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旻晟, 蘇妹從來沒有看透過他,他心智成熟,天生就是適合長在宮裏頭的人,可另外一方面, 他也十分幼稚, 性情暴躁,說話刻薄, 總是以逗弄自己為樂, 把自己當做所有物般的圈禁散養, 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蘇妹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反抗,可是那人手段諸多, 自個兒的一舉一動就好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似得, 他只說一句話,便立刻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任由欺凌。
「王爺,早膳好了。」小心翼翼的將手裏端着的托盤遞到小案上頭,蘇妹垂着眉眼, 聲音細軟道。
捻着手裏的黑曜石, 周旻晟抬眸看了一眼伏跪在自己面前的蘇妹,漫不經心的開口道:「做的什麼東西?」
「是梅花香餅和梗米粥。」
「衣裳洗好了嗎?」換了個姿勢,周旻晟微眯着一雙眼道。
「洗好了, 只今日天色不好,怕是不得干,要過幾日才能收回來。」聽着面前與她拉家常的周旻晟, 蘇妹輕顫了顫眼睫,不知這人葫蘆裏頭又是賣的什麼藥。
「哦。」冷淡的應了一聲,周旻晟不着痕跡的往半開的窗欞處瞟了一眼,然後輕勾唇角道:「出去吧。」
「……是。」垂着身子退出了卻非殿,蘇妹站在殿門口,心有餘悸的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自那日後,她雖有意躲着周旻晟,但卻還是避免不了要常常與其見面伺候,不過也不知這幾日那廝是怎麼了,平日裏總是歡喜逗弄自己,這幾日倒是中規中矩的緊,只說話有些不着調,問的東西也都是些瑣碎事,更讓蘇妹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趿拉着腳上的木屐,蘇妹抬眸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猶豫片刻之後還是將衣物挪到了棚子裏。
已然過了小半月,秦如雲那處還沒有傳來什麼消息,蘇妹心中焦慮,卻又不得法,只盼着二妹與包包提防着秦如雲一些。
「可是,蘇妹姑娘?」突然,蘇妹的身後傳出一道溫雅聲音,蘇妹受驚回頭,就見身後站着一挺拔男子,穿着鎏金長袍,頗有一股玉樹蘭芝之意。
「不知這位大人是……」蘇妹垂首與站在自己面前的蘇宜坤行禮,白膩小臉之上神色怯弱,仿若一隻被驚嚇到了的小獸。
「在下乃渭南郡王府之人,特奉了秦側妃之命來與蘇妹姑娘攀談。」拱手與面前的蘇妹回禮,蘇宜坤一副知禮模樣道。
「是……側妃娘娘讓大人來的?」聽到蘇宜坤的話,蘇妹的臉上顯出一抹驚疑神色,她緊張的搓着自己的手,趿拉着腳上的木屐往蘇宜坤面前邁了一步道:「那請問大人,側妃娘娘可有說奴婢什麼時候能出得南宮?」
「這……」看着面前蘇妹那張清艷小臉,蘇宜坤輕咳一聲道:「秦側妃特讓我來告訴蘇姑娘,貴妃娘娘近日身體遷安,這事要過一段日子才能佈置妥當。」
聽到蘇宜坤的話,蘇妹的臉上顯出一抹失落之意,那輕蹙的眉眼帶着勾人媚意,印在蘇宜坤的眼中,只讓他看呆了眼。
真是不枉費他搶了那小太監的差事自個兒摸索着過來了,這般一個小美人跟了那廢太子,不是浪費了嘛。
「這,這是秦側妃吩咐我帶給蘇姑娘的東西。」結結巴巴的將寬袖暗袋之中的東西遞給蘇妹,蘇宜坤勾着指尖,不着痕跡的輕撫了撫蘇妹的手掌。
握着手裏的東西,蘇妹快速收回自己的手,踩着腳上的木屐驚惶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怯怯的看了面前的蘇宜坤一眼,聲音顫顫道:「大,大人……」
「蘇姑娘不必害怕。」看到蘇妹那副梨花帶雨的害怕模樣,蘇宜坤暗暗咽了一口口水道:「待蘇姑娘去了渭南郡王府,我自會待蘇姑娘如自家親妹一般好的。」
對上蘇宜坤那雙掩不住的眼,蘇妹垂下眼帘,柔柔的朝着面前的蘇宜坤行了一禮道:「多謝大人,煩請大人回去轉告側妃娘娘,如若有什麼吩咐,儘管來尋奴婢便是,奴婢一定照辦。」
「好,好。」盯着蘇妹點了點頭,蘇宜坤戀戀不捨的賴在原處,那雙眼眸就像是生在了蘇妹的身上一般,怎麼也挪不動眼。
「大人,還有事兒嗎?」
「咳,其實,其實秦側妃是我親母。」一邊說着話,蘇宜坤一邊往蘇妹的方向湊了湊道:「你若是在這周宮裏頭有什麼難處,只要報我的名號……」
「奴婢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蘇公子恕罪。」蘇妹「撲通」一聲就朝着蘇宜坤伏跪下了身子,堪堪避開他伸過來的一隻手。
看着那伏跪在自己腳邊的蘇妹,蘇宜坤略微有些尷尬的收回了自己伸在半空之中的手,正欲彎腰將人扶起時,卻是突聞房廊處傳來一道喊聲道:「姐姐,落雨了,你的衣裳收了嗎?」
「啊……」聽到圓桂的喊聲,蘇妹急匆匆的提着裙裾從地上起身道:「蘇公子,奴婢要去收衣裳了,不然沂王殿下會不高興的。」
