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繡跪在地上, 看着蘇妹低垂下來的腦袋, 眼中得意非常。
連皇后娘娘都抽手的事,她倒是要看這蘇妹是有幾張嘴還能辯駁清楚這事!
玉金嬤嬤挺着身板站在那處, 一雙眸子凌厲的掃過蘇妹, 最後卻將視線定在珠繡的身上道:「珠繡,你可知罪?」
「玉, 玉金嬤嬤?」聽到玉金嬤嬤的話,珠繡瞪圓了一雙眼,神色驚惶道:「玉金嬤嬤, 不是奴婢啊,是她, 是她偷人!偷人的是蘇妹,不是奴婢啊!」
「那老嬤嬤已然招供, 說是你賄賂於她,讓她誣陷蘇妹,你可知罪?」眸色凌厲的看着伏跪在自己腳邊的珠繡,玉金嬤嬤微仰下顎,面色正肅。
「什, 什麼?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是那老嬤嬤自個兒跟奴婢說蘇妹偷人的,奴婢沒有賄賂她,不是奴婢啊……」
伏跪着上前扯住玉金嬤嬤的裙裾,珠繡歇斯底里的道:「肯定是那蘇妹誣陷奴婢, 是她給奴婢設了圈套……嬤嬤,嬤嬤您要相信奴婢啊……」
一腳踢開珠繡,玉金嬤嬤隨手招過一旁的兩個老嬤嬤道:「拉走。」
「嬤嬤,嬤嬤……您要相信奴婢啊,不是奴婢,是蘇妹,是她使了手段要誣陷奴婢啊……」
珠繡鬼哭狼嚎的被兩個老嬤嬤拉走了,玉金嬤嬤直挺挺的站在那處,臉上毫無表情。
寢殿之中陷入沉靜,蘇妹站在周旻晟的身旁,就好似一個局外人般的看着這一場鬧劇。
「太子爺,天氣涼了,皇后娘娘讓您自個兒注意些身子。」玉金嬤嬤轉身,神色恭謹的朝着周旻晟行禮道。
「嗯。」周旻晟捻着手裏的黑曜石,神色淡漠的應了一聲。
「太子爺,不是奴婢要多嘴,明宗帝剛剛回來,朝局不穩,您還是要多多關心朝事,不可荒廢學業,沉溺女色。」玉金嬤嬤說話時恭謹的低垂着眉眼,看上去似乎對周旻晟十分畏懼。
「有勞嬤嬤教誨。」周旻晟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嘴角扯起一抹諷笑。
「奴婢不敢。」玉金嬤嬤俯身,朝着周旻晟的方向伏跪下來道:「太子爺,皇后娘娘吩咐,說要請選侍去佛堂見一面。」
「選侍身子不便,佛堂乃清淨之地,莫污了地方,待過些日子本太子親自將她送去與母后見面。」
「太子爺,皇后娘娘說了,今日務必要請選侍去一趟。」玉金嬤嬤跪在那處,聲音清晰道。
周旻晟靠在軟榻上沒動,片刻之後才輕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太子爺……」聽到周旻晟的話,蘇妹有些緊張的蜷了蜷指尖,說話時唇舌微僵,差點咬到自個兒的舌頭。
作為周旻晟的親母,陳家的嫡長女,陳皇后肯定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畢竟能養出像周旻晟這樣的人,哪裏會如外界傳言的那般虔心禮佛,不問宮事。
「去吧,點心給你留着呢。」伸手轉了轉擺在自己面前的那碟子糕食,周旻晟眸色溫柔的看向蘇妹道。
咬着唇瓣,蘇妹躊躇片刻後,神色緊張的跟着玉金嬤嬤一道出了寢殿,往佛堂走去。
陳皇后的佛堂離東宮不遠,但玉金嬤嬤帶着蘇妹七拐八繞的走的卻是小道,所以多費了些時辰。
一路上,玉金嬤嬤一句話也沒跟蘇妹說過,蘇妹看着玉金嬤嬤穿着宮裝的微胖身形,也沒有上前搭話。
