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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劍眉星目,挺拔如松的站在不遠處,只是鬢邊的發是被風吹過的的凌亂,像是方才駕馬而來。墨子閣 www.mozige.com
她停在原地,他便緩緩的朝她走來。
他看着她濕潤的眼,若梨花沾着雨露,盡顯哀愁。他伸手摘下她的面紗,心疼的撫去她面上深深的淚痕。
看見了他,便好像找到了一個溫暖的巢穴。日夜兼程數日,身子早已疲累不堪,忽然從口中吐出一口鮮紅的血,她的眼睛緩緩閉上,倒在了他懷中。
他將她抱起,望了不遠處的子析和月棱一眼,隨後轉身帶着她離去。
「妹妹,三哥帶你回家。」
中原戰亂,胡人早已攻入洛陽,向中原內部進攻。樂謨被封為
征虜將軍帶兵上陣,抵禦敵軍,可胡人來勢兇猛,他們被步步逼退到了南陽。
這半年以來,他不僅行軍打仗,心中也甚是掛念樂妤,直至三個月前方才從子析處得知樂妤失蹤之事。
如今他只有一個妹妹,心中又如何不擔憂,可又礙於戰爭形勢嚴峻不得脫身,便將此事交由子析和軒宇。
不久前,軒宇偶然探得樂妤的行蹤,又得知了衛玠娶妻之事,好在這段時日戰爭形勢稍稍安穩,他才得以來此。
雲杉擰乾水盆中的帕子,遞給樂謨。
那日她中了一刀,好在月棱及時趕到才救了其性命。月棱傷勢較輕,所以便早早出去尋找樂妤,而雲杉傷勢過重,休息了兩個多月方才痊癒。
子析大鬧衛府之時,便是她與月棱一起將其帶回來的,所以此刻她便也在此處。
子析知曉樂妤之事其實因為良素,那日樂妤墜崖之時,良素便帶着逸兒躲在不遠處。後來,黑衣人將樂妤推下懸崖後,又發現了她。她連忙帶着逸兒一路逃走,便與衛玠他們走散了。後來遭遇了許多事,幸得遇到子析相救。
樂謨接過雲杉遞來的帕子,替躺在榻上昏睡的樂妤擦了擦面,只見她輕蹙着眉頭,喃喃道:
「為什麼?為什麼玠哥哥」
他心疼的替她拭去眼角落下的一滴淚,輕嘆了一聲。
一旁的雲杉望着榻上之人,眉間不禁深深皺起。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子析和月棱走進屋內。
那日子析在衛府大鬧,月棱好不容易才將他拖走,本來子析還不甘的想要再次回去,月棱告訴他樂謨似乎已有樂妤的消息,所以他才乖乖跟着她回來了。
月棱端來一碗熬好的湯藥放在桌邊,端起湯藥向榻邊走來。
樂謨和雲杉見狀,便將昏睡的樂妤抬起來,由雲杉抱着她坐在床頭。
他從月棱手中拿過湯藥,舀起一湯匙餵給樂妤,可卻怎麼也餵不進去。幾次之後,他最終也放棄了,將湯藥再次遞給月棱,示意她將它拿走。
「都過了兩日了,怎麼藥還是餵不下去,小表姐到底什麼怎麼了?」
子析看着樂妤蒼白的面容,焦急道。
樂謨起身負手而立,深邃的眸子透着一絲無奈與心痛:
「她是過於疲累,之前身上的傷還未完全痊癒,又加之當日急火攻心,身子不堪重負。可終究是她自己不願醒來,不願面對事實。」
「都是因為衛玠,要不是他小表姐也不會這樣,我現在就去找他!」子析的拳頭攥得很緊,仿若骨頭就要被捏碎一般。
他欲轉身出門,卻被樂謨叫住:「不許去!」
「為什麼?小表姐如今這樣,他卻在那裏娶妻,難得要我放任不管嗎?」子析的眼佈滿了血絲,咬牙切齒道。
「現在重要的不是他,而是妤兒,你不要再去惹事了。妤兒這麼喜歡他,若你將他打死,妤兒也不會開心的。」樂謨冷着面道。
子析一拳重重的打在房內的柱子上,壓制着胸中起伏的怒氣,隨後便跑出了門去。
「小公子」月棱在身後喊道,她生怕子析又一次衝動的跑到衛府鬧事。
「不必管他,他不會去衛府的。」樂謨淡淡道。
月棱點了點頭,她的眸子閃過一絲憂慮道:
「三公子,小姐究竟要何時才能醒來?」
「是啊,小姐都昏睡兩日了,這半年小姐一人在外一定是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回來卻親眼看着姑爺娶了別人,為何老天還要這樣對她?」雲杉頓時紅了眼,哽咽道。
他搖搖頭:
「她的身子已無大礙,只是心病難醫,要等到她願意,方才會醒。」
屋內的兩個丫鬟泣不成聲,小姐如何在意姑爺她們都明白,如今她親眼看到這一幕,她還會願意醒來嗎?
