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學校活動結束了,董穎從洛杉磯回到了伯克利校區。恰好當天是華國中秋節,一群留學生組織了慶祝活動,董穎也受邀參加。
華人們在一起永恆的主題就是聚餐,中秋節應該吃月餅,從華人超市買了許多,有人覺得沒有節日氣氛,於是號召大家包餃子。
人多力量大,和面的和面,拌餡的拌餡,包的包,擀的擀,很快一大鍋熱騰騰的餃子出鍋,大家樂呵呵地邊吃邊玩,倒是排解了不少背井離鄉的情緒。
董穎吃着餃子,徐遲蒼白瘦弱的樣子總是在她腦海里晃動,讓她心神不寧。聚餐後,有人提議一起去酒吧進行後半段活動,大家轟然響應,但董穎卻推辭了,她帶了一飯盒餃子,攔住一輛出租車,趕到精神康復中心。
天色已晚,過了探視時間,董穎試着給喬醫生打電話,巧的是他正好今天值班,於是來到大門口,將董穎接進醫院。
「對不起,喬,今天是中秋節,我帶來了一盒餃子。」
「你來得正好,如果你不來過兩天我也要給你打電話。」
看到喬臉上的喜色,董穎的心臟怦怦跳起來。
「是徐遲,他——」
喬打斷她的話,「你跟我來吧。」
董穎跟在喬的身後,喬的步子邁得很快,白大褂下擺晃動着,就像董穎忐忑不安的心情。
喬拐了個彎,沒有去徐遲病房的方向,董穎想問,可是喬已經走進了一道門中。
連忙跟上去,過了門眼前一片開朗,這裏是醫院回形大樓圍住的中庭。中庭的面積很大,種植着花草樹木,還有噴泉和溪流,完全是一個小型的公園。
沿着曲折的小路走了一會兒,喬突然停了下來,向前方一指,對董穎說道:「你自己過去吧。」
董穎疑惑地向前走了一段,繞過一叢樹木,前方赫然出現了徐遲的身影。
他靜靜地站在一株棕櫚樹下,背對着董穎,正仰頭望着夜空。
董穎放緩腳步,輕輕地走過去。
星空純淨得讓人想要哭泣,一輪明月照耀下,徐遲的背影無比孤寂,董穎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就在這時,徐遲回過頭來。
「姐、姐」
他緩慢然而清晰地說出這兩個字。
「弟弟!」
不知為什麼,董穎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飛奔過去,緊緊把徐遲摟在懷裏,放聲大哭。
徐遲身子一緊,他還不適應這種接觸,在猶豫了一陣後,他輕輕把手臂環放在了表姐的背上。
在不遠處的樹影掩映下,喬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潮濕了,他抽出一根香煙,告訴自己這是今月的最後一支,然後掏出火機點上,美美地吸了一大口,然後噴出來,看着煙霧緩緩消散在這美麗的夜色中。
徐遲回到自己的世界,新的雲堡已經搭建完成,他漫步在裏面,心裏充滿了快樂。
砰砰的聲音從雲堡的另一端傳來,娜娜在幹什麼?徐遲奔跑過去。
在雲堡的背面,一圈一圈建起了密密麻麻的圍牆,看得讓人眩暈。砰砰的聲音是從裏邊傳出來的。
徐遲走進去,沿着牆壁間的夾道前進,沒走幾步就遇到了岔路,他向右轉,幾次轉彎後前方赫然出現一堵雲牆,沒路了。
這是——迷宮?娜娜修的?
