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院中,便見一人上前來。
長風作揖粲然一笑,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道:
「五小姐,您來了。」
樂妤頷首,問道:「玠哥哥在哪兒?」
「公子正在房中看書。」
長風指了指玄關之後的屋子道。
「好,我這便去找他。」
走過了一個玄關方才進入內院,入眼是六顆青梅樹,雅致的白色裝點着寂靜的院落。而在青梅樹之後,方才是他的屋子。她看到這紛紛開落的青梅花,心中竟有一絲動容,不禁撫上掛在頸上的玉墜。
她想他定然不知她會來此,只悄然打開房門,躡手躡腳的進入輕掩的房中,不發出一點兒聲響。
房內的屏風隔開了几案與床榻,她隔着屏風聽不見裏面有一點聲音。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躍到屏風之後,想嚇一嚇他。
「玠哥哥!」
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才叫出口,她便後悔了。本以為是他正安靜翻書的模樣,誰知他正背對着她,背影挺拔如松,只着一身單薄的白色裏衣。而他正在寬衣,衣衫鬆懈搭在腰間,如瀑流的墨色長髮也遮擋不住他完美的背部曲線,皮膚白皙如玉,一點瑕疵也沒有。
方才長風明明說他在房內看書來着,誰知他竟在寬衣。她羞愧的掩住自己通紅的臉,背過身去。
「玠哥哥,你……你……方才我不知道你正在更衣,所以……」
他唇角微勾,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自然的將裏衣重新穿上,緩緩開口道:
「所以,你都看到了?」
她的臉噌的一下更紅了些:
「我……沒有。」
說罷,只得倉惶得逃出了房門。門外的三人見她出來時面紅耳赤的,都驚訝不已。
「小姐,您的臉怎麼這般紅?」雲杉問道。
她訕訕一笑,掩飾道:「屋裏太悶了,我覺得有些熱,便先出來了。」
長風走前公子確實是在屋裏看書的,所以他並不曉得後面的事。
他撓撓頭不解道:「可是公子這屋子是從前老夫人命人特意修建的,又正好選了個府中最後的地方,可是冬暖夏涼的,怎會悶熱呢?」
她嘴角一抖,這該如何解釋好?
「長風,你到屋內收拾一下。」熟悉的聲音傳來,宛若清風。
他已然穿戴整齊,白衣勝雪從房內出來,腰系白玉雲紋腰帶,墨發以白玉冠束起。幾日不見,他的面色似紅潤了些,唇朱紅得像女子點了胭脂般。面如冠玉,衣帶飄飄,站在她身側,仿若天外謫仙。
「公子,早晨不是有丫鬟收拾過了嗎?怎麼又要收拾?」長風苦着臉皺眉道,平日裏他可從不用做這等事的。
衛玠瞥他一眼:「今日怎麼那麼廢話?」
長風垂首:「諾,公子。」
風露婆娑,吹落花如雨,風過處留一抹馨香。本是花過荼蘼的季節,院中的青梅花卻是生機盎然。
她步履緩慢隨他走在院中,腳邊藕粉的裙袂隨風翻飛若蝶。
「玠哥哥何時在院中種了這麼多青梅花?」
她莞爾,青梅花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她喜愛青梅花沒想到他竟也如此。
「自你走後不久。」
他緩緩開口,宛若玉石之聲。
「為何玠哥哥在院中種了這麼多青梅樹,我記得從前似乎是沒有的。」她小時候曾來過衛府,雖其餘的記不清了,但她記得從前這衛府中是沒有青梅樹的。
他忽然腳步一頓,沉默了片刻望向她,眸子宛若蒼穹之上的星辰熠熠生輝,薄唇開闔緩緩道:
「若說是為了你,你可信?」
他的話一字一句敲擊在她的心上,酥酥麻麻,遊走在心間。她抬眼,對上他的眸,桃花眼微眯灼灼若春華初現,碧海生煙。
