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19 樓濃情
青灰色的天空中見不到落日,樹林中樹枝已趁春光抽出枝椏,樹林中投下稀疏的光影。待暮色四合之後,樹林已是寂靜無邊。此番回洛陽為了避免聲張,除了兩個貼身丫鬟,她只帶了一個車夫和兩個侍衛。
見天色已晚,她便詢問了車夫餘下路程,才知出了樹林還需幾個時辰才到下一鎮。行了一日路,感覺有些乏了,看四周荒無人煙便決定今夜尚且在此處休整,待翌日清晨再出發。
因着這春季時常有春雨淅瀝,剛拾的柴火還有濕,但不過一會兒火便生好了。天還有涼,特別是這樹林裏的濕氣有些重便更有一重寒意。
她坐在升好的火堆旁,雲杉拿來一件外衫給她披上,月棱便從馬車裏拿出早已備好的乾糧。她只拿了兩個餅和一壺水,便囑咐月棱將包里餘下乾糧分給大家。
吃過乾糧後,侍衛和馬夫在一旁守夜,走了一日她的困意也終於有些濃了,剛想上馬車休息,卻聽見不遠處窸窣一聲,一陣腳步聲逐漸靠近。原本已有些疲乏的侍衛頓時精神飽滿的拔出刀,此次他們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姐斷然不可讓她有半閃失。
眾人頓時都打起來十二分的精神,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其中一個較為壯碩的侍衛厲聲喊道「什麼人!還不快出來!」
空寂的樹林裏只聞樹枝折斷的聲音,侍衛又上前了幾步只見遠處黑暗中踉蹌走來一個人影,待那人走近,借着火光才發現那是一個身穿胡服手執胡刀的男子,一手抱着另一隻手臂,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兩個侍衛提刀攔住男子,厲聲吼問他是何人,但並未見回答,只見男子一個踉蹌,單膝跪地執劍的一隻手扶着插於地上的劍,已是筋疲力竭。
侍衛面面相覷,問他姓名,從何處來,都得不到回應,便不知該如何處置。.19luu. 手機 19 樓
月棱不像雲杉那樣熱愛女子針線活,而是熱愛武功,樂謨便教了她些軍隊知識和些功夫好讓她在自己不在時保護樂妤,所以月棱也算是得了半個樂謨的真傳。在面對這種情況時她常是最鎮靜的,便最先上去探了探那人的狀況。待一一檢查過後,才探得了此人的身份。原來男子是羯族胡人,手臂被被利器所傷,且據月棱分析此為中原劍傷。
她了男子的穴道暫時止住了血,問他「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地?有什麼陰謀?」
男子看起來只是弱冠之年,泛着蒼白的嘴唇一張一闔,氣息微弱「我只是途經此處並無惡意」
「你是胡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受了傷」樂謨曾告訴她面對事情時不可忽略細節,更不可掉以輕心。
男子似乎沒有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失血過多加上一路走來已讓他疲憊不堪,身體驟然跌倒在地,劍也隨着手一同哐當摔在地上。
「月棱,想來他應是沒什麼惡意的,他既受了傷便做不了什麼的」樂妤上前去,見男子已半躺在地,看了兩個侍衛道「你們先將這位公子扶起來,將他帶到火堆旁給他包紮一下。」
他們都有些猶豫,畢竟胡人在中原並不常見,此番見到已是驚異況且還是受了傷的胡人,但既然自家姐都發話了,那定是要照做的。二人將劍收回劍鞘放在一旁,便合力將男子抬到火堆旁,月棱已從馬車上拿下藥箱。樂妤接過月棱拿來的藥箱,只見月棱有些擔憂「姐,他是胡人,您真的要救她嗎?」
「是啊姐,聽胡人很兇殘的,只怕救了他他反倒要來害我們呢!」雲杉蹙眉。.19luu. 手機 19 樓
「雖是胡人,但也同樣是人,若是見死不救那和那些害人的人又有什麼區別?況且他受了傷即使心懷惡意有你們在也傷不了我,若是他是個好人,我又見死不救那便免不了他日後悔了。」樂妤得道理齊全,雲、月二人再無反駁之意。
她將他的衣袖割下,止血之後便撒了些之前樂謨給她配的藥粉。從前她一直待在院中鮮少用得到這種藥,索性這一次回洛陽便將所有藥都備在了車上。她手法嫻熟似一位真正的大夫,但其實這只不過是這幾年裏她閒來無聊而自己的三哥又是趙霽神醫的高徒,便與他學了一些醫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她才將他的傷口基本處理好了。
「公子,不知你來此地有何事又為何身受重傷」她邊收拾藥材和工具邊道。
「雖然你救了我,但請恕我無法奉告。」男子的側臉映着火光透露着堅定似寒冰令人無法靠近。
