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看着光幕中那道直衝雲霄的黑氣,聖光堡中心城堡的露台上,貝利諾王子捶胸頓足:「天殺的李奇-普雷爾!他竟然跟聖武士聯手了!」
光幕是魔法師費德里克撐起的,他很訝異:「跟普雷爾無關吧,這個夏安太可怕了,我覺得他多半已經到了九級。我們的佈置完全沒有用,之前他的表現完全就是在演戲。」
特魯克黑着臉道:「當然跟普雷爾有關,跟夏安比起來,對付他要容易得多。」
「對付普雷爾?」
費德里克冷笑:「他那邊倒是沒有這麼強大的個人戰力,但他有軍團!」
「費德里克!不要以為你一直縮在後面,聖光堡的事情就跟你無關!」
特魯克暴躁的道:「現在又毀了一個神屍礦點,我們對上面沒法交代,你也別想置身事外!邇香給你預付了多少貨款?你拿命賠都不夠吧?」
「我早就說過,光靠聖光堡這點力量可沒辦法在神隕高原立足,得在克斯特王國下足功夫,你們都不聽……」
費德里克正說着,忽然哎喲甩手,光幕炸成點點碎芒。
「我的窺探被發現了」,費德里克驚聲道:「小心——!」
極遠處一點金光閃爍,片刻就變大了若干倍,細看竟是一道金黃光芒,無聲的激射而來。
聖光堡是有防護結界的,專門防禦從外面來的神術魔法。但這道金光卻視防護結界如無物,悄無聲息的穿透而入,直射城堡。
嗡嗡聲響起,貝利諾和特魯克下意識的展開了各自最強的防護,費德里克更是直接消失了,只在空氣中留下一絲漣漪。
金光掠過他們頭頂,沒入城堡頂端的尖頂哨塔。轟然爆響中,十來米高的石砌哨塔炸開,碎石紛紛揚揚灑落。拉長的慘叫聲里,幾個人體如禮花彈般劃出高高的拋物線,朝各個方向飛去。
煙塵散開,看着尖頂完全消失的城堡主樓,缺口醜陋得像是被巨獸啃過,王子和聖騎士心頭寒氣大冒,好半天都不敢散開屏障。
極遠處一道煙塵冉冉上升,李奇再瞅瞅夏安的臉,不過片刻功夫,傷口已經癒合了。
他忍不住問:「大叔你今年貴庚……不,多少級了?」
夏安很直率的道:「九級,不過級別只是說明接觸到的力量層次,並不說明具體有多強,我仍然還是凡人,有很多弱點。」
九級!
李奇心臟暗暗抽搐了一下,這個夏安,竟然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第一強者!
再往上的十級就是半神,那是和神祇一樣,本體不能再呆在主位面的可怕存在。
「那剛才……是不是破壞了你的什麼計劃?」
李奇有些不甘心,自己好心好意跑來救援,結果成了這傢伙裝逼的墊腳石,說起來真是穿越者之恥。
「我並沒有什麼計劃」,夏安又露出那種「我雖然很強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我就是要扮豬吃老虎」的苦笑表情:「你的確也幫了我的忙,本來我還在想,到底能救下幾個。」
見李奇茫然,夏安解釋說:「最開始我還誤殺了一個,他雖然被腐化之氣浸染了,其實還有救的。其他的人質,多多少少也受到了腐化,而我不太懂得淨化人體內的腐化之氣。」
誤殺了一個!?
看你的表情,一點也不為此感到愧疚啊。
「我已經做了最好的選擇,結果如此,只能說是命運的安排了」,夏安看懂了李奇的表情,有些苦澀的道。
這時候浮空艦已經降落在旁邊,支援組的牧師正在救治那些人質。厄普西隆的聖水可以有效遏制腐化之氣的危害,要痊癒的話就得下長期功夫了。
「但是你剛才……」
李奇想說你要救這些人不是舉手之勞麼?