一路無言,兩人到了佛堂,熏眼的燭香燃着熱油,火辣辣的熏得蘇妹幾乎都睜不開眼。
「跟我來。」側眸看了一眼眯着一雙眼睛的蘇妹,玉金嬤嬤神色坦然,顯然是已經十分習慣了這煙熏火燎的燭火香氣。
跟着玉金嬤嬤進了一側小屋,蘇妹惴惴不安的站在那處道:「嬤嬤,皇后娘娘是要在這處召見奴婢嗎?」
聽到蘇妹的話,玉金嬤嬤陡然轉身,面色正肅道:「你一個小小選侍,皇后娘娘怎麼會見。」
「那……嬤嬤您讓奴婢來這處是……」暗暗緊了緊自己蜷在寬袖之中的手掌,蘇妹神色緊張。
「自然是有事才會喚你來。」說罷,玉金嬤嬤突然朝着小室外道:「進來。」
玉金嬤嬤話落,小室門口便突然走進一女醫和一老嬤嬤。
「玉金嬤嬤。」那女醫與老嬤嬤顯然都認得玉金嬤嬤,十分恭謹的與其行禮問安。
「替她看看。」玉金嬤嬤隨手一指蘇妹,聲音微啞道。
「是。」女醫與老嬤嬤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到蘇妹身旁。
身子僵直的站在那處,蘇妹咬唇看向玉金嬤嬤,顯然不知這是要做什麼。
「勞煩選侍伸手。」那女醫說話十分客氣,但動作卻有些粗魯,也不等蘇妹反應,徑直便抓起了她的手開始把脈。
一旁的老嬤嬤也沒閒着,開始上上下下的捏起蘇妹的胳膊小腿,最後竟然還要去掰她的大腿。
被那老嬤嬤的動作驚到,蘇妹下意識的便往後退了一步,卻被那老嬤嬤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手腕。
乾枯細瘦的手掌掐在蘇妹的手腕上,使勁將她往前拉了拉,蘇妹不防,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小心着點,這可是太子爺的寶貝。」玉金嬤嬤站在一旁,聲音涼涼道。
聽到玉金嬤嬤的話,蘇妹心中陡然一沉。
這玉金嬤嬤果真如她所想對周旻晟只是表面恭謹而已,這玉金嬤嬤作為皇后娘娘的人,對待周旻晟是這般態度,可想而知,陳皇后與周旻晟的關係也不算太過親密。
「玉金嬤嬤,選侍脈象平和,只是有些體虛,平日裏多注意些身子就好。」女醫替蘇妹把完脈,轉身對玉金嬤嬤道。
「嗯。」玉金嬤嬤點頭,然後轉頭看向那老嬤嬤道:「如何?」
那老嬤嬤面色猶疑的站在那處半響沒有說話,片刻之後才附耳在玉金嬤嬤的身邊說了一番話。
聽罷那老嬤嬤說的話,玉金嬤嬤面色微變,看向蘇妹的視線也陡然變的怪異而深沉。
「確定?」轉頭看向那老嬤嬤,玉金嬤嬤開口道。
「奴婢從沒出過錯。」那老嬤嬤點頭道:「嬤嬤若是不信,奴婢可再仔細檢查一番,只不過要請選侍褪衣……」
「不必了。」抬手止住那老嬤嬤餘下的話,玉金嬤嬤看向蘇妹道:「回吧。」
「……是。」蘇妹被玉金嬤嬤這一番弄得一頭霧水,卻也無處可問,只能躬身退了出去。
來時是那玉金嬤嬤帶着蘇妹來的,走時那玉金嬤嬤卻也不送,蘇妹兜兜轉轉的問了好幾個宮女,卻還是沒有找到東宮,反而誤打誤撞的進了公主閣。
「大膽選侍,見到文華公主還不下跪行禮。」
「奴婢給文華公主請安。」蘇妹伏跪於地,恭恭敬敬的朝着那穿一身丁香色宮裝的女子請安道。
文華公主是景帝的親女兒,但景帝已死,明宗帝上位,文華公主在宮中的身份便尷尬了起來,不過好在太后憐愛,明宗帝也未說什麼話,她這公主便也一直當着,不過比起以前的錦衣玉食,萬人追捧,現下的文華公主顯然過得有些落魄。
