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淡淡笑着,掩飾自己那一刻暴起的殺心:「將軍一天之內就鎮壓了諾頓公國的叛亂,殺人上萬,論戰鬥力,論意志堅韌,還有誰能跟將軍比呢?」
「平民而已,殺多少都跟拔草一樣,不值一提」,羅伊達斯是個魁梧壯漢,灰黑鬚髮亂糟糟的,看不出是個貴族。這個僅僅只是英雄巔峰的諾頓飛斧戰士,能輔助特蕾希婭統領數十萬大軍,顯然不是靠腰間挎着的兩柄短斧。
他咧着嘴,想必和李奇一樣也在極力掩飾:「真是遺憾,公爵閣下關於入主諾頓的提議沒有被陛下允准,不然我就有機會好好向公爵獻上……忠誠了。現在我的家鄉被一幫魔法師搞得亂七八糟,公爵閣下難辭其咎哦。」
李奇原以為羅伊達斯的敵意來自諾頓赤紅教會的刺殺行動,沒想到是把他當作搞亂公國秩序,瓦解貴族統治的幕後黑手。
對這個忠誠於家國的舊式貴族來說,李奇還真是比殺了親人還要可憎的仇人,沒當場扔斧頭的確是極力克制了。
「還有機會,將軍」,李奇連「來日方長」這話都不想說了。這是赤果果的階級敵人,現在不過是蹲在同一條戰壕里,且將頭顱暫寄頸上。
羅伊達斯點頭:「那麼公爵,我們話歸正題,您有什麼打算?明確了您的意願,我才好把水晶和晶石調配給您。」
特蕾希婭竟然不直接把物資給自己,而是讓這個羅伊達斯調配?
李奇再掃視一圈這些將領,此時才從他們眼中的熱芒看出了更多東西。
那些地位低的軍團長們,是真的想見識自己的厲害。
神隕高原上的戰爭景象不可能遮掩,李奇在小龍女那就看到了無數個版本的幻景記錄片。不僅有專業狗仔拍的,還有加入費共軍團的冒險者自己拍的戰地親歷記錄,讓李奇對超前發展的媒體產業愛恨交織。
好在這些記錄片都很零碎,就跟地球世界的普通軍迷一樣,焦點都集中在武器的細節上,觸及不到費共掌握的信息技術和戰爭理論,這讓李奇還能握有不為外人所知的底牌。
當然就算讓他們看到,戰爭思維還停留在中世紀的這些騎士們,也無法理解現代軍隊真正先進在哪裏,只會把目光放在自動魔導槍、魔導炮和魔導戰車這些新奇玩意上。
七十四軍團的瑞瑪科王子調去幫希爾維了,如果他在的話,想必能在自己這挖到更多的東西。
至於那些地位高的將領,則是憤恨他搶走了即將到手的莫大榮耀。
他們在瓦倫丁已經拼了幾個月,李奇一到就發動總攻,等攻下了瓦倫丁,他們非但沒了該有的功勞,連那份苦勞都要被人嘲笑。
看啊,普雷爾公爵一到,瓦倫丁就拿下了,你們這些渣渣簡直沒用……
更不用說羅伊達斯這個跟他還有家仇國恨的聯軍副帥,李奇不必開嘲諷就已經是仇恨滿值。
瞬間李奇明白了特蕾希婭的心意,這是把鍋丟給自己了啊。
特蕾希婭急於攻下瓦倫丁,所以才把自己召喚過來。
但自己的到來也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起碼讓這些部下心生不滿。她不好太過維護,就讓自己來面對這個難題,甚至刻意製造一些讓部下為難自己的機會,逼着自己全力以赴。
特蕾希婭現在用起君王權術來,也真是春風無痕了啊。
羅伊達斯還以為他在猶豫,直接將軍:「我們原計劃調集三十個軍團,向北方三國的援軍發起決戰,這會讓我們對瓦倫丁的包圍圈異常空虛。現在公爵到了,我們相信您足以單獨承擔起一翼,這樣就能省下十個軍團的兵力……您覺得……」
李奇點頭:「好。」
「如果您覺得做不到,我們就必須推翻決戰計劃,從頭再來。這個責任太重大,只能麻煩您跟陛下溝通一下,等等……」
羅伊達斯這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李奇清清嗓子道:「你們做好計劃就通報我,我來選要左翼還是右翼,當然也可能是中間。」
