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她的面具,收入袖中。
她抬眼看他,嫣然一笑,比紛紛飛花還要奪目耀眼。見他眉目清明,桃花似的眸子朦朧,宛若蒙上一層迷霧。
她的心似驟然停了一秒,帶回過神來,跑上前去幾步,青白交加的碎花裙袂在風中飛舞。她立於一棵花開得最燦爛的樹邊,伸手觸碰隨風舞動的紅色錦帶,繁花為簾幕,美人如畫卷。
「玠哥哥,這些絲帶都是你系的嗎?」她的唇不點而紅,一張一闔自顯韻味。
「自然不是,這偌大的林子若只我一人也不知需系上多久。」他淡淡道。
雖是這樣,但他終究是有心了。
「玠哥哥,原來是你讓瓊玲帶我來的,我還當瓊玲要帶我去哪兒呢!」她神采飛揚,朱唇輕啟。
他緩緩走至她身側,微微頷首,問道:
「你昨夜去絲竹館尋我了?」
聽到這話,她不禁想起昨夜他與那美人之事,心中頓時有些不悅,眸子也暗了幾分,她沒有回答點了點頭。
聽到他輕笑:
「既然去了,為何不進去?」
她抬眼見他唇邊勾起微微笑意,努努嘴,挑眉道:
「你與美人共度良宵,我哪敢打攪。」
「哦?哪個美人? 絲竹館裏可有很多美人。」他戲謔一笑凝視着她道。
她本以為他會解釋一番,沒想到竟是問她這事兒。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長長的睫毛撲扇,腦中靈光一閃而過,佯裝沉思片刻的模樣,緩緩道:
「嗯……一個比月亮還美的女子,然後我便出了絲竹館回去找石世子了。」
她正說着,只見他忽然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玲瓏的鼻子,聲音較之方才有些清冷:
「你何時才走?」
「自然是宴席之後,也無多少日了。」她不以為意的模樣,輕快的踱步到另一樹旁,笑吟吟問道:
「玠哥哥,你是如何知曉此處的?」
「昨夜你見到的那個舞姬曾說起過,我便讓夜辰尋到了此處。」他答道。
她撇撇嘴:
「那我還需多謝那位姑娘了。」
「不用,只不過是她家中有難尋我幫她,我既幫了她你自然不用謝她。」他一本正經道。
玠哥哥到底知不知曉她的言外之意? 竟還這般一本正經的回答她,她心中真是無可奈何。
他走至她身前背對着她蹲了下去,青衫在光影浮動之間奪目耀眼,青色在她的眸中忽然顯得有些溫柔。
只聽見他溫潤的聲音響起:
「上來。」
她一怔,玠哥哥是要背她嗎?
「你今日做了許久馬車有些累,我背着你去。」他溫聲道。
見她還在猶豫,他不由得失笑:
「怎么小時候常常賴着我背,現下卻反倒害羞了?」
是啊,當初她年紀尚小之時,玠哥哥正住於她們府中,她覺着這個哥哥不像三哥那般整日欺負自己,也不像四姐那般總愛悶着讀書習字。只要她去尋他,他總會溫柔的照顧她,陪着她玩耍,所以她每日最喜歡的便是去尋他。那時候她尚幼,不懂男女之別,便總是喜歡讓玠哥哥背着自己。當初覺得在玠哥哥的背上,自己便看得更遠,拿得到更高的東西。
想起小時候自己常常要他抱或是背的場景,她不禁面上一熱。有些擔心他看到自己面上的紅暈,她軟軟的朝他背上一趴,雙手攬着他的頸,嬌嗔道:
「才沒有呢!」
他背着她起來身,桃花眼微眯,似天邊弦月,餘光瞥了一眼背上佳人:
「抱穩了。」
她只感到心中盪開了圈圈波瀾,有一絲微妙的情緒,她微微點了點頭。
他背着她緩緩走在青梅花盛放的林中,不時有潔白的花瓣若蝶飛舞,恍若置身幻境中,花瓣飄落在她們身邊攜着風捲起衣衫,陣陣沁香入鼻。
一路繁花相送,似每一朵嬌花都燦爛無比,以笑面迎人。時間仿佛驟然停止,沒有時光流逝,沒有悲怒哀怨,只有這一刻的歲月靜好。
她伸出細嫩的纖纖玉手,有一朵花悄然落在掌心,溫暖了掌心的溫度。這一刻的清風亦是溫柔至極的,偶然吹過她的發梢與她墨色的青絲相互纏綿。
她伏在他的肩頭,傳來幽幽的令人心醉的他的味道。凝望着他不染纖塵的側臉,恍惚中感覺脫離了塵世喧囂,歸於了最終的寧靜和樂。
她心中動容,眸子變得格外溫柔,仿佛染上了柔和的月光之色,她輕聲喚他:
「玠哥哥。」
「嗯?」
她唇邊蕩漾開一抹笑意搖了搖頭:
「無事。」
不知走了多久,這路似走得漫長又似走得短暫,恍然間如夢一生,又似剎那光影。
良久後,終於出了那片林子,他將她放了下來。
沒想到青梅花林後是一片幽靜的樹林,他帶着她走到了林子深處。這裏幽深寂靜,有潺潺流水之聲叮咚作響。
林子深處有一座樸素無華的小茅屋,她訝然,這兒竟然有人家,心中又羨慕不已,也不知是哪家人這般幸福竟住在這般美麗幽靜之處。
待她們走至茅屋外時,便見爬滿野花的柵欄內一黑一藍的身影正在打掃着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