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駐京辦,包飛揚回了一趟他和孟爽在燕京的愛巢,取了一些東西,然後又開車直奔玉潭大街的海軍胡同,不過他剛進胡同沒多遠,車就被攔了下來,執勤的保衛人員檢查了他的證件,然後讓他打電話給裏面的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二十出頭,穿着淺藍色夾克、寬闊的大喇叭褲腳長褲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他笑呵呵地迎向包飛揚:「飛揚,你可來了,老爺子今天都念叨你好幾回了。」
「老爺子念叨我什麼?應該是念叨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吧?」包飛揚笑道,這個年輕人叫陸奕,他才真正是包飛揚在郭麗瓊生日宴會上認識的,當時郭麗瓊請的人並不多,大多是跟她交往比較多的閨中密友,其中不少人都帶了家中的後輩前往,陸奕就是陪他的母親傅英華去的。
跟其他人一樣,傅英華是希望陸奕跟趙家的兩個女兒多交往,如果能夠結親,不管是對陸奕本人,還是對傅、陸兩家,都是一件好事。
不過,他們誰也沒有料到趙麗萍在國外並沒有回來,而孟爽早就已經名花有主。
陸奕和趙麗萍早就認識,他也是衝着趙麗萍去的,沒有見到趙麗萍他固然失望,對孟爽也驚為天人,不過還沒有等他有什麼想法,郭麗瓊就已經將包飛揚介紹給大家。陸奕羨慕之餘,倒是打起精神接近包飛揚,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接近趙麗萍,就算在趙麗萍那邊找不到機會,跟包飛揚建立友好的關係,也是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情。
那天有不少人抱着同樣的心思,而陸奕就是其中最讓包飛揚感興趣的一個,因為他的母親傅英華就是傅新山的小女兒,而陸奕正是傅新山的外孫。
傅新山當年作為四路軍的將領,曾經率軍在江北地區與日偽軍打游擊,並坐鎮望海縣,指揮了解放靖城、海州的戰役。雖然後來傅新山參加解放戰爭,轉戰四方,但是望海縣在傅新山的人生當中,始終是比較特殊的一個。
前幾年傅新山剛剛退居二線的時候,曾經想要到望海縣看一看,結果因故沒有成行,現在老人已經八十歲出頭了,再去望海的可能性已經不大。
包飛揚聽說陸奕是傅新山的外孫,便向他提起自己工作的地方就是傅老曾經戰鬥過的望海縣,並希望找機會拜訪傅老,陸奕當然願意幫忙,他和傅英華商量了一下,就答應代為轉告,結果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今天早上陸奕就打電話告訴包飛揚:傅老願意見他,並且非常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包飛揚今天約好要去武浩博的辦公室,後來又被王躍偉叫過來,剛剛脫身,他就趕了過來,中途去了一趟家中拿上帶來送人的望海土特產。
在陸奕的幫助下,包飛揚通過了胡同門口的檢查,這裏雖然不像玉泉山那樣戒備森嚴,但是胡同里的幾家住戶也都不是一般人,這裏通常也不對外開放。
走進傅家的四合院,包飛揚才發現這個小院並不大,雖然有前後兩進,但是影壁和屏門隔成的前院很小,後院的正房也只有三間,左右幾間廂房,沒有跨院,放在鄉下,也就是稍微大一點的農家小院。
傅老應該已經知道陸奕出去接人,包飛揚走進二門的時候,老人雙手背在身後,站在院子中間,看到包飛揚,頓時挺了挺腰杆,身子挺得筆直,一股凜冽的氣勢頓時撲面而來。
「外公,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望海縣的副縣長包飛揚。」陸奕看到老人,連忙說道。
包飛揚連忙走上前兩步,雙腿併攏,深深地鞠了一個躬:「傅老,您好,我代表望海縣五十多萬老百姓,給您問好。」
「好!」傅老目光炯炯地盯着包飛揚看了片刻,包飛揚感覺老人的目光好像刀子一樣落在身上,渾身上下都感到壓力重重。不過見過趙老,知道這是老人家戰場上養成的氣勢,倒也安之若素。
「好,趙老倒是沒有看錯,你小子不錯。」傅老點了點頭,伸手往旁邊一指:「坐吧,陸奕你去泡茶,就拿你老子上次送的那一盒。」
「那可是真正的明前龍井。」陸奕叫道。
傅老瞪了他一眼:「說的什麼話,當心小包同志以後不來了。」
陸奕只是開個玩笑,聞言連忙屁顛屁顛地跑進去拿茶葉。傅老看了一眼包飛揚手上提着的袋子:「那是什麼?要是不該拿的就不用說了,免得我將你攆出去。」
包飛揚笑了笑,將袋子放到放桌上,將裏面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我這可沒有明前龍井那樣的好東西,不過就是咱們望海縣的一些特產,醉螺、醉蟹,還有鹹魚和蜆干。」