說完他揮揮袖子就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一群發呆的貴族軍人。
助手湊到羅伊達斯身邊低聲道:「公爵他……是認真的?」
羅伊達斯目光閃爍了好一會,冷哼道:「我看他是狂妄自大!以為把亡靈當草割,活人也會是一樣。」
另一個將領皺眉道:「但那些魔導武器的確很先進啊,說不定公爵的確能發揮出十個軍團的戰鬥力。」
羅伊達斯瞥了對方一眼,呵呵笑道:「那終究也只是十個軍團,能決定戰場勝負嗎?」
他抽搐着嘴角,咬牙切齒:「只要上了戰場,是勝是敗,還不是由我們決定?」
「這……這會惹得陛下不滿的」,助手驚恐的道:「而且因為公爵的事情打了敗仗,陛下可不會輕饒。」
「怎麼可能打敗仗」,羅伊達斯很篤定:「我又沒蠢到真以為他能頂十個軍團用了,有他在前面當小丑,另外十個軍團就可以……」
助手諂媚的笑道:「副帥高明!」
………………
「海瑟薇,還真是熱情啊……」
瓦倫丁城西堡,李奇的臨時指揮部里,佐爾德匯報了至高議會的動向,李奇淡淡笑着。
海瑟薇縮起來了,自然是心虛不敢跟他見面。之前兩人達成了賠償協議,各項物資正通過佐爾德中轉過來。
除了必要的魔晶石外,還有諸如魔鋼、晶鈦等高級魔導金屬,浮空水晶、魔力核晶等珍稀材料,當然金蒲耳更少不了,也是一百萬。
「公爵跟海瑟薇閣下的關係又變得這麼親密,讓大家都鬆了口氣啊」,現在佐爾德成了李奇跟海瑟薇交涉的中間人,他不知道內情,還以為李奇跟海瑟薇又有了什麼「進展」。
「之前海瑟薇還在議會裏推動魔導金屬管理法案,不准從沒獲得授權的人那裏大批購入魔導金屬,大家都被嚇到了,連我都差點被孤立起來。」
佐爾德既是叫苦又是邀功:「但我還是暗地裏拉了很多單子,現在海瑟薇放棄了這個法案,這些單子都可以兌現了。」
「好樣的佐爾德」,李奇努力壓住心中的雀躍,魔導金屬打開市場的話,費共的財政大坑又可以補上一大塊了。
「那些魔導車還是不好賣啊」,佐爾德又道:「也就瑞瑪科王子買得多,其他的人基本都是買幾輛當玩具,沒想過大批量裝備。」
他熱切的道:「我覺得重點還是改良的魔導炮和自動魔導槍,不儘快搶佔市場,又會像當初菲尼魔導槍那樣,被其他工坊抄襲仿製。」
這是在抱怨沒拿到詳盡的圖紙,沒辦法儘快賣槍賺錢。
李奇去亡者之域前確定了技術輸出的範圍,魔導車這種裝備本來就是在魔法師的魔偶技術上進行的改良,可以給佐爾德圖紙,其他武器就得有所限制。
費共的自動魔導槍、魔導機槍和新式魔導炮讓佐爾德無比眼熱,可惜他一時拿不到圖紙。現在李奇回來,他自然要爭取有錢一起賺了。
「我們那邊剛打完仗,現在我又要在這邊打仗,一時忙不過來」,李奇說:「自動魔導槍可以授權給你,其他的再緩緩。」
魔導機槍和魔導炮的利潤不是魔導槍能比的,技術門檻也高,費共正缺錢,當然得自己賺。不過佐爾德這邊也要照顧,就把自動魔導槍的生意分潤給他一部分。
佐爾德也很滿意:「太好了!我保證能在三個月內就搶佔大半市場!」
李奇再問到小龍女說的事情,佐爾德皺着眉頭說:「泰德家族的確吸收了加茲瑞恩家族的殘餘,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應該還沒搞出成績。不過其他幾個家族靠着阿圖爾定律,在浮空法陣上有了很多進展,管制浮空核晶的法令在議會裏也沒什麼阻力,很快就通過了。」
看來還真是有了突破,難怪龍族被觸動了,特蕾希婭急着攻下瓦倫丁,說不定也有這方面的顧慮。
正說着,門外響起了爭吵聲,是緹娜在跟誰吵架。
緹娜顯得很憤怒:「我們霧鴉什麼時候成了你們夕星家族的奴隸?你訛人也得有點限度好吧,當我是白痴啊!」
一個年輕人用很輕浮的語氣說:「看看你,身為遺忘森林的半精靈,居然連家族傳承都忘記了!一百五十年前,你們霧鴉家的先祖為了還債,把自己賣給了我們夕星家,契約都還好好保存着呢。按照契約,他的子子孫孫都是夕星家的奴隸。」
