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個時候,王繼恩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再轉頭的時候,卻發現,顧崢已經將頭埋在枕頭中,安靜的睡熟了。
到底還是小孩子,王繼恩微笑了一下,將顧崢身後翹起來的被角給仔細的掖好,自己也抗爭不過眼皮子的沉重,在一屋子人還嘰嘰喳喳的閒聊的時候,自己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梆梆!』
二更的更鼓從遙遠的時冕樓中傳了出來,聽到了這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原本還吵鬧不堪的寢室院落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每一個房間中的燈燭都被瞬間的熄滅,這個人氣十足的小院落,一下子就陷入到了寂靜無音的狀態之中。
就在這個院落全部的黑了下來的時候,兩個年紀不輕的內侍,緩緩的出現在這個院落當中,在細細的分辨每個寢室當中都沒有了違規的響動之後,這兩個人互相的對視了一眼,就悄無聲息的退出了這個不起眼的偏院,朝着延和殿內侍司職處的地方,走了過去。
兩個人一邊在這個連大內侍衛巡邏都不會經過這裏的偏僻的小徑中行走,一邊議論着這一期新招收的成員們的好壞。
這些孩子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就算是平日中的自由活動以及洗漱睡覺,都在這群內班內臣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每個孩子的脾性能耐,基本上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只不過今日中發生的一件事,可是打破了這兩個擔任內班培訓班的一左一右兩個頭頭的認知。
原來他們的手底下,還有這樣一個兇狠的小崽子的存在。
竟是把咬人的狗不叫的作風,給發揮到了極致。
「所以,你是怎麼看的?」
其中一個老神在在的主管朝着一旁真正掌管人員推薦的左班主詢問到。
而這個眉毛都全白了的老內侍則是乾笑了一下,在這個寂靜的夜晚中,聲音如同老鴉一般的艱澀:「還能看什麼?這又不是前朝的內衛,像是那樣的狼崽子,他們最是喜歡。」
「現在這個皇宮內剛剛變了天,誰知道咱們頭頂上的趙天子,是個什麼樣的脾性。」
「要是個迂腐正義的,豈不是看着咱們這種陰邪鬼魅的人更不順眼了?」
「你啊,聽我一句話,在沒摸透了這個皇宮的真正的主人之前,不要妄動。」
「不但如此。」
說到這裏的老內侍,看到前邊司職的小宮殿就要到了,反倒在這個偏僻的小徑上停下了腳步,對着他培養的接班人,諱莫如深的囑咐道:「咱們啊,還都要趴下來示弱,表現的越弱越好。」
「那些先前在朝代更替的時候蹦躂的越歡的,死的卻是越快。」
「前周朝的老人,你看看除了我們這些不做聲躲起來的,現在還剩下幾個?」
「不要以為逃過了一劫,現在的皇帝老兒就敢真的用你了。」
「你把旁人當成新主子來看,可是旁的人啊,還是覺得自己培養的心腹,更得自己的歡心啊。」
「所以啊,咱們這種人,就要在後來的小崽子裏多選一點。」
「不怕他們壓在咱們的頭上,就怕不夠機靈,入不了聖人的眼啊。」
「到那個時候,才是皇宮中的什麼人都敢過來踩我們這些老幫菜一腳的呢。」
聽着自家義父陰森森的話語,一旁的主管頭目則是誠惶誠恐的湊到了老內侍的旁邊,猶豫到:「不會吧,沒那麼嚴重吧?」
而這個老頭子不再多言,只是搖了搖頭,懶得過多解釋:「你只記得,將咱們先前選出來的那個幾個機靈的籠絡好了。」
「必要的時候,往皇帝老兒的身邊推推。」
「不求裏邊有真心的感恩戴德的,只求以後再想起來清洗前朝的老人的時候,別把咱們給卷進去就好。」
「我啊,只求能在這宮裏,安安全全的養老就好啊!」
說完這些,老內侍一攏長袖袍就打算朝着司職班房內走去,卻在前腳邁出了幾步之後,又停了下來,吩咐一旁的內主管到:「隔幾日就是派活收攏人心的時候了。」
「你將顧崢這個小子,也添加到咱們的名單之中吧。」
「只不過這個小子的性格,我還沒有摸個透徹,萬一在皇帝老兒的身邊貼的太近了,要是再來今天晚上在井邊兒上的一出,那麼咱們就算是長了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你這樣,給他找個不遠不近的活,我們再細看看,若是其他的棋子能夠入了皇帝的眼,咱們就先將他放放。」
