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到戴克會來這一招,戴安娜瞠目,米莉安跺腳叫着哥哥,副駕上的哈娜把手伸得高高的,使勁搖晃:「是我!是我在開車!」
幾個安全員走了過來,他們穿着灰色獵裝,上身和關節套着輕巧的黑皮甲,頭上戴着插了兩根白羽毛的短檐草帽,腰間掛了一圈零碎裝備。金屬手銬和長劍之類的武器碰撞着,發出連綿而低沉的叮噹聲。
領頭的安全員是個年紀很輕,腿也很長的女孩子。她從腰間的皮囊里掏出個圓球,手上閃過微微淡金光芒,圓球悠悠飄到了她肩上,三個等角分佈的圓眼睛反射着燈光,原來是部浮游攝像機。
少女對其他安全員說:「處理事件記得先打開執法記錄器,這樣就不會遺漏真相。」
看來這些安全員還是見習,少女是他們的導師。
有安全員問:「執法記錄器很耗晶石啊,所有事件都要用的話,成本太高了吧?」
少女篤定的說:「你們放心,很快就有替代晶石的技術。」
她來到人群前,路燈下,胸前名牌上的字很清晰:「梅恩-霍克斯」。
「酒駕?」
叫梅恩的少女瞅了瞅車牌,眯起了眼睛:「市政廳的人,知法犯法啊。」
莫妮卡指着戴克說:「他,還有這些人,都是銷了戶的冒險者!大晚上的還在車道上遛達,不僅違反了交規,說不定還想幹什麼壞事!」
白楊小隊的隊員們頓時色變,戴克的反應卻很奇怪。他放開了魔法師,站到道路中間,高舉雙手喊道:「是啊!我本來想在路上挖坑製造交通事故!把我抓進拘留所吧!這些人是我的隊員,他們是我蠱惑的!」
「外籍人士……」
梅恩皺起了眉頭:「一件件處理,先看住他。」
隊員們這才恍然,紛紛朝戴克投去感激和感慨兼有的目光。
隊長是在給他們找過夜的地方,不,應該是變相的解散小隊,讓他們自己選擇未來的道路,為此他不惜蹲一陣子拘留所。
安全員正要去銬戴克,一道人影在大道上呼嘯而過,快得跟閃電似的。蓬的一下,戴克被撞飛到了空中。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戴克也像天邊的流星般不知道往哪裏落去了。
在場所有人呆了片刻,米莉安才叫出了聲:「哥哥——!」
「剛才那是浮空滑板吧?」
「是那個,只能載一個人可速度快得嚇死人!」
「我在局裏見過,研究所給我們試用的,太耗晶石了,局長說只給特勤隊用。」
安全員嘀嘀咕咕,莫妮卡努力轉移着目標:「霍克斯閣下,不去追超速的嗎?」
梅恩敲了敲手腕上的隨身助手,聳肩道:「很抱歉,交規現在還沒有關於超速的條文,如果算成傷害事件的話,也得受害人申告。」
莫妮卡瞠目:「禁止酒駕的條文都有了,居然沒禁止超速的?」
梅恩苦笑:「誰知道有這麼快的車子啊。」
又是呼的一下,那個身影竟然轉了回來,是個年輕的魔法師,雖然穿着魔法袍,卻顯得很壯實。
一塊兩頭翹起的板子把他托起,離地十多公分懸浮着,果然是浮空滑板。
魔法師焦急的問:「剛才我是不是撞着人了?」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魔法師語速極快的道:「我是卡塔蒙-瑪基林,魔導炮研究所的研究員,不過編制在超算研究所。現在我有急事要處理,雖然是私事但也十萬火急。等我處理好了自己會到公安局去報道聽候處理,如果不放心可以到城外的傳送點等着我。」
說完又呼的一下,拉出道虛影疾馳而去。
現場沉默片刻,梅恩對白楊小隊的隊員說:「去找你們的頭兒吧,如果他還活着並且要控告那個魔法師的話,我們會受理的。」
又看向米莉安:「那個可憐的傢伙是你的哥哥?看來你們兩伙人有關聯呢,一起跟我走吧。」
最後才看向司機,那傢伙跟坐在副駕位置的女子一樣,明顯喝醉了。兩人正像兩隻貓似的胡亂撓着,一邊撓一邊嚷嚷是我是我。
梅恩正要說話,莫妮卡湊過來咬了一會耳朵,少女臉上盪開一絲笑意。
「是啊,新婚之夜呢」,梅恩想了想,又敲敲隨身助手,看了一會,點頭道:「條令說先阻止酒駕行為,等酒醒了再做處理。那麼不管是用冷水潑醒,還是用法術喚醒,或者是自然醒,都是可以的……」
她對莫妮卡說:「你們都登記下身份,明天讓那傢伙到局裏來找我。」
「太好了!」
莫妮卡喜出望外:「你是聖武士吧?我還以為聖武士不會通融呢。」