「這樣的力量,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能用的」,夏安嘆道:「如果不是怕你出事,我也不會考慮這個選擇,說起來,這就是宿命吧。」
去特麼的宿命……
不管怎麼說,能解決這場危機,還摧毀了聖光堡又一個礦點,結果總是好的。
想到聖光堡,李奇心口驟然發熱。
他慫恿道:「夏安,聖光堡那幫人的危害你也看得很明白了,要不咱們聯手,這會就去幹掉他們,讓神隕高原重歸平靜?」
拉上夏安,就算克斯特王國和忠誠神廷報復,也有這尊大神擋刀。
夏安看了看李奇,搖頭道:「我是個講道理的人。」
這倒沒錯,你不講道理的話,直接在公審大會上搶人,我除了跺腳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貝利諾王子擁有神隕高原的合法開拓權,我找不到必須摧毀聖光堡的理由。至於他開採神屍碎片,危害平民甚至挾持人質對付我這些事情,我剛才已經警告過他。」
李奇的蠱惑雖然太小兒科,夏安卻很耐心的解釋:「更重要的是,我來到神隕高原建立夏安迪亞,就是要遠離世界之潮的漩渦。這個漩渦,正是你身後的秩序同盟,和貝利諾身後的忠誠神廷率先攪動起來的,我又怎麼會投身到這個漩渦里呢?」
傳奇聖武士又對李奇笑笑:「而且消滅了聖光堡,神隕高原會重歸平靜嗎?我怎麼覺得會更熱鬧呢?」
你的判斷很正確,不過不管有沒有消滅聖光堡,神隕高原都會更熱鬧的。
回味夏安剛才的話,李奇心中又是一動:「你看到了更多的……未來,所以為此擔憂嗎?」
「是的……」
夏安往人質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龍爾德意志分裂,讓聖武士不得不更精細的掌控神力,如此才能獲得力量。所以聖武士很擅長體術和武器技藝,但另外一項能力,卻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對世界變化的感受更加敏銳。級別越高,這樣的感受就越強烈。」
「從黑暗年代過來,主位面已經有過三次紀元更替,現在曙光之星都出現了,紀元更替再次到來,這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不過,這一次紀元更替,僅僅只是秩序同盟和忠誠神廷的較量嗎?僅僅只是凱姆的意志重整和新的凱姆神系誕生嗎?」
「曙光之星站在了斷塔誓約,也就是公爵你所在的秩序同盟一方,大家都認為這一次的紀元更替只是跟凱姆有關,而我感受到的變化,卻不是這樣。」
夏安的話讓李奇心頭一震,這傢伙不愧是逼近半神的存在,僅僅依靠力量,就洞察到了未來的隱約痕跡。
這一次紀元更替,當然不僅僅只跟凱姆有關啊,還跟小紅帽……不,咱們的赤紅女士陛下有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咱們正準備做樹下的捕鳥人呢。
夏安還在說:「這將是一場波及到所有神祇,牽連到所有凡人的變化,我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一切都將脫離命運的軌跡,世界正走向完全不可測的未來,那似乎是一條充滿了苦難、鮮血、死亡甚至寂滅的毀滅之路……」
小紅帽在李奇腦子裡冷嘲熱諷:「是啊,凡人不再受神祇擺佈的未來,對他這種腐朽階級的上層人士來說,完全不可想像,就是罪大惡極,呵呵……」
「所以,你想帶着聖武士,躲到神隕高原,建設一個避難所,等劫難過去你們再出來,在廢土上建設新世界?」
李奇也譏諷道:「看來你躲得不夠遠,而你手下的聖武士,對此也有不同意見啊。」
夏安臉頰微微抽搐:「這樣的評判,我的確不能否認。我也想過躲得更遠,比如到新大陸去……」
