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磊道:「說話算數?」
張震道:「當然算數。」不過他很快想起自己也曾經發誓不再殺人的,可現在呢縣衙內外,一場鏖戰,他自己都記不清手底下又添了幾條人命了他也不想說什麼身不由己形勢所迫之類的屁話,從小到大,他師父教給他的,除了殺人的技巧,還有三條鐵律:不入世、不食言、不找藉口。
三條鐵律,他已經違背了兩條,他不想再違背第三條。
所以他很認真的補充了一句:「若是食言,叫我餘生永無寧日,麵館生意做不下去。」這算是一句誓言,他用一個誓言去嘗試挽救自己另一個誓言,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可笑。
不過趙磊顯然沒有意識到張震的心思,聽張震這麼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急忙道:「我只是心有不安,是以多了句嘴,你不必說這麼重的話。」
張震輕輕嘆了口氣,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趙磊神情凝重,似乎心有所想,也嘆了口氣,道:「那你隨我來吧。」
趙家大院三進三列,由趙磊帶路,趙管家從大堂里挑了一盞燈籠,隨在旁邊照着路,張震跟在最後,三人穿過幾個曲折的迴廊,往後面二進院子的正屋走。
一路上,所見所聞,儘是些搶東西搶瘋了的百姓,他們連火把都扔了,將雙手解放出來,抱着兜着攬着,儘可能多拿一些看起來很值錢的東西。人多則亂,他們哄搶東西時,又不免會發生一些摩擦,吵鬧聲謾罵聲,偶爾還夾雜着幾聲趙家婢女驚惶的叫喊。
張震嘗試喝止過,不過沒人肯聽他的,他們只是不停的翻找着搶奪着,等拿不下了,便喜不自勝的離開,隨即又叫了更多人來。
張震索性也懶得管了,只跟着趙磊往二進院走。
正屋門大開着,三人邁步進去。那些百姓們顯然也是極聰明的,知道趙老虎臥室里寶貝肯定少不了,所以很早就來光顧過,正屋裏此時被搜刮的乾乾淨淨,連隔開臥房跟外堂的落地花罩前面擺着的一對燈柱,都被人抱走了一根。
昔日繁華頃刻落沒
趙磊見狀,失笑着搖了搖頭,扭頭看了看趙管家,趙管家也是有些唏噓的樣子。
不過他們沒有多感慨,隨後趙磊走到臥室的床邊,掀掉床上的被褥,對張震道:「床板下面有間密室,我爹應該就藏在裏面,不過我也不知道怎麼打開機關。」
張震走到床邊,終於也發現了這張床不妥的地方,一般人家睡得都是木床,床跟地面自然是分開的,不過趙老虎這張床確是用磚石壘起來的,又在上面鋪了床板釘了床架。
張震伸手在床板上敲了敲,床板很厚,上面有彎曲的牛毛紋,指節敲上去聲音清脆,這應該是相當名貴的紫檀木。
趙老虎選了紫檀木當門板,應該不止是為了彰顯富貴,恐怕還有另外一個尤其重要的原因——紫檀木很硬。
張震右手不便,所以用左手發力,使勁在床板上拍了一下,「砰!」的一聲響,張震整條左臂震的都有些發麻,那床板還是巋然不動,一點要碎裂的意思都沒有。隨後張震想要從旁邊撬開,床板又跟下面的磚石台子死死的貼在一起,想來應該是用鐵索之類的東西勾連着。
張震皺了皺眉,在床架里上下打量了一番,想找到機關的所在,不過掀了被子以後,整個床上空蕩蕩的一目了然,沒什麼突兀的地方。張震又回過頭來,在臥房裏看了看,眼光最終落在花罩前面僅剩的一根燈柱上。
另一根燈柱已經被人抱走,為何會留一根在這兒?