「之前沒有找你回歸主家,是因為你的父親……不,祖父甚至曾祖父那一支是逃奴!現在你就算成了赤紅女士的聖女,也改變不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斯凱旺-夕星的奴隸!」
李奇稍稍回想就記起了這個聲音,遺忘森林裏的夕星族長,不,現在是夕星伯爵,去年在唐古斯參加秩序同盟第一次首腦會議的時候見過。
緹娜顯得有些色厲內荏:「既然知道我是聖女,你還有膽子來找我麻煩?你眼睛長在哪裏了啊?」
斯凱旺-夕星冷笑:「聖女又怎麼了?聖女可以賴帳,可以翻臉不認契約嗎?契約凝結的是神聖的秩序,是幾個紀元大家都遵守的秩序,也是女王陛下誓言守護的凱姆神意!」
李奇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跨出房間。門外的客廳里,緹娜正漲紅着臉,一副怒到極點卻不知道該怎麼駁斥的樣子。
李奇根本沒去看那個服飾華貴的半精靈,衝着緹娜冷聲道:「你昏了頭嗎?這種事情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緹娜瞠目,她腦子還沒轉過來,被李奇這態度嚇住了。
夕星在旁邊說:「公爵,她年紀還小,又沒什麼教養,就是個野孩……」
話沒說完,人影一閃,李奇一腳踹在了他的臉上。
有魔武士的教導和格鬥大師的訓練,又在亡者之域裏打了一個多月肉搏戰,李奇沒用一點神力,僅僅靠着肉身的速度和力量,就一腳將夕星踹得飛了出去。
淡青光影閃爍,夕星在半空化作一團霧氣,又瞬間在李奇身前凝聚,咬牙切齒的道:「普雷爾!你在幹什麼!?」
看着他臉上一個明顯的鞋印,緹娜忍不住噗哧笑了,然後才回過神來:「李奇……」
李奇依舊沒理夕星,對緹娜說:「一個人跑到我身邊,對我說我祖上是他家的奴隸,然後要我履行契約去當他的奴隸,你會怎麼做?」
緹娜低着頭說:「我會踹兩腳再劈他一鐮刀。」
李奇嘆道:「我還以為你連這點基本的覺悟都丟掉了呢。」
「普雷爾!」
夕星拔出了又細又薄有如蟬翼的彎刀,惱怒的咆哮:「聽我說話啊!」
藍光閃爍,彎刀的刀刃驟然變成了薄薄的木片,再喀喇開裂。
「我的月神木刀!」
夕星痛心的大叫,怒視剛剛放下手的佐爾德。
佐爾德用憐憫的語氣說:「夕星伯爵,我是在救你,你剛才在對女王陛下的侍劍者,秩序同盟的監察者揮刀,從位格上說公爵可是你的上司哦。」
「你……」
夕星咬牙,這時候他的侍從站到了他身後,而李奇這邊的護衛也涌了過來,兩邊頓時劍拔弩張。
佐爾德看了看懶得理會夕星的李奇,再道:「你該慶幸德蘭西亞女公爵不在這裏,不然你就麻煩了,要再待下去……」
這個名字讓夕星微微打了個哆嗦,揮手止住正要拔刀的侍從,厲聲道:「普雷爾,這事沒完!別想搶走我的人!」
說完他頂着臉上碩大的鞋印,招呼部下走了。
「去寫檢討!三千字以上!」
李奇處罰了緹娜,再捏着下巴,盯着遠去的夕星若有所思。
佐爾德小心的道:「公爵,就這麼放過他了?」
「當然不,所以這時候才放過他」,李奇搖頭,心說特蕾希婭對他的告誡,含義居然這麼深。眼前這個又是一樁麻煩,不知道背後又是誰在推動。
「我可不想把他當作第一個戰果,讓他再蹦達幾天吧,而且……」
李奇沒繼續說下去,而且,這不是斯凱旺-夕星一個人的事。
大家都似乎忘記了李奇-普雷爾到底是什麼人,現在是時候喚起他們的記憶了。
在那之前,先用一場勝利吹響號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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