見她怔怔不語,他唇邊勾起一抹笑意,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卻沒有放下的意思。她撇撇嘴,抬手欲將他的手拉下來,誰知被他知道抓住手腕,一把拉入懷中。她一怔,只感覺到自己被他緊緊鎖在懷中。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邊,有磁性的聲音纏綿在耳邊:
「那日我真的很擔心,以後不可再這般了。」
她知道他所說的那日便是王府之中着火的那日,她讓他帶着逸兒走,她以為自己真的永遠也見不到他的那日。
她的眼眶一紅,在他懷中乖巧的點了點頭。
「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忘了,你的身邊還有人陪着,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她繼續頷首,片刻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麼,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
「所以,玠哥哥這幾日不來尋我,就是因着氣着這件事?」她有些哭笑不得。
他眸光一閃:「只是讓你親自來着衛府一趟罷了。」
「你怎麼知道我就會來?」她背過身去,撇撇嘴道。
他輕笑:「你這不是正在衛府嗎?」
他自然是懂得她的性子的,儘管只是短短几日,但她也定然會坐不住自己到衛府。
她一時語塞,又轉過身來,眸子亮亮的:「為何?」
他思忖片刻後道:「想讓母親見見你。」
不等她疑惑,他伸出修長的手扶住她削瘦的肩,認真道:
「妤兒,我們……」
奈何這般花晨月夕總會被一些不合時宜之事干擾,果然不遠處便有一個人匆匆跑來。
「衛玠哥哥!衛玠哥哥!」
他們向不遠處望去,正見一個藍衣女子匆匆跑來,面上一片喜色,待到她們面前方才停住腳步。
而她身後還有幾個人一同緩緩而來,樂妤望去,走在最左側的男子氣宇軒昂,面容與玠哥哥有幾分相似,她知曉那便是衛玠的兄長衛璪,但他的旁邊竟還跟着石堯與陳雲燁。
「衛玠哥哥,你陪我去逛逛這衛府吧!」女子上來便自然的拉過衛玠的胳膊粲然一笑道。
衛玠將她的手拂落,恭敬的作揖道:
「郡主,我還有事,若是群主想要逛這衛府,便讓兄長陪着罷。」
司馬奕歡顯然不情願,皺着眉撅起嘴道:「衛玠哥哥,你有什麼事? 就不能陪我之後再做嗎?」
司馬奕歡乃東海王第三女,性格刁蠻任性,此時東海王又正得勢,她在這洛陽城中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奕歡郡主,舍弟身子不適,若是您想要在府內遊玩,那我們陪着您便好了。」衛璪走上前來勸道。
樂妤和衛玠見他們走上前來,便有禮的作揖。
「我才不要你們陪!我就要衛玠哥哥陪我!」司馬奕歡仰着削尖的下巴不買賬道。
沒想到來一趟衛府竟然這般巧,還遇上了石堯和陳雲燁。樂妤的視線不經意掃過石堯與陳雲燁,只見石堯的眸子深沉,不時滑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陳雲燁則是笑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見樂妤在衛府之中,陳雲燁自是欣喜不已,上前去欣喜笑道:「妤妤,你竟然也這裏,不如你陪我去這衛府中走走如何?」
他的狐狸眼狹長,笑得熠熠生輝,不容她爭辯拉着她就走。
衛府中一片雕梁畫柱,滿園奇花異草,轉而便是玉砌小橋,紫檀長廊蜿蜒曲折。走至一汪碧綠湖邊,微風習習,拂過湖面盪起層層漣漪。
「我對着衛府可不熟悉,你拉着我出來也不怕迷路?」她望着他道。
他一拍胸膛自信道:「你不熟正好,我對這府邸可是熟着呢,你跟着我就好。」
她無語又有些無奈,不過至少比在那兒要好些。她挑眉:
「那拉我過來做什麼?」
「那裏人這麼多,自然是想與你有獨處的機會了,上回你還沒聽我說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