這日下午,軒宇忽然進屋稟告道,衛玠來了。
子析聞言怒氣衝天,不同意讓他見樂妤。衝動的持劍出去,還好被樂謨及時攔住。
「你還想不想讓五妹醒過來?」樂謨怒道。
「難得他來了小表姐就能醒過來?」子析難以置信。
樂謨的眸子冷了幾分:「心病還需心藥醫,若你想讓她早日醒來,就不准摻和這件事。」
子析一愣,他自然想小表姐快些醒來,只是一提到衛玠他心中便怒氣沖沖。他不情不願的收了劍,跑出了院子。
屋內。
窗欞外透進來的一束光靜靜照在紅木地板之上,榻上人身上蓋住錦被,安詳的閉着眼,似乎想要在歲月長河中安靜的沉睡。
其餘人皆出了屋外,關上房門。
榻上之人安靜躺着緊闔着眼,她的面容安詳,仿佛未經風雨。
衛玠一步一步走近,這半年他日夜煎熬,沒想到再見她竟是這般場景。
他的面容有些憔悴,薄唇微白,並不比她好多少。
他從未想過,她會在那一日出現,親眼見到了那件事。
他坐在榻邊,手有些顫抖的伸向她的鬢邊,輕柔的幫她挽起鬢角碎發,脈脈含情的望着安睡着的她,如往日與她耳語般道:
「妤兒,我來了。」
每一次她見到他來時都會笑靨如花,可這一次她卻沒了回應。
望着她良久,他終於繼續開口。
「記得你剛回洛陽時,在街邊遇到我可你卻認不出我,你將手帕遞給我時我便隱隱覺得那女子就是你。後來你被人追殺,我們躲在屋中,你頸上的青梅玉墜更讓我斷定,因為那是我親手一點一點仔細雕琢而成的。那時未告訴你,只想看你何時能認出我,就如我認出你一般,但一路下來你都未認出來,唉,你不認得我卻認得那玉簫」
他搖搖頭,唇邊帶着一似暖暖的笑意,像是敘述着一個纏綿的故事,哄着一個幼小孩子安眠:
「妤兒,你近日定然沒有好好喝藥吧,不然傷怎麼還未痊癒,所謂良藥苦口,你切不可任性,飲了藥吃些蜜餞便是。」
他轉過頭輕咳了幾聲後,看着她的面容眉眼溫和了幾分,繼續道:
「你可還記得我們一同埋在梅園的酒? 其實我早已將它一同帶來了江夏,你若是醒來,許是還能飲上幾杯。但你切不可多飲,你不勝酒力容易胡言亂語,就如當日在鄴城高樓般,真不知拿你如何好。你這般喜歡青梅花,當年我才用菩提玉親手雕琢了一朵青梅花送與你。那日在鄴城,我帶你到山上賞青梅花林,你如此開心對了,江夏的府中未曾栽種青梅,想來你無處觀賞定然覺得煩悶,他日我們一同栽種可好?」
他的眸中柔情萬種,凝視着她的面容。
她雖然未醒可卻聽清了他的每一字一句,曾經的一幕幕回憶清晰的演映在腦海中,恍若夢境。
一席話後,榻上人瑩白的手指微微顫動,緊閉的眼終是緩緩睜開。
此時的他一身白衣似雪,面色溫潤的坐在她身側,眉眼若清風明月,含情脈脈。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若虛若實。積累已經的思念終於似火山迸發,席捲而來,她猛然起身撲到他懷中。
他的懷抱還是這般溫暖,讓人不禁沉淪其中,忘卻一切。
「玠哥哥,我好想你,好多次我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她在他懷中沙啞的開口。
所有情緒最終化為淚水,滑落在他的胸前,暈開一抹滾燙的相思。她纖細的手緊緊抓住他背後的衣衫,生怕自己一鬆手他便會消失不見。
看到她的淚水,他心疼的將她瘦小身軀擁入懷中,她瘦了,真的較之半年前瘦多了。她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成今日的模樣?
他的心中不僅是心疼亦是自責。
「玠哥哥,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對不對?都不是真的對不對?我就知道,當我醒過來時你定然還在身邊。你告訴我,你沒有娶別人」
她埋在他胸前,良久卻沒有見他開口,更感到他的手在自己提到這件事時驟然鬆了幾分。
她終於明白,原來,這不過是自己的執念罷了。
她忽然掙脫了他獨自坐在榻上,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單薄的裏衣,額前青絲有些凌亂,面上的淚痕未乾,眸子充滿了哀傷望着他。
兩個人明明近在咫尺,卻似遠隔千里不容觸碰。
歲月好像變得綿長,兩人相視少了從前那份恬淡,多的是相互的隔閡。
她驀然笑了,眸子卻那樣哀慟,微白的唇輕啟:
「原來只是我痴人說夢,我早就該明白這一切都是事實。」
「妤兒」他眉間微皺,眸中全是心疼。
「玠哥哥,為什麼?」她想聽他的解釋,至少他還欠自己一個解釋。
可等了良久,卻還是等不來他的回答。
原來,他連一個解釋也不願給她。
她輕嘆了一聲氣,無力道:「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見他還是不動,她又繼續道:
「你該陪的不是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