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在外面轉了一天,回到住的地方,要先休息一下,地方上的官員分成幾撥,聚在陳港招待所的餐廳包廂里,傅老住在這裏,明天上船很方便,如果住在縣招,到港口還有幾十里路,路況也不是很好,陳港招待所的條件雖然不如縣招,但家具被褥都是新換的,大致還過得去。
包飛揚也來了,他本來與縣裏幾位副縣長、局長主任們在另外一個包廂,這裏的人基本上是沒有機會見到傅老的,除非傅老答應跟大家一起吃飯,不過這幾天傅老一直都沒有這樣做,似乎今天也不會例外。
不過後來他後來被叫到了另外一個包廂。
能夠進入另外一個包廂的都是縣委常委,以及省里和市裏的幹部,也包括海州市的幾個人。省委副秘書長林樹輝不在,剩下地位最高的無疑就是海州市委書記薛紹華、靖城市委書記齊少軍,兩人作為江北省牧守一方的大員,自然也是認識的,他們坐在一起,交流着地方建設的心得,以及兩地的經濟溝通與交流。
江北省整體南傾,靖城市位居中間,但是靖城市區偏南,從區域經濟上來說,南邊有全國經濟的龍頭申城和經濟發達的江南,所以靖城市的策略一直都是南向,對北部幾個縣的發展關注很少。
江北省北部幾個市,徐城是鐵路樞紐和老牌工業城市,是地區的經濟中心,海州有海港,但是本身的工業經濟發展一般,整個江北有鳳湖、徐城和通城這三個中心,留給海州的機會並不多,海州看起來也沒有什麼野心,他們只想做好陸橋的橋頭堡和地區航運中心。
靖城市委書記齊少軍道:「海通河疏浚工程進展順利,屆時兩地之間的經濟聯繫一定會更加緊密,這對於兩地來說,都是有好處的。」
薛紹華點了點頭:「海州是一個港口城市,海州的發展離不開周邊和腹地的支撐,我聽說靖城要開發灘涂葦海,推進葦紙一體化,海州願意與靖城合作,讓靖城的產品遠銷世界各地。」
要說海州一點野心都沒有,薛紹華也沒有一點想法那也不對,海州的定位就是橋頭堡,成為中西部和江北省北部地區的出海口,亞歐大陸橋東橋頭堡。這個定位看起來不錯,可是整體上缺少重量級的貨運項目,比如海州港北面的琴島港就是晉南煤炭和北海油田的出口港,正是依靠這兩個大項,琴島的貨物吞吐量遠遠超過地理位置更加偏南的海州港。
薛紹華對望海縣當初傳出的葦紙一體化項目也有所耳聞,如果望海縣真的能夠將葦紙一體化規模做到三十萬噸紙漿,加上後續的紙品加工,形成完整的產業鏈,那麼也算是一宗不大不小的業務,對於海州港和海州還是有利的。
不過靖城市的眼睛光知道盯着南方,最近南邊幾個縣都在熱炒葦紙一體化,這個項目恐怕更多會落到南邊去。薛紹華並不指望齊少軍會改變主意,順便提一句,可有可無罷了。
齊少軍笑着說道:「要是海州市能夠在東線修建冠河大橋,將臨海公路全線打通,兩地的經濟必將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薛紹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果靖城市有意,我們海州市肯定配合,我想望海縣的同志心情一定更加迫切吧?」
薛紹華和齊少軍在交談,海州和靖城的幹部就算在旁邊說話也會留神這邊的話題,聽到薛紹華這樣說,望海縣長楊承東馬上笑着接話:「是啊,我們望海縣幾十萬群眾翹首以盼,就指望冠河大橋早點建成,下次傅老來的時候,也就不用花費那麼長時間坐船,可以直接從海州坐車來望海。」
一些望海的幹部臉上露出認同的表情,紛紛抬頭看向齊少軍和薛紹華,冠河大橋能不能修,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這兩位。不是望海的幹部則笑嘻嘻地看了看楊承東,有人打趣道:「老楊,你可真敢想啊,傅老幾十年就來過一次望海,以後這幾年老人家可不一定還來啊!」
「那也不一定,有了這個開始,傅老會經常來看看也說不定,就算傅老不來,傅老的後輩也可能來,還有國內外的客商,這座橋我們望海人盼了很多年,我想傅老也是知道的。」楊承東硬邦邦地說道。
齊少軍皺了皺眉頭,楊承東這幾乎是在將他的軍了,要是在別的場合他還能藉機發作,可是現在中央和省里都有人在,海州的人也在旁邊看笑話,他只能強按住性子,轉頭對剛剛進來的包飛揚說道:「飛揚同志,你來得正好,方夏紙業的項目進行得怎麼樣了?鹽海、西溪、鹿鳴近期也提出要發展造紙產業,近期打算組團來望海縣參觀,你們到時候可不要藏私。」
