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嫆淡淡道:「本宮治理後宮,嬪妃應有份例,從無短缺。這宮裏,沒人會活不下去。你縱然只是六品常在,也好歹是個小主,有人伺候、衣食不缺。你並不可憐,所以也無需跟本宮賣弄可憐!」
王常在被昭嫆訓得麵皮紫漲,「貴妃的意思,是要嬪妾在宮中孤寂終老嗎?」
昭嫆淡淡道:「你若覺得膝下無子,便是孤寂,那宮中大多數的女人豈非都是孤寂終老?」昭嫆說到此,不由一哼,「可本宮瞧着沒有子嗣的通嬪和安嬪也沒瞧着怎麼孤寂!怎麼就王常在特別?!」
什麼孤寂?說白了,只是不甘心平淡安分罷了!
昭嫆接連諷刺,一步步將王氏堵得無話可說,可將王氏堵得惱羞成怒了。
王常在再也不肯繼續伏跪地上,她站了起來,眼中難掩惱怒與嫉恨,姣好的面容已然有些扭曲了:「特別?嬪妾算什麼特別的?貴妃娘娘一人便獨佔君恩,才是這宮裏最特別之人!跟娘娘比,嬪妾不過是六宮中一隻螻蟻罷了!」
王常在話鋒漸冷漸厲:「只是哪怕是一隻螻蟻,也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羞辱的!」
這下子不裝可憐了?昭嫆「呵呵」笑了,「欺凌羞辱?王常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不是本宮去折辱你,今日可是你自己主動上門來的!——就算是羞辱,那也是你自取其辱!」
王常在登時麵皮紫漲,她昂首道:「貴妃娘娘不但手段厲害,唇舌上,嬪妾也甘拜下風!」說着,她冷笑道:「只不過,娘娘就算再厲害,防得了一個兩個,難道還能防得了整個後宮?」
說罷,王常在屈膝一禮:「嬪妾言盡於此,告辭。」
王氏拂袖而去,昭嫆還好,安嬪卻氣了夠嗆:「哼,一個小小常在,還敢放話威脅?!作死的賤蹄子!」
昭嫆揉着沉痛的太陽穴,嘆道:「表姐可別光顧着生氣,她最後那幾句話,算是不打自招了。整個後宮?雖是誇大其詞,但足見王氏背後有人支持她。」
安嬪眉心一沉:「王氏背後?是良嬪?還是德妃?或者……跟着兩個人都有關係?!」
「不知道,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昭嫆只覺得頭疼得緊。王氏那副底氣十足的囂張模樣,的確出乎昭嫆的意料。若她背後之人只是德妃、良嬪之流,位份身份俱遠低於她,王氏哪兒來的如此大的口氣?昭嫆倒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安嬪嘆着氣道:「才一個王氏,就叫你如此費心頭疼,若在加上她背後的人……嫆兒,你如何能安心養胎啊。」
昭嫆勉強一笑,道:「路是我自己選的,後果也合該我自己來承受。」
安嬪忙握着她的手,殷殷道:「嫆兒,還有我呢,不管你要如何應對,我都會幫你。」
昭嫆心頭一暖,宮裏的路再叫人頭疼,起碼有表姐一直陪在她身邊。
「表姐……」昭嫆倒頭躺在安嬪的腿上,「會走到如今的地位與專寵,在我意料之外。可他既然給了我這一切,我不會讓旁人奪走的。」
安嬪輕輕嘆道:「嫆兒,你當真要……」安嬪壓低了聲音,湊在昭嫆耳畔問:「要讓皇上為你『守身如玉』?」
陡然冒出這麼個形容詞,叫昭嫆不免臉皮微紅,「表姐是否覺得我太貪心了?」
安嬪笑了笑:「你若有能做到,便去做好了。」說着,安嬪輕輕一嘆,「只是……他是皇上啊!有的是姿色姝麗的女人對他投懷送抱,若他把持不住,你又當如何呢?」
昭嫆不得不承認,表姐這句話一針見血,是啊,她懷孕了,康熙在漫長的大半年時間裏,真的能把持住嗎?