傳奇聖武士微微嘆氣:「但那實在聚不起多少人,至於我的追隨者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的確無法接受需要暫時遠離世界,尋找真正道路這種事情。」
不知不覺,兩人又開始了關於正義之路的討論。
李奇問:「這麼說,我之前對正義的歸納,你依舊不認同?」
「不,我很認同,尤其是你讓我明白了,我們聖武士之前關於正義的紛爭,到底是源於什麼樣的出發點。」
夏安這時候倒沒擺九級傳奇的架子了:「你還讓我明白了,我所秉持的正義,根源其實是自然天理。」
他查看了被治療過的聖武士,滿意的點頭,繼續道:「但你也說了,人權派正義是由自然派正義衍生而來的,而你所想要的正義,又不同於其他三種正義,是符合赤紅女士之路的正義。」
「所以我就在想,一定有一條路,雖然是由自然出發的,可最終會歸於純粹。那是即便拋開凡人,只要世界存在,也依舊成立的正義。」
夏安用篤信的語氣說:「我認為,第五種正義,必然是存在的。」
第五種正義麼,如果是談具現到律法上的正義,那倒還真的存在。
那就是由程序正義延伸而上的法律正義,是法律本身固有的邏輯,它沒有什麼階級屬性,也沒有絲毫情感傾向。它就跟數學、邏輯和物理一樣,有完全脫離人性,不隨人意志變化的內在真理。
但那不是凡人的正義,而是力量本身的正義,它必然會被利用,**縱,被扭曲。
當然,如果從神祇的角度看,或許不存在什麼**縱,只是像玩遊戲一樣,看着凡人怎麼折騰。也不存在被扭曲,凡人的視角太卑微了,屬於神祇的力量,神祇的道路,投射到凡人世界,必然會被扭曲,就跟看水溝里的蜉蝣。
問題是,你我是凡人,大家是凡人啊。
李奇張了張嘴,終究沒把這些話說出口,對夏安來說,這種沒有論據的空泛論調,不過是敵人的打擊手段而已。
「我會在夏安迪亞找到這樣的正義,普雷爾公爵,不……」
夏安微微笑着看住他:「李奇,再過十年……不,三年,我們看看,是夏安迪亞的正義正確,還是你的正義正確。」
「三年?」
李奇發出憐憫的嘆息:「用不了那麼長的時間,一年足夠了。」
「你還真是自信啊」,夏安聳聳肩,不跟李奇爭辯。
十多個受傷的聖武士一一查探過,加上幾個昏迷的,狀況都還過得去。
李奇好事做到底:「我把他們送到夏安迪亞吧,順帶也捎你一程?」
夏安擺擺手:「不了,他們就留在你那裏治療吧,費用……妮可還在你那裏吧,找她要就行了。」
李奇挑起了眉毛:「你還真是不客氣呢,你的那位軍需官,把談生意當成正義戰場,我可不指望在她手裏拿到這筆治療費。」
「那就用這個補償」,夏安隨手一遞,李奇手裏多了根腰帶。
很普通的皮質腰帶,金屬皮帶扣很沉重,像是什麼魔導金屬做的,但李奇從未見過。
「這是我還只是個低階聖武士的時候得到的,用來訓練體術和武器技藝」,夏安說:「送給你吧,等回去後用心靈仔細感應它,就知道怎麼用了。」
「咱們談的是公事,你怎麼搞成私人之間的事情了呢,接受賄賂是違反紀律的行為」,李奇嘀咕着,拿腰帶在身上比劃了兩下,問旁邊的艾麗和緹娜:「好看麼?」
夏安似乎有些後悔的抽抽嘴角……
浮空艦上升,片刻後隱沒在空氣中,只盪開隱隱漣漪。
夏安目送漣漪飛向南方,漸漸消失,他幽幽長嘆了一聲。
舉起手臂,夏安注視掌心。
原本沒什麼異常,可淡淡金光閃過之後,掌心顯露出灰白的痕跡,還有道道裂紋,就像是崩裂的老樹皮。裂紋之下,依稀溢出縷縷枯黃之氣。
「一年……應該能撐住吧。」
夏安微微搖頭,甩了甩手,掌心又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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