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隊長那志得意滿的大笑聲中,用鞋底子下意識的就將一旁濕漉漉的泥土,朝着那裸露出來的骸骨的地方,給覆蓋了過去。
入土為安,莫要暴屍荒野,這總算是你們的英雄冢,兒郎墳了吧。
雖然咱們互為敵人,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我有朝一日死在南梁的土地之上,也希望有人能為我遮掩一番的吧。
不需要棺槨,一捧黃土足矣。
見到此情此景,遠處的顧崢挑了挑眉毛,卻是將半乾的衣衫,緩緩的套在了身上。
人來了,一個都不能少。
興高采烈回歸的北魏的斥候,沒有發現,在漸漸暗下來的天氣中,他們的身後遠遠的墜上了一個陰測測的身影,如影相隨。
他們只是十分開心的朝着上官報告了查探出來的軍情,隨着整個追擊的大軍一起,來了一個慶祝勝利的大狂歡。
這個夜晚,是北魏士兵們的慶祝日。
他們再也不用沒日沒夜的承受着來自於陳慶之部隊給予他們的壓力,以及無法取得勝利的煎熬。
他們總算可以好好的修整一番,然後悠悠哉哉的返回到他們的都城,等待着升官發財的到來。
整個營帳之中,因為假想敵的覆滅,就成為了歡慶的海洋。
隨處可見的一堆又一堆的篝火之上,煮着湯餅,烤着羊羔,料理着平日間捨不得拿出來的最珍貴的美食。
「噼啪!」
篝火燃燒的更旺,要說現在最忙碌的地方,就要算是行軍大帳外的伙頭兵了。
他們要為自己那些喝酒撈肉的同澤們,提供源源不斷的食物,讓他們能夠在這般歡樂的氣氛中,不要因為缺衣少食而敗了興致。
「哎,那邊的小子,將左右兩隻羊羔翻面,再烤到了金黃色的時候再叫我!」
「湯餅的鍋中味道有些淡了,再來一點鹽巴。」
作為手藝最好的伙頭兵們的頭頭,小怡子就是因為他那祖傳的廚藝,才在這般年輕的年紀中成為了伙頭兵們的隊長。
今日的宴會,可是他的主戰場。
不但要將普通士兵們的腸胃伺候好了,更是能夠盡情的發揮他的長處,讓遠在大帳最中央的那些身份高貴的將軍們也嘗嘗他小怡子的手藝。
所以,現在的小怡子是十分的賣力,恨不得手底下的食材更加的豐富一些,能讓他大顯身手,一鳴驚人。
可惜,行軍路上的吃食材料有限,讓他想要伺候好中間的那些大爺都有些困難。
正當小怡子摸着下巴想着自己還有點什麼的時候,就從內里跑出來一個氣喘吁吁的傳令兵,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怡子,怡子!有好事找你!」
是總是來伙頭營房裏蹭吃蹭喝的忘川。
「啥事?」
你除了吃還能有啥本事?
看到小怡子不相信,忘川挑着眉毛的就吆喝道:「真是好事,你剛才是不是往中軍大帳裏邊端過去了一隻烤全羊?」
「現在那裏邊的將軍們吃美了,都是拿着手中的匕首親自上陣了。」
「這肉吃多了就要解解膩不是?」
「你不若做點湯水,送進大帳之中,那些將軍們也會感念你懂事啊?」
對啊,這真是拍馬屁於無形當中的好主意啊。
小怡子一拍大腿,就算是承了名為忘小川同鄉的情,他朝着一旁已經烤到幾分熟的羊肉的方向一指,承情到:「哎呀,行啊忘川,多謝了啊。」
「那邊的羊排這就出來了,就說我說的,你敞開了肚皮吃!」
「真的!那不客氣了!」
忘川擦了一口沒出息的口水,頭也不回的跑了過去。
而滿臉興奮的小怡子則是搓着手的往營帳最邊緣處的輜重倉庫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看看啊,咱們這邊還有什麼,這行軍路上搞點新鮮的菜餚也是太困難了。」
小怡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一掀開帘子的時候就看到了一筐裝的滿滿當當的,上邊還帶着未曾晾乾淨的雨水的蘑菇。
「哎呦,這是個稀罕物件啊。」
「那負責收集的大老劉還能找到這樣的好東西,不錯不錯,正好可以給帳中的將軍們做個水煎蘑菇。」
從大筐之中捧了一把的小怡子剛想轉身出門,他的眼角掃向那堆着實不少的蘑菇框的時候,又將身子給轉了回來。
「留到明天拔營之後怕就不新鮮了,還剩這麼多,給所有的將士們都分點嘗嘗吧。」
那些大鍋煮出來的雜食湯裏邊添加進去,一定會鮮美的讓人咬着舌頭的吧。
轉回身來的小怡子就將懷中的蘑菇又給扔回到筐中,反倒是將這一筐還帶着泥土氣息的蘑菇,整個的就給扛出了營帳之外,一會的工夫就走遠了。
直到這個時候,才從陰暗的堆放米糧的角落後,走出來一個身影。
是顧崢。
他的腳底下歪歪斜斜的躺着兩個北魏的士兵,正是平日間負責在行軍路上收集野物的輜重部隊的一員。