昭嫆一時面容苦澀:「若他把持不住,也不是他的錯,而是我的錯。」
安嬪一愣:「什麼?」
昭嫆喃喃道:「若他寵幸了別的女人,便是我瞎了眼,才傻乎乎信了他之前的承諾。可不就是我的錯嗎?」這話,隱然帶着幾分決絕的味道。
這一刻,她心中是彷徨而沉痛的,痛中帶着酸澀,那是一種難言的苦楚。玄燁……他真的能把持住嗎?
忽然,一隻溫軟的手,輕輕撫慰着昭嫆的脊背,一下下,讓人心中熨帖了許多。
「表姐……」昭嫆豁然一驚,表姐的雙手不是正在握住她的手嗎?
那一下下撫慰着她後背的人……
安嬪一臉尷尬:「皇上來了。」
竟不知何時,康熙悄無聲息進來,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
只怕她與表姐說的那些話,康熙也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
昭嫆一時間臉色也有些尷尬,便趕忙起身來,朝他屈膝見了一個萬福,然而膝蓋來未來得及彎下去,就被康熙一把扶了起來,「身子不舒服,就不必拘禮了。」
安嬪尷尬地笑了笑,忙行禮請安,「時辰不早了,臣妾告退了。」
康熙嗯了一聲,這一次難得對表姐多說了一句話:「以後有空多來陪陪嫆兒。」——康熙在表姐面前,沒有喚她「貴妃」,而是那樣親昵的一聲「嫆兒」。就像是私底下時候一般。
安嬪一怔,眉宇舒緩開來,趕忙稱了一聲是,便退出了鍾粹宮。
鍾粹宮東暖閣,除了昭嫆和康熙,並無旁人。
一時間,氣氛異樣沉靜,炭盆嗶嗶啵啵燃燒着,水仙悠然吐露沁香,殿外的北風吹動竹枝簌簌。
過了良久,康熙悠長一嘆,「一懷了孕,便這般多愁善感嗎?」
昭嫆只自顧自低着頭,像個鋸了嘴兒的葫蘆。
康熙抬手,用寬厚的手掌輕輕摸索着昭嫆的臉蛋,「朕允了嫆兒,枕畔再不會有旁人。天子一言九鼎,嫆兒就這樣信不過朕?」
昭嫆抬頭怔怔看着她,一時張口結舌:「我……」
看着康熙那雙溫柔繾綣的眸子,昭嫆不由鼻子發酸,眼圈不由泛紅,「玄燁,你不會騙我對嗎?」說完這句話,眼裏已經水意盈盈。
康熙微微粗糙的指肚輕輕抹去昭嫆眼角的淚滴,「其實,嫆兒不方便的時候,朕召個人服侍,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昭嫆眼角一圓,幾欲發飆。
康熙又話鋒一轉,戲謔地道:「不過轉念一想,嫆兒是個小醋罈子,酸勁兒那麼大。為這着點事兒,叫你難受,倒是不值得了。」
昭嫆這才轉怒為嗔,「是,我是醋罈子,我酸勁兒大!你要是召了旁人,估計我能氣得一頭跳進湖裏餵魚!」
康熙皺了皺眉頭:「不許胡鬧!」
昭嫆努了努嘴,「我這幅胡鬧的脾性,還不是被你給慣出來的?你若還是跟從前似的,雨露均沾,六宮平衡。我也沒這膽子跟你鬧!」
康熙笑着道:「可不就是被朕給慣的嗎?」他捏了捏昭嫆的臉頰,「不過,朕樂意!」
昭嫆頓時笑眯眯了眼兒,女人都是用耳朵談戀愛的,一丁點甜言蜜語,就能哄得心花怒放,負面情緒也一掃而空了。找本站搜索"筆硯閣www.bishenge.com",或請記住本站網址:www.biy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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