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翌目力超然,雖然隔得遠,天色又不好,但卻看的分明。
鄭六在練力,耍石鎖。那石鎖看起來粗糙,想必是新制的。而鄭五和鄭九則在練習殺法。
一拳一腳,威猛如刀,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要害而去。開合簡練,沒有絲毫花哨,這比起幾百年後所謂的武術,不知強到哪裏去了。這是正宗的殺人技,而且看樣子還是軍中技法。
所謂武功,其本質就是殺戮。加入武德、忍讓什麼的,那就不是武功了。武的來歷,源自於上古時代的老祖宗們與自然、與野獸競爭的時候,伴隨着殺戮和爭鬥應運而生。
人比起野獸,沒有筋骨之強,爪牙之利。但人有智慧,懂得怎麼去總結,去思考。在這個過程之,總結思考出殺戮的辦法,這就是武。最初是時候,人跟野獸一樣,沒有工具,所以也是拳腳爪牙。但拳腳爪牙不比野獸強健,於是武器就誕生了。
武器,就是武的運用的工具。
人說武是止戈,但嬴翌不這麼看。分明是一把戈加諸於人的腦門之上,是殺戮之象。
武的真正的聖地,就在軍中。因為軍隊專司殺伐。
不是小說中那些二不隆冬的玩意兒,什麼江湖,什麼大俠,什麼什麼厲害人物。真正的厲害人物,永遠在軍隊裏。練習前輩傳下來的技法,殺人殺的多了,有經驗了,自然就厲害了。
因此軍隊裏的殺法,才是最兇狠,最暴戾的。
絕無什麼彎彎繞繞,花哨多餘。最是直接,一動手就取人性命。
各種武藝,都是為了適應兵器的用法。因此拳腳功夫之中,往往能看到兵器的影子。鄭五和鄭九此時演練的殺法,就是刀的用法。直接、凌厲,但不好看。還有滾地躲避的招法。
嬴翌看了一會兒,明白大概是刀牌手的殺法。
刀牌手,也就是刀盾兵,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用刀殺,用盾擋,戰場上的姿態很低,尤其面對騎兵的時候,多有滾地的動作。用盾牌一墊,一個翻滾,一刀砍下騎兵馬腿。
形象不好,但卻實用。
嬴翌自然不看盾的用法,只看刀的殺法。他也用刀,但歷來是以蠻力取勝。不講什麼技巧。
不過嬴翌也承認,如果技巧出眾,就能用最小的力氣辦最大的事。
鄭五兩人的殺法很簡潔,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招,全都是刀的最基礎的用法。以劈砍為主,以切削為輔。兇狠凌厲,暴烈剛猛。這兩個都頗具武力,他們探掌如刀,劈的風聲呼呼,極有威勢。
嬴翌又看了片刻,鄭五先演練的刀牌殺法。後來練雙手刀的殺法,便沒有盾牌的用法了。卻更適合嬴翌。
他仔細看,以出眾的目力,將鄭五的每一個動作都解析開來,甚至暗暗逆推鄭五一身筋骨在出刀的時候的運動和換氣發力,那才是真正精華。
正這時候,吆喝斥罵聲從遠處傳來,驚醒了嬴翌。
嬴翌回味了片刻,這才迎着嘈雜聲音傳來的方向,到了軍隊訓練的山谷。這時候,三千多兵馬已經開始集結,準備用早飯。
嬴翌也去湊了一頓,然後回山洞,餵了虎仔。最後想了想,叫來孫秀才,把虎仔交給了他。
也沒有恁多話說,嬴翌隨後讓兵卒們帶上準備好的乾糧及各種必須物資,開拔往山外而去。
...
小王莊的位置是極好的。背後靠着大山,面前有樹林遮擋,樹林外便是一片適於耕作的曠野。如今臨近村子的土地上已顯露出一片青幽,那是之前小王莊的人們種下的番薯。
這年頭,番薯已經小規模的在大明朝傳播開來。
因為氣候的原因,其他的作物產量驟降。尤其中原地區,天災頻頻,水旱連年。因此不少的地方,都開始種植番薯。說起來幾百年後的歷史書上,所謂的康乾盛世,就是這樣打下的基礎。
站在林邊,望着這片幽幽的番薯地,嬴翌心中一嘆。
「番薯長起來了。」
周力嘖嘖道:「倒是多了一味菜餚。」
番薯的用途就不用說了。塊根是核心,但莖葉也可以當作蔬菜食用。當然了,如果油水不下重些,味道不怎麼好。然而這年頭,味道不是追求。
正因為番薯上上下下都可以利用起來,對環境的要求也比麥子、稻子更低,因此才能逐漸為人接受。
「這片番薯地不能糟蹋了。」嬴翌道:「傳令下去,誰糟蹋了一株,就打一鞭。」
「喏!」兩個千戶,三十個百戶各自對視一眼,齊齊應喏。
嬴翌隨後指着番薯地旁側乾涸的溪流,對眾人道:「溪中早已乾涸,兩岸多有平地,尋些開闊寬敞的段位作為訓練場。一練陣,二練力,三練殺法。以陣為主,余者為輔助。上午練軍陣排布,下午練力氣、殺法。不過在這之前,先挖井打水。」
既是練兵,便急如火,沒有絲毫耽擱。
嬴翌吩咐下去,先在溪中擇地挖水,其他人則取樹為棍作為訓練用的長槍。
水源是重中之重。雖然小王莊有一口井,但乾旱已久,水量不足,遠遠無法滿足三千人的需求。便擇溪中合適的地方打井,挖了好些,上下綿延幾公里,才挖出六口有泉眼的。
又在小王莊裏安下營寨,這樣一天就過去了。
翌日一早,訓練正式開始。
大明朝的軍隊裏,自有其規制。比旗語、鼓聲節奏等等,以此來傳達不同的命令。這些東西,嬴翌不知道。但朱炳琨知道。這也是嬴翌仍然用朱炳琨的一個原因。
朱炳琨是老軍戶,一早就是百戶官,也經歷過戰陣,這方面的經驗,不是嬴翌或者周力這樣新丁可以相比的。
相關這方面的訓練,都由朱炳琨主持。先讓軍隊以小旗為單位,各自訓練小陣。而總旗官以上的軍官,則都集中起來,先學習旗語、鼓語等軍官必須要銘記的知識。
嬴翌也在其中。
每個人的學習能力不同,嬴翌自不必說,實際上只用了半天時間,他對軍隊的指揮方式,就已瞭然於心。而周力等絕大多數的軍官,對此都是抓耳撓腮,記住一個忘一個,總是記不全。
看樣子還要些日子才能完全學會。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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