他們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裏,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響。
若是現在走來一個人仔細的觀看,就會發現他們的口鼻之外都流出了黑血,是被毒死的。
這時候的他,腳步走的十分的緩慢,在看清楚了四下無人之後,反倒是將身子再一次的掩藏了起來,等待着他佈置出來的後手,發揮作用。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蜷縮在這個氣味並不算美妙的地方的顧崢,卻是在心中哼着悠閒的小調。
他身上的破衣服已經換成了北魏士兵屍體上扒下來的成衣,就像是這個部隊中的最普通的一員一樣,一點都不起眼。
「差不多了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顧崢怎麼估算的,嘀嘀咕咕的就冒出來了這麼一句。
但是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卻是證實了一場恐怖的事件發生。
就在顧崢的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整個北魏的大營之中,就譁然了。
因為他們身邊的同澤戰友,一個個捂着腹部,毫無徵兆的倒了下去,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並且這樣的事情還在一個又一個的不停的發生,最後連成了整整的一片。
「來人!軍醫!救命!」
「不好了!將軍中毒了!」
「誰!敵襲嗎?誰投毒!!」
「快將伙頭兵的人全部都給我抓起來!!!」
一整個訓練有素的軍營之中,混亂不堪。
見到於此的小怡子一臉驚恐的看向了他的部下的方向,是誰陷害我?
不可能啊?
若是他手底下的人敢幹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難道他不知道不管他做不做,整個伙頭兵營是要全體陪葬的嗎?
「哎呀!不好!難道說是食物有毒?!!」
剛因為巨大的驚慌無暇他顧的小怡子只覺得一陣子腹疼,如同腸子攪到了一起一般的,眼前發黑了起來。
難道說,是蘑菇的問題?
但是他看過了,就是普通的白色草蘑啊,到底怎麼了?
捂住腹部倒地不起的小怡子不知道,有一種毒性極其的劇烈,模樣像極了普通的草蘑的毒蘑菇,名字叫做致命白毒傘。
而另外一種極其像平菇的蘑菇叫做白霜杯傘。
這兩種蘑菇混雜在一起,就算是華佗在世,他也救不回來了。
咔嚓,咔嚓。
就在這混亂的環境之中,倒在地上的小怡子,卻是將一個緩緩靠近的人的腳步聲聽得分明。
這像是死神的腳步,因為在此情此景之下,此人端的是……閒庭信步。
「你,你是什麼人?」
「要你們命的人。」
這一聲回答的很淡,帶着讓人驚懼的冷漠。
然後就像是他的幻覺一般,隨着小怡子的抽搐,消散在了這一片的天地。
「嗆啷」
這是利刃出鞘的聲音。
抽出了刀的顧崢,就算在這個世界之中,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他也一樣能夠用自己的能力大殺四方。
「知道嗎?我就是你們口中的毒醫啊。」
「既然被這麼叫了,總得對得起自己的名號不是?」
顧崢又是淡淡的一聲笑,這刀就切開了一個因為服用的湯水不多,還能勉力掙扎的士兵的喉嚨。
一個,兩個,待到顧崢緩緩的走到軍醫的營帳外的時候,卻是提高了幾分的警惕。
若是這個軍營之中,能夠看破他的手段的,理應就是身為同行的醫生。
所以,躲在一側的顧崢,十分小心的用刀尖兒挑開了軍醫的大帳,誰成想,一入眼帘的就是兩具仰面朝天正在抽搐的身體。
那年老的一位,手中拿着不少的瓶瓶罐罐,想來在發覺不對了之後,想要拼命的垂死掙扎一番嘍。
「呵……」
顧崢輕笑了一聲,不疾不徐的踱步到兩位同行的面前,才想起來,現在的醫生偏科偏的厲害。
會跌打損傷的不見得會內醫。
時也命也。
作為同行,為了表示我的敬意,給你們一些痛快。
而作為報酬,你們的醫藥箱子,我就勉為其難的笑納了。
『噗噗』
兩刀,精準而致命。
只留下了顧哥的傳說。
一場莫名的戰爭,就將顧崢武裝到了牙齒,他從醫帳之中挑簾而出,不再去關注周圍的哀鴻遍野,小兵小官,反倒是向着他最終的目的地而去。
這一次他的步伐謹慎了許多,在營帳外邊觀察了許久,在確認聽不到任何的響動了之後,才緩緩的朝着帳內探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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