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因着不用去翰墨軒,樂妤便清閒了許多,但一想起昨夜瞧見的那番場景,她便有些氣悶。
她正坐在案邊,托腮盯着那盤形似荷花,小巧精緻且芳香誘人的蓮花糕,卻沒什麼胃口,連眼前的茶盞也未動過。
只見一隻白如蓮藕的小手伸了過來,將盤中的蓮花糕拿了一個去,放入紅潤的小嘴邊狠狠咬了一口,香噴噴的吃着。小世子見她沒反應,便又踮起腳,伸手從盤中拿了另一塊喜滋滋吃着。
她仍舊不為所動,只輕輕嘆了聲氣繼續瞧着那蓮花糕出神。
良素將小世子抱到樂妤對面的椅子上坐着,瞥見她眉間輕蹙的模樣,想着見她已然這副模樣一個早晨了,也不知自己五小姐經歷了些什麼事,有些擔憂的望向樂姿。
樂姿望見良素投來的眼神,啜了一口茶將手中茶盞放下,對着樂妤詢問道:
「怎麼一大早就這樣唉聲嘆氣的? 昨天去石世子那兒他為難你了?」
那日在山上樂妤對樂姿說了那番話,樂姿固然是傷心的,但也沒有計較,因着她深知妹妹的脾性便是如此。況且後來樂妤也與她道了歉,她欣然,這個妹妹是長大了。
樂妤聽見自己姐姐的詢問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
「沒有。」
「那是怎麼了?這樣苦着一張臉,今日連早膳都沒用?」樂姿溫聲問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有這般不悅嗎?她只是忽然覺得什麼都不合胃口罷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沒什麼胃口罷了。」她嘆了聲氣道。
良素望着她看起來不怎麼舒服的模樣,面上帶着幾分憂慮問道:
「小姐這一早便懨懨的,莫不是病了?」
聽到良素提到這事兒,樂姿也不免有些擔心她,想着這天兒夜裏着實有些容易着涼的,樂妤又每天夜裏才回菡萏院,一來二去的着涼也不無道理。
樂妤深知自己不是病了,便又搖了搖頭。
「可覺着身上哪兒不順暢的?」
樂姿美目流轉,問道。
「四姐,我沒病。」
她的聲音給人聽了亦是懨懨的感覺,一絲生氣也沒有。
小世子吃完幾塊盤中的蓮花糕後,舔了舔嘴唇,一副很滿足的模樣。
從椅子上一躍而下,跑到樂妤跟前拉着她的衣角,笑容粲然聲音糯糯的道:
「月兒陪我去找洛簫哥哥玩,月兒看到洛簫哥哥就不病了!」
她一聽這小傢伙是要讓她去找玠哥哥,又想起昨夜玠哥哥與那舞姬談笑風生的模樣,頓時拉下臉,沒好氣的道: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月兒,你陪我去,我要找洛簫哥哥……」小世子不甘被拒,固執的道。
樂妤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見小逸兒可愛的模樣,又不忍生氣,便好氣了幾分勸道:
「我不想見他,你和良素去吧!」
小世子見他不願陪自己去,便委屈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見洛簫哥哥?月兒之前還喜歡洛簫哥哥的,為什麼現在不喜歡了?」
樂姿和良素聞言一怔,喜歡洛簫? 洛簫不過是府中一個樂師,怎麼會與樂妤扯上關係?
樂妤見這孩子口無遮攔的,竟這樣說話,這下她可難以解釋了。她白皙的面上霎時染上了一片酡紅。
「逸兒,你胡說什麼?」
樂姿眉間微蹙,樂妤怎能與一個樂師有何干係。
「逸兒沒有胡說,逸兒喜歡找洛簫哥哥,月兒也喜歡找洛簫哥哥玩,為什麼月兒現在不喜歡洛簫……」
「我才不喜歡他呢!」樂妤打斷他。
逸兒小嘴一撅,月兒答應了要給他冰糖葫蘆的,他知道,只有去洛簫哥哥那裏月兒才會給自己冰糖葫蘆。
眾人聽她這一說皆瞭然,原來是因為樂妤時常陪小世子去洛簫那兒,所以才讓這孩子以為樂妤喜歡洛簫呢!實則不過是因着小世子難哄,所以才帶到絲竹館去的。
樂妤恍然大悟,這小傢伙是想要冰糖葫蘆吧,她挑眉道:
「你與良素一同去便好了,也是一樣的。」
說着,她附在逸兒稚嫩的耳邊,壓低聲音道:
「良素不會告訴王妃的,去絲竹館時你就和洛簫說想吃冰糖葫蘆就好了,你要是再讓我去,我就告訴王妃你前不久吃了很多糖葫蘆,牙齒都壞掉了。」
逸兒抬眼,見她笑容燦爛的模樣,心中實在委屈,明明是她說好要給他的,現在竟然賴賬,但他的娘親正坐在旁邊。
他看了一眼端坐着的樂姿,可憐巴巴的放開了抓着樂妤衣角的小手。他沒有去牽良素的手,而是徑直跑出了門去:
「我自己去!」
自然是不能讓他自己去了,良素見狀,對着樂姿和樂妤福了福身便跟了出去。
待良素和逸兒走後,樂妤才鬆了一口氣。若是再讓逸兒在這兒,恐怕還要生出些事兒來。
樂姿見她眸中含着幾分落寞的模樣,這哪是身上之病,分明是心中之病。或許這與那叫洛簫的樂師有幾分聯繫,但她也知自己妹妹自小心屬衛玠,難不成這其中有何關聯?
她沉默片刻,問道:
「你和那樂師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的忽然這樣討厭他?」
樂妤眸光一閃,自己只是暫時不想見他罷了,何來討厭一說?
她淡然的說道:
「沒發生什麼,我也不討厭他,只是不想去絲竹館罷了。」
樂姿輕笑,眉眼似弦月般,聲音宛若鶯歌:
「那你這一早上唉聲嘆氣的所為何事?能不能與姐姐說說?」
她抬眼看了一眼樂姿,見她笑得溫和動人,她心中的悶氣似消散了大半。
她垂下眼帘,努努嘴道:
「只是昨夜看到了些不想看到的。」
「不想看到的?」樂姿疑惑:
「何事是不想看到的?」
見她追問,樂妤怕自己說出了衛玠的身份,連忙解釋道:
「無事,不過一些小事罷了,姐姐無需操心。」
白色瓷盞茶水懸着幾片茶葉,掀開蓋子熱氣撲面,樂姿拿起茶盞飲了一口,而後莞爾道:
「是不是與洛簫有關?從前除了三哥和衛玠能讓你變成這副模樣外,我還沒見過哪個人能讓你這般的。」
「姐姐不要提他了。」樂妤小臉一沉道。
樂姿見她不悅的模樣不禁思量起來,洛簫到底是何人竟讓她妹妹這般? 她可從未瞧見過樂妤這般樣子,除非,洛簫與衛玠有什麼聯繫。
「是不要提衛玠還是不要提洛簫?」她試探問道。
樂妤一愣,這……
洛簫和衛玠本就是同一人……
她該如何作答? 提起誰都是那個人。
樂姿的眸子染上一層不明色彩,正色道:
「洛簫是不是與衛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