傅新山突然撲了上來,動作矯健得就像二十歲的小伙子:「蜆干?蜆干在哪裏?」
傅新山終於看到用膠袋裝的蜆干,他一把抓在手上,頓時喜笑顏開:「嘿嘿,果然是蜆干,多少年沒有吃到望海的蜆子湯了,雖然是蜆干,味道差了點,不過也還是很鮮美啊,想當年,我們在望海跟鬼子打游擊,鬼子來了咱就鑽進蘆葦盪,鬼子找不到我們,就將陸上的路封了,我們出不去,就在河灘上撈蜆子,撈上來的蜆子清水裏面養兩天,去去泥沙,然後用開水燙一下,蜆子殼就張開了,咱們摘下蜆子肉,燒一鍋湯,湯水雪白,就像羊奶一樣,那味道,可鮮了——」
陸奕泡好茶端出來的時候,只見傅新山手上拿着一袋蜆干,坐在包飛揚對面,開始大聲回憶當年的崢嶸歲月。
陸奕將茶杯放到桌上,偷偷向包飛揚眨了眨眼睛,傅新山這幾年已經不管事情,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拉着小輩跟他們講當年打鬼子的事情。傅新山當年縱橫江北,英雄了得,有些仗打得很精彩,可是再精彩的故事也經不住翻來覆去地講,傅家的小輩對傅新山當年那些事都聽了十几几十遍,一個個耳朵都快生繭了,都開始躲着老人,難得這一次抓住一個人,開了這個頭,恐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包飛揚知道傅新山曾經在望海打過游擊,並對望海有特殊的感情以後,特意了解過傅新山的情況,對傅新山當年的戰績有所了解,不過文字上,尤其是書本上的東西和老人親口講述的東西肯定不一樣,他第一次聽,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外公,你別光顧着講你當年的英雄事跡了,你就不關心關心你當年的龍興之地的現狀?」雖然包飛揚沒有說,但是陸奕出身官宦人家,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不錯的,加上他在認識包飛揚以後,特地了解過望海縣的情況,知道包飛揚想見傅新山,恐怕不單單是探望一下,所以他非常適時地打斷了傅新山滔滔不絕的講述。
「什麼龍興之地,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滿腦子的封建遺毒。」傅新山惱火地瞪了陸奕一眼,不過他的注意力倒是被成功轉移,他看着包飛揚,突然皺了皺眉頭:「陸奕好像說你是什麼望海縣的副縣長,你今年才多大?二十?二十五?有沒有陸奕大?怎麼他們就讓你做副縣長了,這不是亂彈琴嗎?趙老和趙根正都不是這樣的人,難道是麗蓉那個丫頭給你走了後門?」
包飛揚不禁有些尷尬,老人真是太直接了,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而且還牽扯到郭麗蓉的身上。他連忙笑着解釋:「傅老,您誤會了,我現在確實還沒有滿二十五周歲,但是我讀書早,參加工作也早,已經有好幾年工作經驗了,而且我在擔任望海縣副縣長之前,就已經在西北省擔任主持工作的副處級幹部了,所以我覺得能不能做好望海縣副縣長,和我的年齡沒有關係,我也想請傅老看一看,我到底能不能做好這份工作。」
「外公,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飛揚他能當上這個副縣長,可都是自己的本事,並不是靠關係、靠走後門得來的。」陸奕平常也有些怕傅新山,可是聽到傅新山這樣說,他還是忍不住說道,實在是傅新山這話太得罪了人,這也是傅新山一輩子的風格,所以傅家到現在並沒有成為政治豪門,相比趙家要差得遠。
傅新山將包飛揚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他突然擺了擺手:「嘿嘿,還不服氣?那你倒是說說,你這個副縣長對望海了解多少,到望海以後又都做了些什麼,我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好縣長,能不能做好這份工作了。」
包飛揚看出傅新山有心要考自己,伸手阻止了想要說話的陸奕:「奕哥,你將這些土特產拿到廚房去,讓師傅做出來,我跟傅老好好談談,說不定就要留在這裏蹭飯了。」
陸奕無奈,只好拿着東西走了。
包飛揚看着傅新山,笑了笑道:「傅老,我是五月份到的望海,上任還不到半年,做成的事情還不多,對望海的了解也不敢說很深刻,我就簡單說兩件事,其實也可以說就是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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