「姐,您看您醫好了他,他還還這個樣子!」雲杉第一眼見到男子時便不太喜歡他,她向來脾氣就有些急,聽到他這麼更是抑制不住了。
樂妤收拾好藥箱遞給「好了雲杉,你把藥箱放到馬車裏吧!」
「姐,他這個樣子為什麼我們還要救!」
「好了你先進馬車吧!」她知道雲杉向來快言快語,便催促道。
見月棱也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扯着自己的衣袖搖搖頭,雲杉才悻悻的回了馬車。月棱緊隨其後而去。
她們都走了,火堆旁只有樂妤和男子兩人。男子未受傷的一隻手撐着地面緩慢起身,見他受傷行動艱難樂妤正想要幫他卻被婉拒了。
「看姑娘的衣着和剛剛的藥箱並不像普通百姓。」男子淡淡道。
樂妤淡淡一笑,此番她只帶了兩個丫鬟和侍衛,已是低調,沒想到自己的衣衫和剛剛藥箱上精雕而成的獨特花紋竟讓他收進眼底。受了重傷還能觀察仔細,着實令人佩服。
「公子觀察得這麼仔細,那麼定然知道我不會害你了。」她將一旁的水壺擰開,遞給男子。
「自然,」他一直看着火堆的臉終於轉向了她,接過水壺喝了幾口才將水壺遞給她,借着火光她才看清了他幾分,似劍的濃眉,長臉高鼻,輪廓在夜色之中有些迷濛,但仍能看出他不同於胡人的粗厲倒顯得有幾分秀氣。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着帕子的東西遞給樂妤,樂妤接過打開帕子,將裏面的東西取出,映着火光,東西的輪廓顯然眼前。是一塊碎玉,不,應該是半塊黃色的玉珏,上面雕刻着特殊的花紋。
「這是何意」樂妤問道。
「在下石堯,今日多謝姑娘相救,他日若姑娘需要幫助便拿着這玉珏來尋我。」他的唇已失了血色,但仍認真道。
「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無需這麼貴重的東西。」雖玉珏只有半塊,但她仍可以看出它的珍貴之處,因為一般人的信物應是完整的才對,但此人竟給她半塊,想必應是有特殊意義的。且如今京都時局已經混亂,她也不想再與胡人有其它聯繫了。
「我向來不喜歡欠他人人情,若你執意不願接受這玉珏,那我只好自斷手臂了!」他面色蒼白卻絲毫部件決絕之意,着便將玉珏放下,拿起身旁的刀。
「等等,」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倔強之人,她撿起地上的玉珏,強扯出一絲笑容道:「我也不是那種扭捏之人,既然你這麼,那我便收下了。」她將玉珏收入懷中,隨即對他笑道:「你瞧,我不是收下了嗎?你且把刀放下吧!」
見他將刀放下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她只見過拿刀威脅別人放下武器的,還沒見過自殘逼別人收下東西的。。。。。。她雖然向來不喜歡在這種事情是與別人推就,但眼前之人也太過決斷,讓她心中仍隱隱不安。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如今這局面也不是她能控制的。萬一她再不接受,那人真的砍下了手,她不就白救了嗎,如今只不過是拿了塊玉珏罷了,也算是救了他的手臂吧!
「拿着玉珏到兗州古月別院找一個叫段章的人,把玉珏交給他,我便會知道了。」
段章不免令人想到取義
她應了聲好,便默默將玉佩收了起來。而此時她卻心道,回去還是將這玉珏壓箱底的好
那一夜她在馬車裏輾轉難眠,心中情緒紛亂,一樁樁一件件,如千絲網纏繞,還有今夜遇到的奇怪的胡人,不僅決斷,還有自殘的傾向,讓她覺得實在是開眼了。。。。。。還好第二日便回洛陽,不然這位公子又以自殘為由逼她做其他事怎麼辦,想來便覺得毛骨悚然要不然她們早些起來,然後悄悄的先溜走?這樣又似乎不太好吧,而且馬車行駛起來聲音這麼大,萬一把他吵醒,他又想自殘怎麼辦
不知何時入眠。翌日。晨起之時。
樂妤從馬車上下來,已不見石堯的蹤跡,其他人只道清晨醒來時那人就已不在了。她才鬆了一口氣,像送走了一位瘟神一樣。雖只是萍水相逢,但不知為什麼她有強烈的預感,這不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她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只是個錯覺吧。雖然他的出現有些蹊蹺,但不管怎樣,當前最重要的便是回洛陽,沒有過多的停留,她便吩咐他們即刻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