徒弟一眼,拿着處罰通知書來到櫃枱上,撥通大姐王曉的電話。
老段和兩個徒弟認為艾敏是個女人家,王橋又是個學生。兩個老闆都不是正宗開餐館的人,因此很有些瞧不起,瞧不起便生異心。老段想承包伙食團,試探幾次都沒有反應,因此他和徒弟們開始做些小動作,弄點事情出來,艾敏被逼到走投無路之時,自然會答應承包廚房。
胖徒弟打電話向區防疫站舉報了老味道餐館,這事神不知鬼不覺,艾敏和王橋絕對不會知道。可是他被王橋瞪了一眼之後。沒來由覺得心虛,轉身走回廚房,自我打氣道:「王橋就是一個學生,我怕他個逑。」
王橋在山南沒有屬於自己的社會關係。有什麼事情只得通過大姐,這讓自尊心極強的他感覺沒有面子,可是面子畢竟是虛的,眼前的困境必須馬上解決。在電話里講完事情經過,總結道:「大姐,今天防疫站來得突然。而且針對性極強,我估計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競爭對手使壞,二是內部人搗鬼,現在我還沒有完全判斷出來。」
「這算不得什麼大事,托人找關係能夠解決。你和艾敏以後得注意點,不要留下把柄。你要歡迎防疫站來檢查,換個思路來看,他們是幫你提高管理水平。」
「老味道才開業,在管理上存在不少問題,我以後慢慢弄,但是餐館不能停業,停業後更沒有人氣。」
「你在電話前等着,有了消息我給你打過來。」
王橋坐在吧枱慢慢抽着煙,等着大姐電話。
老段坐在廚房裏也在吸煙,他了解艾敏的底細,有把握最終實現自己的目的。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況且他只是想多賺點錢,並沒有想着把艾敏搞死。如果由他來承包廚房和採購,艾敏可以不費力就賺錢,雖然賺得少點,總比虧掉好。
王橋抽到第二支煙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李澄給區防疫站的頭頭打了招呼,同意可以營業,罰款免了,但是健康證得補辦。」王曉反覆叮囑道:「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二娃,你做餐飲業,一定要仔細,國家規定的政策都是能幫你加強管理的,理解到這一點,別人就不容易抓住你的把柄。」
解決眼前急事,王橋心情輕鬆下來,道:「姐,你越來越囉唆了,到了媽的年紀就真的要變成囉唆老太婆。」
「以前就是對銀湘放手不管,他才越走越遠。」王曉重重嘆息一聲,道:「我會經常囉唆你,誰叫你是我弟弟。」
「李澄幫了大忙,什麼時間請他吃頓飯。」
「對他來說是小事,你別管,我會安排。」
放下電話,王橋來到艾敏身邊,道:「事情解決了,防疫站同意我們繼續營業,罰款也免掉,你趕緊將幾個人的健康證辦了。春節前,你得想辦法到防疫部門走一趟,必要的勾兌還得有,免得以後又找麻煩。」
艾敏做事勤勞踏實,從墩子到廚師,髒活累活難活都能做。欠缺的是社會交際,到區防疫站拉關係對她來說是一個大難題。
「好,我去。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就把這張臉抹下來,去見見這些當官的。」
「你也別怕,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回生二回熟。」王橋想到農貿市場的事和老段等人的表現,叮囑道:「我們得提防內部人,還有,管理要跟上。」
艾敏在靜州經營小飯館,店小生意小,全憑勤快,如今管理兩層樓三十多張桌子的中型餐館,只覺壓力劇增,讓她心情始終輕鬆不下來。她目送王橋走出店門,咬着牙想道:「無論再苦再累,總比剛剛下崗時要好百倍。」每次回想起一隻腳已經跨到了**女的行列,總是心驚膽戰,後怕到極點。
(第一百一十五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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