景帝與明宗帝都是太后的兒子,於太后而言,其實景帝或者明宗帝當皇帝她都是贏家,只是人心難免是偏生的,太后偏袒景帝,給景帝找的媳婦也是鄭家人,所以在明宗帝失蹤,景帝要上位時,太后與鄭家在從中幫襯不少。
如今景帝已死,明宗帝回來,太后別無選擇,只能偏移勢利幫襯明宗帝安穩朝局,但人都有私心,鄭家有太后撐腰,在景帝在位時勢利繁衍擴張,幾乎可與陳家匹敵,太后心生垂簾聽政之意,想要暗中把控朝綱。
周宮內,各方勢力再次蠢蠢欲動。
文華公主端着身子看向那伏跪於地的蘇妹,唇角輕挑起一抹嘲諷笑意道:「東宮的選侍?」
「是。」蘇妹垂着腦袋,聲音輕細應道。
「也不如何嘛。」繞着蘇妹轉了一圈,那文華公主道:「抬頭。」
緩慢抬起下顎,蘇妹仰頭正對上文華公主那張美艷逼人的臉。
與蘇妹的清艷不同,文華公主的美盛氣凌人,公主架子十足。
作為在周陵城中享譽盛名的文華公主,不僅容貌美艷,而且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多少王公貴族趨之若鶩,皆拜倒在這文華公主的羅衫裙下。
作為女子,蘇妹第一眼看到這文華公主時也是一愣,畢竟這文華公主是真長的好看,那從骨子裏頭散發出來的凌人氣勢,自信而傲然,而這大概是蘇妹一輩子都不會有的東西。
「哼,也不過如此。」看着面前的蘇妹,文華公主眸色微怔,嘴裏頭卻毫不在意的道:「怪不得晟哥哥只肯給個選侍。」
聽着文華公主的話,蘇妹垂下腦袋,沒有接話。
「喂,不准你欺負姐姐!」一旁,寶慶小公主帶着一眾宮女嬤嬤急匆匆的擋到蘇妹面前,仰起小腦袋用力的戳向面前的文華公主道:「快滾!」
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寶慶小公主,文華公主輕嗤一聲後轉身離開。
「哼!壞蛋!」衝着文華公主的背影空踢一腳,寶慶小公主趕緊扭身把蘇妹從地上扶起道:「姐姐,你以後不要理這個壞蛋。」
牽着寶慶小公主的手從地上起身,蘇妹面色柔和的輕點了點頭道:「好。」
「姐姐,你是來找我的嗎?」甩着蘇妹的手,寶慶小公主緊緊的攥着她的手指。
「唔……算是吧。」看着寶慶小公主那雙亮晶晶的期待眼眸,蘇妹猶豫片刻後不忍道。
「姐姐真好。」一頭扎進蘇妹懷裏,寶慶小公主趕緊帶着人往公主閣裏頭走去道:「姐姐快跟我走,母妃做了香餅,可好吃了。」
說罷話,寶慶小公主也不等蘇妹反應,徑直便強硬的扯着人往一側宮殿處走去。
無奈的被寶慶小公主帶着進了宮殿,蘇妹一眼就看到了那坐在石墩子上繡着花的淑妃。
穿着茶白宮裝的淑妃靠在石桌上,比年前似乎更加羸弱纖細了幾分,她蒼白着一張臉,正低頭認真的繡着手裏的帕子。
「母妃,姐姐來看寶慶了。」牽着蘇妹的手跑到淑妃身邊,寶慶小公主使勁的在她胳膊上蹭了蹭。
抬手撫了撫寶慶小公主的腦袋,淑妃垂眸看向那正與自己行禮的蘇妹道:「蘇選侍不必客氣,坐吧。」
「多謝淑妃娘娘。」小心翼翼的坐到淑妃對面,蘇妹伸手擋了擋那迎面吹來的冷風道:「娘娘,這天冷的緊,您坐在外頭可要當心身子。」
「沒事,我只是憋得慌了,出來小坐一會,透透氣。」牽着寶慶小公主的手,淑妃遞給她一塊香餅,然後又將那碟子香餅往蘇妹的方向推了推道:「蘇選侍嘗嘗這香餅,看味道可好。」
「是。」伸手捻起一塊香餅輕咬一口,蘇妹嚼着裏頭的核桃果仁道:「很香,娘娘手藝真好。」
「那就好。」淑妃輕笑一聲道:「既然喜歡,過會便帶一些回去吧。」
