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大車的東西,一旁的一個村落中還算是熟識的小伙子,上去勉力的嘗試舉了一下,卻是發現,這大車在他的用力之下是紋絲不動。
自己是搬不動分毫的。
見到於此的顧崢,憨厚的一笑,一把就將車把手抬起來,呼啦啦的就推進了村落之中。
一邊還不忘記招呼其他人道:「讓村里分管伙食的嬸娘們過來瞅瞅,這些鹽巴可是得用?」
「還有啊,上邊的是木綿,給俺娘看看,到時候咋處理。」
在顧崢親口跟大家確認了這車中的貨物到底是什麼了之後,整個村落就轟的一下雀躍了起來。
山林中的生活,除去了沒有足夠的田地耕種,以及出門採購的不便之外,其實並沒有那些離鄉背井的人想像中的難熬。
但是像是鹽巴這種必須靠外部購買的產品,足夠讓人覺得頭疼。
但是現如今的顧崢,一次就運來了這麼一大車的儲備。
省着點吃用,半年的時間都足夠了。
這讓帶着點忐忑的顧家村的人,心底中踏實了不少。
若是山底下真的大亂了起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底都暗暗的琢磨,是不是可以讓村中的鄉親們集體都遷徙過來呢?
村子裏下了地的種子只能靠天吃飯,但是在這荒山之中慢慢的開荒,雖然山地東一片西一片的不好管理,但是若是不在乎產量的,總是能湊合個嚼咕不是?
每個人的心中都慢慢的有了成算,而對於這些鹽的來路,最感興趣的還是顧崢的親人,顧老爹和顧老娘。
大傢伙一起往灶台間剛剛搭建好的倉庫里搬東西的時候,顧崢就被顧老爹給一把拉到了自家門前,詢問起今日間的過往了。
「什麼?你竟是能獵到鹿?」
自家那半吊子農民的兒子,竟是如同積年的老獵人一般的能夠捕獲到這個森林之中最為機敏的動物。
連顧老爹本人都不得不佩服顧崢的好運了。
而在顧崢的講述之中,他並沒有說自己在山下屢次碰到的亂匪,這種平添擔心的事情,還是埋藏在自己的心中吧。
所以顧崢回答的也很是歡實,他奮力的點頭鼓了鼓自己胳膊上如同小山一般隴起來的結實的肌肉,帶着點小得意的回到:「爹啊,你兒子我天賦異稟,這山中的冬天是最不好過的。」
「我也有信心帶着大傢伙挺過去的。」
「喏吃吧。」
為了塞住自家老爹一教育就停不下來的嘴巴,顧崢趕緊就將懷中自己都捨不得吃,用剩下僅存的幾個大錢,買來的零嘴。
這是櫻桃饆饠,是上邊還撒了酥漿的甜的發膩的一種甜品。
據說縣城裏的富戶人家,現如今的豪門大戶之中,最受歡迎的一道點心了。
這種對於顧崢的口味來說,有點甜的發齁的食物,卻是這個年代中男女老幼的重口味的最愛。
這種融化掉的甜酥,帶着透明的奶白色,滴在了用米粉磨成的半透明的薄餅的外層。
而當中卻是加上了甘蔗漿醃漬的櫻桃,捲成一個短粗的春卷的模樣,就完成了一個隋朝樣式的老少皆宜的點心了。
所以,饆饠完美的堵住了顧老爹的嘴巴,而一掰兩半,露出了紅彤彤的果肉的饆饠,也被顧崢一人一份的分給了早在他身子底下,仰着頭,含着手指,口水滴滴答答的顧寶和顧貝了。
這種軟糯天然的口感,瞬間就討好了自家的弟弟妹妹。
兩個小傢伙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滿臉的心滿意足。
「嘿嘿。」
旁人沒有傻笑,顧崢反倒是被顧寶和顧貝的吃相給逗笑了。
他奮力的將兩個小東西的頭頂毛髮給揉成了一個卷卷的毛團,哈哈大笑的,攜手着老爹,朝着已經炊煙大盛,擺滿了桌椅碗筷的晚餐餐桌的方向走去。
生活總是會越來越好的,不是嗎?