包飛揚看了看齊少軍,笑道:「這事鄭縣長負責,齊書記問楊縣長或者鄭縣長會更清楚。」
「你別跟我打馬虎眼,楊縣長、鄭縣長那裏我自然會問他們,不過我知道你跟方夏的關係比較好,這個項目也是你出了力才引進來的,鹽海他們過來,你可不能躲起來。」齊少軍伸手點了點包飛揚,笑着說道,顯得非常親熱。
其實齊少軍對包飛揚的態度也很不滿意,不過還有求於包飛揚,所以才會表現得很親熱。現在市裏面將葦紙一體化項目炒得很熱,鹿鳴縣的動作比較快,聯繫了紙業巨頭金光集團,這幾天正在鹿鳴縣考察,這也是市長孟凡均線上的。齊少軍支持鹽海區,而他和鹽海區如果不能拿出一點像樣的東西出來,未來葦紙一體化立項肯定沒有鹽海區什麼事,齊少軍也會沒有什麼發言權,所以他就盯上了包飛揚曾經想要放在望海縣的十萬噸紙漿項目,如果方夏可以將這個項目放到鹽海區,那麼就可以對金光紙業和市長孟凡均形成制衡,這也是齊少軍這次來望海的目的之一。
這時候,工作組的馬洪走了進來,薛紹華、齊少軍等人連忙上前打招呼,其他人也都熱切地看着馬洪,傅老明天就要走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在傅老面前露臉的機會。
馬洪道:「傅老說他有些累了,今天就不接見大家了,大家都回去吧!」
「噢……」眾人頓時都失望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傅老不肯見他們,他們自然也沒有什麼辦法。其實他們也有心理準備,下來這幾天,傅老都儘量不讓地方上打擾。
看到馬洪轉身要走,薛紹華、齊少軍頓時急了,他們原以為傅老就算不接見其他人,他們兩個市委一把手專程跑過來,傅老總歸是要單獨接見一下的,哪知道馬洪似乎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馬處,傅老還有沒有說別的?」
馬洪回頭看了看他們:「哦,傅老讓你們也回去。」
「啊!」齊少軍頓時愣在那裏,他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跑過來,也吃了一個閉門羹,從市區到望海縣的路實在太不好走了。
薛紹華問道:「馬處,你難道沒有跟傅老說,我明天陪他一起去海州?」
馬洪道:「我說了,傅老讓你回去。」
「這、這怎麼可能?」薛紹華也愣在那裏,他還記得前幾天傅老剛到海州,他見到傅老的時候,傅老對他的態度還不錯,他勸傅老改坐船,傅老也同意了,沒想到這次連見都不肯見。
「馬處、傅老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我們有什麼做得不到的地方?」薛紹華拉住要走的馬洪,小聲問道。他了解傅老,就算不想給地方添麻煩,他們眼巴巴地趕過來,傅老通常也會接見一下,而他是傅老的老部下,送一下也是應當,傅老連見都不見,這就有點……有點不近人情了,要是單純的不近人情也就罷了,就怕傅老對他們有什麼意見,那就糟了。
馬洪看了看薛紹華,笑着搖了搖頭:「薛書記過濾了,傅老對這幾天的行程安排非常滿意,並沒有什麼不滿的。」
馬洪特意對非常滿意這半句話上加了重音,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薛紹華一眼,就不再理會兩位發愣的市委書記,轉身離開。
薛紹華能夠坐到現在這個位置,絕對不笨,心思十分靈活,他的眼前不斷浮現馬洪最後看過來的那個眼神,耳邊響起他着重強調的那句話:對這幾天的行程安排非常滿意。
既然能讓馬洪刻意強調,那就不會是字面上的意思那麼簡單。薛紹華也不知道馬洪暗指的是什麼是非常滿意的反義,傅老對他們可以安排的形成不滿意,還是說其他意思。薛紹華自己下去視察,也很討厭下面的人像演戲一樣展示的東西,但就算他知道,也沒有辦法,位置越高,能夠看到的東西就越少,他才是市委書記,以傅老的身份,當然更加看不到多少真的東西。
薛紹華和齊少軍對視了一眼,心想還是要弄清楚馬洪說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否則的話他連睡覺都不會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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