「這可怎麼好意思。」聽到淑妃的話,蘇妹面露羞赧之色。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以往還要多謝你照顧寶慶。」說罷話,淑妃吩咐身側的宮女幫蘇妹將香餅打包送去東宮。
蘇妹坐在那處來不及阻止,只能垂着腦袋又謝了一遍。
「對了,蘇選侍可是從佛堂回來的?」
「……是。」驚詫的看向淑妃,蘇妹神色疑惑的應了一聲。
「蘇選侍身上沾了佛香,這香只有皇后娘娘那處才會用。」看出蘇妹的詫異,淑妃輕笑的解釋道。
「是。」聽到淑妃的解釋,蘇妹不好意思的微紅了紅臉。
「不知皇后娘娘讓蘇選侍過去,是去做什麼的?」淑妃端起面前的熱茶輕抿一口,面色溫柔道。
「也沒什麼事,就是問了奴婢一些太子爺的雜事。」蘇妹垂着眉眼,聲音輕細道。
「是嘛。」放下手裏的茶盞,淑妃用手中巾帕擦了擦嘴道:「蘇選侍,後宮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知曉現在蘇選侍深得太子殿下恩寵,只是朱顏易改,我們後宮之中的女人,就如那御花園裏頭的花,開出一片,還有一片。」
「花開正盛時,眾人驚嘆圍捧,凋謝了卻沒人管,只能塵歸塵,土歸土。」說到這裏,淑妃自嘲道:「今日是我話多了,蘇選侍不要見怪。」
「淑妃娘娘溫柔賢淑,皇上定然會想起娘娘的。」蘇妹不知該如何安慰淑妃,只乾巴巴的吐出這句話道。
「呵。」聽到蘇妹的安慰話,淑妃輕笑一聲道:「蘇選侍真是不會說話,不過這不會說話,也有不會說話的好處。」
牽着寶慶小公主的手從石墩子上起身,淑妃面色微白的看向蘇妹道:「蘇選侍,我不知今日那玉金嬤嬤帶你去了何處,做了些什麼,我只知曉,那今日與女醫一道進皇后佛堂的,是宮裏有名的驗身嬤嬤。」
說罷話,淑妃也不管蘇妹面上的驚愕神色,轉身吩咐身後的宮女帶蘇妹回東宮,便徑直牽着寶慶小公主的手進了殿內。
看着淑妃消失在厚氈處的孱弱身影,蘇妹睜着一雙眼,雙手暗蜷。
這深宮之中的女人,本就沒有一個簡單的,淑妃雖然看着柔弱,但卻肯定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蘇妹不知她今日提醒自己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還是別有目的,她只知道,今日玉金嬤嬤那看向自己的怪異眼神,只因是知道了她還是個乾淨身子。
作為太子爺的選侍,為他掉過一個孩子,服侍了他近兩年,卻還是個清白身子,這說出去,誰人不會懷疑?
而且今日玉金嬤嬤讓人為她驗身把脈,明顯就是知道珠繡說的話是真話,只是為避人口舌,所以才將珠繡與那作證的老嬤嬤一道給封了口,蘇妹相信,如果今日她驗出來有什麼不妥,那玉金嬤嬤肯定不會這麼容易就放她走。
蘇妹猜想,這玉金嬤嬤肯定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是個清白身子吧,所以才這般容易放走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比白豆腐還要白的蘇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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