春稻的花香划過鼻尖,草叢中野蘑菇的基地也是越擴越大。
山林中少見稀有的藥材,山澗中甚少出現的珍果,都被顧崢記住了位置,成為了他心目中的儲備糧。
這個山中,因為多了一個名為桃花源的山寨,而煥發了勃勃的生機。
但是山下的人,卻是因為這山外的風起雲湧,蠢蠢欲動了起來。
……
一晃三年,天下竟有了大亂之勢。
農民起義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隋朝大將,在朝忠心之人,天天是南征北討,竟有了幾分疲於奔命之勢。
而這些年,在山寨中避禍的顧崢,也沒有斷了與山外的聯繫。
但凡他出去進行長時間的狩獵的時候,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他都會偷偷的潛下山去,在靠近縣城周邊的地區,尋摸上一圈,了解一下這魯東地區的局勢。
而就在這幾年之中,顧崢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的,看着中原大地上的風起雲湧。
因為這裏更接近朝廷的腹地,更是運河兩岸畢竟的地區,就造成了,在這個周圍的區域內,造反的各路起義兵,是尤其得多。
王薄,孟讓,郝孝德,孫宣雅,竇建德,高士達,孫安祖……
名字繁複的如同天上的星宿一般的眾多。
這般眼花繚亂的感覺,讓行在路上的顧崢,看到那綠色的雷達之中,反應出來的是一片紅彤彤的小點。
全都是碎片,小勢力的黯淡無光,大勢力的直衝天際。
而隨着一個巨大的代表着武將勢力的綠色的點子的挪移,顧崢就看到了無數個黯淡的小紅點,被其吞噬殆盡,但是卻沒有增加其本身的氣運,反倒是將那些紅色的光芒全部反哺到朝廷隋煬帝所在的都城中去了。
那裏有一個迄今為止在地圖之中最為閃亮的巨大的紅點的存在。
但是隨着更多的小紅點的產生,這顆紅星也在一明一滅的宛若搖搖欲墜熄滅前的景象了。
這天下,終究是亂了。
放眼望去,偌大的疆土之中,竟是見不到沒有紅點所在的區域。
腳步有些沉重的顧崢,從縣城中探查消息完畢,就趕往顧家村的村落之中,去看看那兩三家最頑固,最不舍故土死也不打算搬遷之人的現狀。
若不是顧崢時不時的看顧着,這幾戶人家怕是早就死在流匪之人的手中了。
通往鄉村的荒野,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不過那遠遠看去,本應該綠油油的耕田內,此時卻是雜草叢生,幾顆可憐的粟杆與一旁的野草糾纏在一起,奮力的爭奪着養分。
而道路兩旁的灌木叢中,偶然間就有裸露出白色的枯骨插在土壤之中,又不知道這種時候中是否連屍體腐爛的都比旁的時候要快上三分。
幾隻村落中最不吉利的老鴉,啊啊的尖叫着,從顧崢的頭頂飛過。
想來不遠處,又有了什麼能夠新鮮入口的倒霉蛋,成為了它們新的食物。
見到於此的顧崢,只覺得心頭一跳,感到不妙的他,腳底下已經跑了起來。
而當他沿着那再熟悉不過的道路跑到村口的時候,就看到讓他睚眥欲裂的一幕。
只見一隊隋軍的小隊,揪着村落中胖嬸一家子的人的頭髮,如同拖拽死豬一般的,朝着一旁如同拉貨的大車的方向拉去。
而一旁年邁的胖嬸子的公婆,則是渾身是血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胖嬸子家的小小子哭叫的聲音是又尖又利,蓋是因為這一老小,都在等待一個人,那就是那被征了徭役的當家人。
他們不願意遷徙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自己的兒子,丈夫,父親,無論是死是活,在想要歸家的時候,見不到家人的蹤跡,孤零零的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徘徊。
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讓他們家成為了村落里撐到最後幾乎的人家。
而也就是這僅存的幾戶人家,自發性的幫着村中所有的莊戶,看顧着他們的田地。
因為他們在,這還是村。
因為他們在,村裏的田才不屬於這附近的流民。
就是這些最質樸的人,為這個朝廷奉獻了金錢,奉獻了糧食,甚至於奉獻了血肉的人,此時卻被他們供養着的人如同對待豬羊一般的屠宰着。
見到如此的顧崢,滿眼具是憤恨,他手中從不離身的弓箭,終於在此時被施放了出來。
『嗖嗖嗖』
連珠箭並無什麼竅門,就像是這個世界上的武功一樣,唯快不破。
悄無聲息的箭,竟是拋卻了顧崢以往的空空作響的凌厲,如同最刁鑽的毒蛇一般,插進了每一個用手拽住了顧家村村民的士兵的喉嚨。
『噗通通』
這群人高高在上的人,此時是那般的脆弱,竟是連半分的聲響都沒有發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而頭皮驟然一松的胖嬸家人,仿若是呆住了一般的,一下子就停止住了哭泣。
這一事件,發生的是如此的突然,讓一旁快要被塞滿了人的大板車上的人,都是精神一震。
而板車外側,負責看管人的軍士們,卻是悚然驚醒了過來。
一個個的鐺啷啷的拔出了自己的腰刀,十分警惕的就彎腰朝着幾個倒下的同伴的方向摸了過去,想要看看,是否還有人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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