張震走到燈柱前,伸手拔了拔那燈柱,燈柱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紋絲不動,這燈柱果然是有貓膩的
趙磊和趙管家見狀也圍過來,趙磊道:「機關是這根燈柱嗎?」
張震道:「應該是。」說着又去嘗試擰轉這根燈柱。
燈柱依舊是紋絲不動。
尋常機關想要觸發基本都是或按或擰,眼下明知道這根燈柱有問題,卻找不着門路,着實讓人有些焦躁。
趙磊也是一臉茫然,徒勞的重複了一下張震的動,握住燈柱擰了擰,自然也是沒什麼效果。
張震耐下性子來,略略沉吟,隨後將燈柱上的燈罩給摘了去,燈罩下面是一個圓形的燈台,燈台中央是一截青銅的燈管,燈管里插着半支紅燭。張震仔細的看着燈台跟紅燭,發覺青銅燈管不是貼在燈台上,而是插進了燈台裏面。
張震心中一動,立即伸手握住青銅燈管,然後然後用力一擰,青銅燈管竟然擰轉的很順暢
。張震將青銅燈管擰了一圈之後,床板下面很快就傳來了一陣沉悶的機輪轉動的咔咔聲音
最後,啪的一聲,厚重的紫檀床板向下打開,床板下面,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趙管家有些驚喜的道:「張捕頭真是心思縝密啊。」隨後三人都朝床板下面的入口圍過去。
趙管家挑着燈籠,朝入口處照了照,在燈光能照見的範圍內,見床板下面是一排石頭台階,再往裏一片漆黑,也看不清台階通往何處。
張震皺了皺眉,看這情形,只怕裏面會有什麼別的傷人的機關。他猶豫了一下,跟趙管家要了燈籠,邁步準備進去,卻被趙磊拉住。
趙磊朝漆黑的秘道看了看,對張震道:「還是我下去吧,我怕你下去後我爹會跟你為難。我下去看看,若是我爹真藏在裏面,我就儘量勸勸他,讓他出來見你。」
趙管家急忙道:「少爺,老奴陪你一塊下去。」
趙磊道:「不用,財叔,你還是留在上面陪着張捕頭吧。我爹這人疑心很重,我怕下去的人多了,會引起他的猜疑,再生出什麼岔子來。」
趙管家面色仍有擔憂之意,不過趙磊已經這麼說了,他也沒再多勸,點頭答應了。
趙磊從張震手裏接過燈籠,邁步跨進去踩到台階上,勢要往下走。張震看着趙磊,肅然道:「你要多加小心。」
趙磊寬慰的一笑,示意張震別擔心,然後開始走下台階。
張震目送趙磊往下走了兩步,趙磊忽然又停下來,似乎想起什麼,繼而朝下面高聲喊道:「爹!我是趙磊!我現在要下來了,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你放心,就我一個人下來的,你要是還在裏面,就答應一聲。」
趙磊喊罷,三人都凝神靜聽,下面不知其深淺,只有餘音在迴蕩,卻沒人答應。
趙磊回過頭來,和張震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疑慮。
不過趙磊很快道:「我還是先下去看看再說吧。」說完他也不等張震有所反應,徑自踩着台階往裏走去。
一燈如豆,照着趙磊腳下的幾層台階和兩側緊窄而又潮濕的石壁,趙磊一步步下去,身形漸漸顯得模糊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又停下來,張震目光所及,見他似乎走到了台階的盡頭,面前已經是一面石壁。張震剛想喊一聲問問怎麼回事,又見他轉了個身,朝他的左側走去,看來應該是遇到了拐角。
只不過,趙磊一走進拐角處,張震就徹底看不見他了,只有昏黃的燈光拉長的影子還在。
趙管家趴在床沿上,順着石階使勁往裏看去,忍不住喊了一聲:「少爺——」
他話音剛落,台階盡頭僅有的微弱燈光也突然滅了,床板下面的秘道頓時又回歸了一片漆黑。
「少爺!」趙管家頓時焦急起來,又提高聲調喊了一句。
下面靜悄悄的,沒人回應,趙管家還要再呼喊時,只聽下面傳來一個微弱的「撲通」聲響,似乎是人倒地的聲音。
張震心中一凜,眉頭就皺了起來,趙管家更是慌了神兒,跳進台階就想往下走。
趙管家手裏連個照明的東西都沒有,裏面黑燈瞎火的,趙磊一去不返又沒了聲息。張震唯恐趙管家也遭了什麼不測,於是一把將他拉住,肅然道:「你先在外稍等,我進去看看。」
趙管家滿臉惶急,扭動着身子想要甩開張震,語氣也變得不善:「你別攔着我,我要去看看少爺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張震沉聲道:「虎毒尚不食子,若真是趙幫主躲在裏面,他絕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趙公子可能是碰到了什麼機關。我身手比你好,還是我下去看看,你在外面照應着點,真出了什麼事兒,也能有個報信的。」
趙管家滿心焦急,可也知道張震的話在理,又朝台階下面的漆黑處看了看,終於「唉——」的一聲,悲沉又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後踩着床沿下來,道:「好,那我就先在這兒等着,你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張震點了點頭,從那根有機關的燈柱上拔了剩下的半支蠟燭,點着了拿在手裏,隨後邁步跨進床沿,順着着石階走下去。
微弱的燭火只能照亮前後大約兩三步距離的空間,兩邊都是冰冷堅硬的石頭牆壁,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人走過。密道里有不少灰塵,儘管張震已經竭力的放輕每一個動,可他還是無法避免的將灰塵激起來,有些灰塵飛進眼裏,張震覺得眼球有些刺痛,於是使勁眨了眨眼,還是覺得視線似乎有些朦朧。
腳下還時不時
的會踩在一些細碎的石子上,腳底板碾在上面,偶爾會發出輕細的咔擦聲響,燭火搖曳之中,張震就只能這麼蹣跚小心的前進。
石階大約走了有二十多層之後,終於來到台階的盡頭,碰上了趙磊先前遇到的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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