「我是赤紅聖堂,是服務大家的安全員,不是滿腦子只有條令的聖武士」,梅恩擺擺手:「其他事情,就讓那個被撞飛的傢伙交代吧。你們可以走了,等等,你們都喝酒了?」
梅恩想了想,手下交代了幾句,招呼莫妮卡:「正好我也到下班的時候了,我給你們開車吧。」
魔龜車邁着大步離開,治安員帶着白楊小隊的隊員,朝着戴克飛走的方向找過去。那傢伙是個四級巡林客,不可能被撞死,但老半天都沒露面,這一下肯定夠他受的。
城外的傳送堡壘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人進進出出,卡塔蒙踩着浮空滑板以上百邁的速度衝到大門附近,用上羽落術一個急剎,從滑板上輕飄飄落下。
左右張望,看到了那個削瘦身影,卡塔蒙鬆了口長氣,總算趕上了。
「再過三分鐘我就不等你了」,雷茲林說:「還有些擔心你被看管起來了呢。」
卡塔蒙說:「在瓦倫丁那邊收穫太多了,回來就忙着校對和匯報,剛才才想起看魔法信……」
他埋怨道:「現在誰還用那個啊?有什麼事不能直接傳訊?」
「那時候怕不准走,不敢用隨身助手聯絡」,雷茲林說:「現在才知道可以走,不過誰知道用隨身助手說這個,會不會被上面注意到呢。」
「你還真的要走?」
卡塔蒙一副想吐血的模樣:「這裏有什麼不好啊?昨天的公告你該聽到了啊,整個世界還有哪裏能比這裏更舒服更自由的?」
雷茲林搖頭:「舒服?自由?你看看你……」
他用憐憫的語氣說:「你忙成這副狗樣,身上穿的是什麼?身邊有學徒嗎?出行連侍從也沒有,更沒有坐着華貴的馬車或者帶勁的魔導載具。就踩着塊滑板,跟送盒飯的仆工一樣寒酸!」
「雷茲林」,卡塔蒙嚴肅的說:「追求真理和鑽研魔法的快感,不是那些膚淺的豪奢享受能比的,這不是你經常說的話嗎?」
雷茲林說:「魔法塔……」
卡塔蒙一呆,雷茲林又說:「我在超算所,除了整天昏頭脹腦的算啊算啊,還有什麼?追求真理,鑽研魔法,沒有魔法塔,沒有魔法塔怎麼行呢?沒有魔法塔的魔法師,始終都只是學徒,只是野法師啊!」
卡塔蒙勸說道:「我記得所長說過會給大家提供鑽研魔法的足夠條件,每個人都會有足夠的資源啊,何必那麼急呢?上面說話還是很算數的,你也知道。」
「跟其他人混在一起?」
雷茲林冷笑:「那鑽研出來的魔法算誰的?可以獲得魔網命名,可以在法師聯合會的專利委員會那拿到專利,可以源源不斷收到專利費嗎?」
「看看這個珠算術,現在又弄出了等級更高的計算術、聯合計算術,都是大家免費學免費用。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可當我們研究出了新的法術,新的法陣,新的魔導器的時候,我們的利益在哪裏?就等着所長說,這個月你幹得不錯,給你加一百貢獻點?」
「不、不是這麼計較的」,卡塔蒙本來就比雷茲林嘴笨,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跟我走吧卡塔蒙!」
雷茲林語氣變得熱切:「去克斯特,琪迪娜已經過去了,我們姐弟三個又可以在一起。」
「琪迪娜去了克斯特?不是瓦倫丁!?」
卡塔蒙瞪大了眼睛:「為什麼要去克斯特啊?那裏是殘虐之神的地盤!」
雷茲林壓低聲音:「去瓦倫丁只能得到一座小小的魔法塔,去克斯特可以得到一座英雄級別的魔法塔!哪怕是我們這樣的魔法師,也能獲得爵位,琪迪娜已經拿到爵位和領地了!」
「你是從魔導炮研究所里出來的,那邊對這方面的人才特別歡迎,你過去了起碼能弄個男爵!你會得到一塊有貝塔城這麼大的領地,還有成百上千的奴僕!」
卡塔蒙訥訥的道:「我、我還有好多數據沒核對完呢,而且還在琢磨彈道學,那一定能成為一門單獨的學科。」
「以後克斯特會跟這邊打起來的」,雷茲林沉重的道:「你希望看到我們三個人相互為敵的未來嗎?」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你們更不能去那裏啊!」
卡塔蒙焦急的道:「今天下午所長還跟我們說,等我們建成了奇觀,克斯特不過是土雞瓦狗!」
雷茲林不解:「奇觀?土雞瓦狗?」
「奇觀就是……很宏偉的東西吧,我猜」,卡塔蒙撓頭:「土雞好懂嘛,瓦狗就不知道了。我們也問過所長,所長就只是神神秘秘的笑。」
搖搖頭把這個怪詞丟開,雷茲林嘆氣:「費共手裏的確有很多魔導技術,可那些東西在亡靈戰爭里都用上了,大家已經知道了底細。只要克斯特王國動員起來,會很快超過費共的。」
