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再來一次光武中興!」
燕北眉目不善,在行營中邁着步子。
黃河南岸,數不盡的冀州武士自岸邊停靠的巨大戰船上躍下,將士推着龐大的投石炮、武鋼弩抵達南岸。懸掛五色錦帛的樓船在岸邊紮下鐵錨。在戰爭中被困在河北兩個多月,他們從上至下心急如焚,現在正是各部精銳士氣如虹的時候,卻聽說他們將要對付的不是曹孟德,而是一群來自中原叛亂分子。
這些人姓劉。
儘管燕北用了『光武中興』這種蘊含褒義的詞彙,但當這句話傳到中下級燕氏武士耳中是已經不是這個意思,而被完完全全地定義為『叛亂』。尋常軍卒懂什麼光武中興?叛亂二字簡單明了,但這種話騙得了底層軍卒,卻騙不了懂些經史的高、中層將校,他們很清楚這次戰爭的意義。
甚至哪怕是底層軍卒,無論明不明白事理,都在疑惑諸侯王都是劉氏皇族,劉氏皇族起兵,能叫叛亂嗎?
這正是燕北及一干幕臣武士所擔心的,這場戰爭給燕氏帶來的壓力,遠大於從前任何戰事。並不在於敵人的兵甲有多麼堅銳、敵人的軍卒有多麼勇武、敵人的輜重有多麼充足、敵人的將校有多麼傑出,而在於尚未交手的聲勢上,他們已矮下一截。
兵馬未戰先怯,士卒報有懷疑,這場仗是無法獲勝的。
整支軍隊駐紮在黃河南岸與閻志部下的胡兵合流,卻不知該攻向哪裏,戰船來回運轉軍卒,抵達黃河南岸的武士軍卒越來越多,鋪天蓋地的營地被駐紮出來,軍勢越大,懷疑與流言便越來越多。
「大王,這樣是不行的,要想個辦法。」高覽今日下午才押最後一部後軍自南岸下船,他的軍隊被安排在燕北中軍以西十五里的地方,拱衛西面來自濮陽的壓力,不過這才傍晚便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長嘆着道:「軍隊士氣受阻,兒郎不敢和諸侯王開戰!」
燕北的臉色一直是不愉悅的,在沉默里踱步數息,這才對高覽指着中軍帳道:「阿秀你進去看看。」
說罷,燕北對侍從道:「去把閻柔、蹋頓、高順招來。」
一進中軍帳,高覽才驚愕地發現,郭嘉、典韋及中軍的各部將校都在帳中愁眉苦臉地坐着,管亥苦笑道:「高將軍也來了歸了朝廷節制,怎麼比亂軍還麻煩,過去造反的兒郎現在連仗都不敢打了,非說什麼劉氏大王起兵不是叛亂,這他娘什麼道理!」
高覽知道燕北為什麼面色發苦,不單單他一部軍卒出了問題,各部都是這般情況。
待燕北入帳,郭嘉殷切地對他問了兩句,卻見燕北搖頭道:「沒想出法子,等等吧,看看高順來了怎麼說。」
完全對這件事沒有異議的,大約在燕北部下還有半數兵馬,大多是蹋頓部下的烏桓軍隊,這是燕北能理解的,過去烏桓人自己參與的漢人叛亂也不少,別說劉氏諸王,就算皇帝對他們都沒什麼震懾力烏桓投身叛亂打仗的結果向來是只誅惡首,長久以來都是漢人首領說打哪裏,他們便去打哪裏,輸了死些人,但絕不會受到什麼懲罰。
不過高順部下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就讓燕北感到奇怪了,現在高順可不是在呂布麾下時領號千人的七百陷陣營,他足足領着典韋部下中軍三千,一營兵馬面對聲勢浩大的諸王起兵居然沒有絲毫反映?
不是燕北不信任高順,實在是這太匪夷所思!
不多時,閻志蹋頓與高順入帳,閻志和蹋頓都是不參與任何議事的,他們只管打仗,入帳對燕北及眾將行禮之後就坐到一旁,高順對帳中坐這麼多將校有些奇怪,也安安分分尋着他的座次坐下。方才落座,卻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竟是讓他感到有些手足無措,詫異的問道:「諸君,如何?」
燕北與眾將見高順這個反映都樂了,燕北問道:「高校尉可知諸王聯軍之事?」
「順知曉,諸王聲勢雖大,所重者不過陳王,如北海、樂平等諸王平日不修兵事,誠不足慮。」聽高順這麼說,燕北連連擺手道:「不是這事,是軍卒士氣,因諸王聯軍低迷不已,你部下軍卒沒有受到影響嗎?」
要說受到影響高順卻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連管亥部下那些過去在北海叛亂的黃巾兵現在都受到影響,這個粗莽的漢子都知道,高順怎麼能不知道?
倒是聽見燕北這麼問,高順明白是自己想多了,若是問計,這軍帳里各級將校哪個都比自己官階高,不至於專程要將自己喊來。
高順遂道:「略有影響,但現已消弭。」
「就是這個!」燕北輕拍案幾,連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前傾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快說來聽聽!」
高覽、管亥諸人皆是如此,各個聚精會神地看向高順,人們都想到了兵法這年頭厲害的治軍方法大多是家傳的,高順領兵很厲害,是與麴義相似的人物,但他的長處在治軍,而非麴義的兵技巧。眾將若有得到指點增進自己才能的方法,當然不願失之交臂。
卻聽高順輕鬆地笑笑,道:「告知軍卒,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燕北狠狠地撫掌拍出響亮的聲音,探手一指道:「燕某所想,就是如此!」
多簡單明了啊,這不比什麼挨個給士卒講道理有用多了?吃誰的飯拿誰的刀,那就得砍誰的人,對吧?身為趙王卻被劉氏諸侯王起聯軍攻打,道義上已經是說不過去,再去講別的大道理反倒會讓有識之士失了人心,但這句話是拿到哪兒都不會錯的。
燕氏武士受他燕北供養,這種時候該用兵之處了,懷疑什麼?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單單在這個道理上燕北可沒絲毫虧欠漢室從頭到尾,他可就沒領過漢朝一粒一錢的俸祿,反倒皇帝百官的俸祿都是他發的!
「都知道回去該怎麼說了吧?」燕北想通這件事,仿佛心中的負擔都輕了不少,自然顯得眉飛色舞,只不過就在這時有傳令軍卒在帳外高聲喊着冀州急報,待入帳來便在燕北耳旁小聲說出一句,卻令燕北大驚失色。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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