說罷話,蘇妹徑直便側身奔過蘇宜坤,往房廊處跑去。
看着蘇妹那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纖麗身影,蘇宜坤暗暗咬了咬牙,臉上顯出一抹可惜神色。
棚子裏,蘇妹扶在木柱上喘氣,她抬眸看了一眼外頭淅淅瀝瀝落下的幾滴小雨,一把扯開了手裏的東西。
這是一個錦囊,裏頭裝着一些珍珠和銀錠子,還有幾片金葉。
蹙着秀眉,蘇妹嫌惡的將其重新放入了錦囊之中,然後抬手招過一旁正收着衣裳的圓桂道:「圓桂,你過來。」
「姐姐,怎麼了?」圓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臉興奮的跑到蘇妹面前道。
「你看,這是我在房廊處撿的,也不知是誰丟了,你先收好了,明日去內侍監裏頭換些好吃好用的。」
「這,這麼多錢?」伸手接過蘇妹手裏的錦囊,圓桂瞪圓了一雙眼道:「姐姐,這能要嗎?」
「自然能要,丟這東西的肯定是貴人,既然是貴人,那也肯定不屑於這點子東西,我們自個兒用了,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那,那好吧。」雖然心中有些發憷,但圓桂還是將這錦囊給收進了寬袖暗袋之中,然後又不放心將它拿出來貼身塞進了內襖子裏頭。
「行了,去收衣裳吧,我去小廚房裏頭做午膳。」
「哎。」圓桂應聲跑遠了,蘇妹用手遮着額角,冒雨跑回了小廚房。
站在小廚房門口,蘇妹垂眸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抬眸卻是看到那周旻晟不知何時坐在了小木墩上,正逗着懶在瓷盆裏頭的贔屓玩。
「王,王爺?」站在原處頓了頓步子,蘇妹猶豫片刻之後才慢吞吞的上前行禮道:「王爺您怎麼來這處了?」
「等人。」斜睨了蘇妹一眼,周旻晟撥弄着瓷盆裏頭的贔屓,聲音冷淡道。
「……是。」看到周旻晟這副冷淡模樣,蘇妹沒有多想,站在那處躊躇片刻之後轉身走到裝着清水的瓷盆邊淨了淨手,正欲轉身之際卻是突然聽到那周旻晟道:「再洗一遍。」
疑惑的蹙了蹙眉,蘇妹不知那周旻晟又在搞什麼鬼,她咬着唇瓣,又淨了一遍手,生怕那廝不滿意,還上了一遍皂角。
「再洗一遍。」翻着贔屓的硬殼,周旻晟面無表情的道。
「……是。」換了一盆清水,蘇妹又洗了一遍。
「王爺,洗好了。」伸着一雙白嫩嫩的手舉到周旻晟的面前,蘇妹微睜着一雙眼道:「奴婢沒碰什麼髒東西,原本就挺乾淨的。」
抬眸對上蘇妹那沾着濡濕水痕的粉嫩指尖,周旻晟突然張口,一下就咬住了她的指尖。
「呀!」被周旻晟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蘇妹下意識的想抽手,卻是被周旻晟緊緊的按住了手腕子。
蘇妹的手腕那處還纏着一串佛珠,被周旻晟使勁按在掌心裏,那顆顆圓潤的佛珠陷入蘇妹白膩的肌膚之中,留下一圈圓形殷紅痕跡。
「好疼……」拽着周旻晟按在自己手腕子上的手,蘇妹抿着唇瓣,神色有些難看。
緩慢鬆開咬在蘇妹指尖處的牙齒,周旻晟舔了舔唇道:「進來。」
小廚房門口緩步走進一人,躬身與周旻晟行禮道:「王爺。」
蘇妹驚愕回頭,就見那有過幾面之緣的褚衛站在小廚房門口,正垂着眼帘與周旻晟行禮。
「周浚怎麼樣了?」撫着蘇妹白膩的肌膚,周旻晟微垂着眼帘輕舔了舔牙齒,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景帝余怒未消,但經皇后日夜求情,終於肯將慍王從東宮之中放出。」
「已經出來了?」
「是。」
「呵。」低笑一聲,周旻晟慢條斯理的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個錦囊,然後朝着褚衛扔去道:「這裏頭可是好東西,那慍王吃慣了山珍海味,卻肯定還是沒吃過這等好物。」
蘇妹睜着一雙眼,死瞪向褚衛捏着錦囊的手,那錦囊……不就是剛才她給圓桂的那個錦囊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周旻晟的手上?
「去吧,讓慍王吃好喝好,走的歡暢些。」捻着蘇妹的手腕,周旻晟漫不經心的說着話,那語氣清淡的就好似說今日要吃蛋羹一般。
「是。」褚衛應聲,躬身退出了小廚房。
蘇妹呆木木的站在周旻晟的身邊,一雙明眸瞪得極大,似乎是還沒從剛才聽到的話中反應過來。
「蹲下。」扯了扯蘇妹的手腕,周旻晟一腳踢開面前的瓷盆,聲音微啞道。
裝着清水的瓷盆被踢翻,裏頭的贔屓縮着腦袋,邁着四條短腿,急促鑽進了木桌下頭,哪裏有平日裏的那副慵懶模樣。
顫顫的被周旻晟一把拉着蹲下了身子,蘇妹瞪眼看着面前的周旻晟,咬牙唇瓣道:「奴婢,什麼都沒聽見。」
那褚衛身為周浚伴讀,日夜跟隨周浚左右,卻竟然是周旻晟的人,而剛才那錦囊怎麼一眨眼的,竟然會落到周旻晟的手上……
想到這裏,蘇妹不禁暗自顫了顫身子,只感覺這周宮裏外,處處皆是陷阱眼線,處處都暴露在周旻晟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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