「要是不成,再想轍給他調過去。」
聽了義父最後的拍板,這個中年內侍痛快的就應了下來:「得嘞,義父,這事我一定幫您給辦妥了。」
兩個人就在一條小徑的路上,把一院子孩子的今後的命運給決定了下來。
這兩個人仿佛不覺得自己掌握別人的前途或是命運,在這個冷酷的皇宮中有什麼不對的。
他們只是這樣安安靜靜的走入到那個班房之內,和這個龐大的皇宮中的各個角落中,有資格坐在那個房間中的宦官們,在這個平常的夜晚中,等待着又一天的天明。
無論這個皇宮中的主人是哪一位,他們自當天天如此。
而那些被人輕易的就決定了三六九等的孩子們的院子中,每一個人都睡得香甜。
只有最裏邊的房間中,靠着牆邊的顧崢,確是在後半夜中,睜開了眼睛。
他貼着牆邊而睡,就算是被子裹在身上像是個肉卷,卻依然阻止不了從窗戶縫裏透出來的冷風,嗖嗖的往他的脖梗子裏邊鑽。
真冷啊。
顧崢下意識的裹着被子就起了身,他第一眼往通鋪邊沿的那個唯一的炭盆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裏邊只剩下了一層厚厚的灰燼,取暖的木炭已經燃燒殆盡。
而為了不讓在一個屋子中睡覺的人都憋悶的中毒了,那些有經驗的老宦官們,選的房間的窗戶,都有一條永遠都關不上的縫隙,長期的保持着通風的狀態。
很不幸的,顧崢所睡着的位置,正好在那個窗縫的底下。
要是有炭盆的溫度,這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位置。
但是那灼熱的炭盆所提供的熱流不再往上涌的時候,在窗戶邊上的顧崢,也只能承受冷風的吹拂了。
被這麼一折騰,早已經沒有了睡意的顧崢,支棱着耳朵,聽到了遠方鍾冕樓傳來了寅時的更點,在左右看看四下無人醒來的時候,就摸起一旁加厚的長袍,里三層外三層將自己包裹好了之後,就躡手躡腳的走出了這個狹長的寢室,來到了空無一人的小院。
現在的院落中還是黑漆漆的一片,顧崢朝着天空上哈出了一口白氣之後,就開始左右晃手,做起了最基礎的熱身運動。
在將有些僵硬的身子活動開來了之後,才做了一個學武之人最基礎的扎馬。
而等他剛剛擺上了這個動作之後,他才發現,這具身體不是一般的孱弱。
後天的營養不良所造成的瘦弱,這還是其次的。
在扎了不到兩分鐘,這具身體就傳出來的無一處不酸痛的表象告訴顧崢,這具身體真不是一個練武的材料。
他的運氣還是沒有那麼的幸運,在這個皇宮大內之中,沒有給他一個百脈通暢的好體格。
這位委託人的身體,連好字都算不上。
若是他的體會不錯的話,這位委託人,也只能通過後期的好生的將養,才能慢慢的調節出來。
想要達到他上個世界的水準,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了。
哎,看來想要走一個懟天懟地的大內高手的路線,自己就不適合了。
現在在這個深宮之中,能靠的,只剩下自己的腦袋,還有這一股狠勁了。
只希望,這一次能讓他剝絲抽繭的通過所有的蛛絲馬跡,分析出委託人的死因,讓他成功的避過這未來的劫難吧。
顧崢無語的看着自打他出現完全的接管了這具身體之後,就在笑忘書的空間中一直沉睡不起的虛弱的靈魂小球,嘆了一口氣。
看來想要從彼此的交談中再挖掘出更多的線索的這條路,暫時也被斷了開來。
自己真的要以一個小屁孩的狀態,在這裏摸爬滾打了。
認清了現實的顧崢,將最基礎的丘處機的養生功打了一遍,渾身因為這一圈的運動而微微的發熱了之後,就躡手躡腳的返回到了屋內。
誰成想,就算是他做的再小聲,還是有一個人因為他的動作,而醒了過來。
那就是睡在顧崢身旁的,頗為仔細的王繼恩。
在他一個翻身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邊的被子卷之後,警醒的他瞬間就睜開了眼。
待他摸着一旁還算是溫熱的床鋪,左等右等顧崢也不回來的時候,王繼恩就打算及拉着鞋子,去屋外尋尋了。
誰成想,還沒等他下地,那擔心的那個人又回來了。
臉上還掛着幾分羞赧的表情。
「你去哪裏了?這天寒地凍的?快上床!」
王繼恩壓低了聲音,朝着一旁他剛才用自己的體溫一直在捂着的被窩裏,指了指,然後給顧崢騰出來了地方,滾到了自己那因為長久的離開,而變得冰冷的被窩之中。
因為兩邊溫度差的有點多,王繼恩還不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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