徐遲左轉右繞,循着聲音,很快找到了娜娜。
娜娜今天沒有穿裙子,一身幹練的裝束,金色長髮隨意扎了個馬尾,她像個樂隊指揮一樣雙手連連揮動,大團大團的雲氣凝聚過來,變成一道道豎立起來的牆壁。
「娜娜,你在修迷宮嗎?」徐遲好奇地問,「我也來。」
剛要伸手,娜娜一聲斷喝,「不許動!」
徐遲的手愣在空中,他感覺娜娜現在心情不好。
「娜娜,你怎麼了?」徐遲小心地問道。
「沒什麼,我很好!倒是你,拖拖拉拉地要修煉到什麼時候?」
「上次你不是說修煉的事情不能着急,要一步一步來嗎」
「上次是上次,」娜娜帶着點蠻橫甩了一下她的馬尾辮,手一指,「現在我要加快訓練你的速度,就從這個迷宮開始。」
「讓我走迷宮嗎,這個迷宮不太難啊。」
娜娜冷笑:「這只是第一層,完工以後你再來試試。」
徐遲心裏嘀咕,就算是多層的迷宮也沒什麼難度,自己能記住所有走過的道路,大不了多走幾遍,總能找到正確的路。
當迷宮完成,徐遲走進去後才發現自己錯了。
這不僅僅是個多層迷宮,裏邊隨時都在發生着變化,記住的路線幾乎毫無意義,必須用精神時時刻刻感應迷宮的變化和規律。
徐遲一頭扎進迷宮,連續幾天幾夜都沒有摸出來。
迷宮是娜娜修建的,她用精神就能感應到徐遲在裏面的動作。
「這個多維迷宮本公主當年可是走了整整三個月,而且就算走出來了,還有更高級的迷宮等着呢,哼哼,你就在裏邊好好修煉吧。」
娜娜坐在雲塔尖,高高俯瞰着下方的迷宮,得意地想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徐遲的病情總是反反覆覆,不過喬和董穎現在都充滿了信心,相信徐遲總有一天能走出自己的世界,和人正常地交流,他們相信到了那一天,徐遲一定會讓所有人震驚,釋放出屬於自己的光芒。
徐遲也知道,在現實的世界中有兩個人關心、支持着自己,不過精神世界中的修煉耗盡了他的心神,除了多維迷宮之外,娜娜找來了五花八門的「訓練」方法,這些訓練有些沒用,但有些確實有效果,現在徐遲已經不用動手,直接用意念就可以在精神世界中做出一些簡單的東西,這表明他對「虛化」掌握程度的加深,對源能的控制也越來越熟悉了。
徐遲正在試着在精神世界中凝聚一滴水滴,絲絲雲氣從周圍滲透過來,在他的掌心處形成微弱的一小團光芒,這光芒搖動不定,但漸漸出現了水滴的模樣。
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聲音傳來,正在成形的水滴頓時潰散,同時徐遲悶哼一聲,抱住了自己的頭,瞬間退出了精神世界。
現實世界中頭痛地更加劇烈,徐遲像蝦米一樣弓着身子,旁邊一個護工打扮的年青人正手忙腳亂地關閉手機,在他這麼做的時候,啪的一聲夾着的一本書掉在了地上。
「對不起,我進來打掃,但是忘了關閉手機。」年青人道歉說到。
徐遲認識這個人,他是負責這一片病房的湯米霍森,除了董穎和喬,徐遲極少和別人接觸,但是他的記憶力非常好,任何見過一面的人他都能認出來。
剛才那本書就落在徐遲的腳邊,他伸手拾起來,遞還給霍森。
「給你湯米。」
霍森怔住了,他負責這個病房一個多月了,這是徐遲第一次和他說話。
徐遲掃了一眼書的封皮,那上面有一個他不認識的英語單詞,「這是什麼詞?」他問道。
霍森如夢方醒,接過書,回答道:「是理論物理。」
「你在看理論物理的書?」
頓時打開了霍森的話匣子,他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對物理學的熱愛,以及這個專業如何受到職業市場的冷遇,以至於他這個理科高材生不得不靠打零工來維持生計,如何如何如何,一直過了半個小時,霍森才夾着書離開了房間。
走出房間,霍森猛然想起一個問題,這個徐遲不是自閉症嗎,而且剛剛來美國幾個月,他的英語怎麼說的這麼好,不過他只是奇怪了一下,很快就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了,今天是發薪日,他還要去領錢應付房租呢,可沒空去探究一個精神病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