「想想看啊,克斯特那是多大一個國家?費共現在地盤雖然大,人才多少?不到三十萬吧?跟克斯特比就像半身人跟泰坦比啊。」
「更重要的是,克斯特能給魔法師最好的待遇,這裏呢?你現在過的日子,連王都守城門的衛兵都不如啊!」
「那是因為我不需要」,卡塔蒙說:「我想要的話肯定會有的!」
雷茲林眉毛一揚:「魔法塔,你不需要?但你有嗎?」
卡塔蒙無語,但仍然很堅定的搖頭。
「好吧,看來是說服不了你」,雷茲林嘆道:「我得走了,你自己保重。」
他剛轉身,卡塔蒙又道:「克斯特不是安全的地方,你們去投奔女皇也好啊!」
雷茲林回頭冷笑:「你的意思是,克斯特會被費共打敗?我們這些幫助克斯特的魔法師,全都是白痴?」
他展露出很少有,但卡塔蒙知道有的伶牙俐齒以及尖酸刻薄:「你還呆在這的話,要不了多久就會看到鋪天蓋地的魔導炮火、浮空艦、甚至禁咒,把整個神隕高原吞沒。你還是花點心思多鑽研下傳送法術,確保到那個時候能安全跑路。」
「我們身上都有彼此的傳送道標,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在宏偉而強大的魔法塔里迎接你,慷慨的分給你幾層,讓你做我的助手,親愛的……哥哥。」
卡塔蒙的怒火也翻騰起來了:「不要小看我雷茲林!我知道,我們三個人里,從小到大都是我最笨,但再聰明也得走對方向!」
「那咱們就走着瞧嘛,看看誰會後悔!」
雷茲林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卡塔蒙握着拳頭,緊緊盯着他的背影,低聲嘀咕:「那必定是你!當然我也會後悔的,我該用法術強行留下你……」
魔法師的削瘦身影沒入傳送門,旁邊的控制室里,某個臉色沉鬱,渾身散發着陰冷氣息的年輕人眼瞳焦距跳動着,在用隨身助手跟誰「默聊」。
「雷茲林-瑪基林,超算所的計算魔法師,二級,原本是專長傳送法術的傳送魔法師,曾經加入過市政廳法師團。加上這個,今天已經有一百一十二個強者級別的魔法師銷戶離開了。」
「這樣真的好嗎?這些人雖然沒有接觸到我們的核心機密,但多多少少都沾了一些邊。他們會把我們的魔導技術甚至更先進的東西散播到整個世界,包括我們馬上要面對的敵人。」
他的視野里,那個光頭的頭像跳動了一下:「白鼠,局裏的冒險者特工想走的,我們都沒有阻攔和動手腳,這些人自然更不必理會。」
「我這邊馬上要招待一位特殊的客人,沒辦法跟你長談,你只要記住幾個要點就好。」
「我們的敵人是整個世界,我們的戰鬥無休無止,不要抱着幹掉某個人,或者解決某件事情,就能奪得最終勝利的想法。」
「我們情報局現在扮演的角色是眼睛,是不放過任何角落的觸手和攝像機,而不是毒藥和匕首。」
「我們的確是在陰影里戰鬥,但我們不必通過血腥、欺詐甚至操縱靈魂之類敵人必然會用的手段去戰鬥。只要我們將觸角伸展到每一處陰影,我們背後的力量,自然會滲透過去,等待合適的時機發揮作用。」
「在這個陰暗的,無聲的戰場,我們會以全新的方式戰鬥。」
情報局特工特工隊長白鼠呆了片刻,發過去一句話:「局長,看來你又從總樞機那學到了很多。」
「我是副局長,局長永遠是緹娜殿下」,情報局副局長,五級告死者圓鈎刻意把這句話加粗了,再感慨的補充道:「局長只需要單純的專注於告死神職的領悟就行了。」
白鼠轉移了話題:「說起來,小紅……我是說那個播音員小紅,真是也是位殿下嗎?我們很快就能見到她的真人了?」
圓鈎沒理他,應該是去接待那位特殊的客人了。
「走吧,想走的就走吧,咱們走着瞧,看誰會後悔」,白鼠關了默聊模式,繼續盯着那些走向傳送門的銷戶者,抱着胳膊悠悠的想。
貝塔城統合區,一棟不起眼的普通小樓里,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圓鈎叫了一聲請進。
一個面目樸實的青年進了門,步伐還有些虛弱,拘謹的道:「局長?」
「凱恩-丹希特」,圓鈎隨和的道:「我們的戰鬥英雄來了,隨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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