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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向女法師:「全服公告說了什麼?」她驚訝的看着我。不等她提出疑問我便聳肩攤手搶答道,「沒錯,我有失憶症。」
他們笑了。
「好吧好吧,失憶症先生。」女法師掩嘴輕笑道,「事情是這樣的:就在不久之前所有玩家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段飄紅文字「快恭喜我,老子求婚成功啦!哇哈哈哈!」這樣的。我們理解你當時激動興奮的心情,但畢竟有協議在先,我們已經買下了你用「輿論盟主」刷出的全服公告。希望下次注意呢。」
求婚成功?我就知道區區一個雅如蘭不會有任何閃失,輕而易舉。
不由揚起了嘴角,引來他們又一陣笑聲。
我抓抓頭:「你們幾個人關係很好呢。」
他們笑得更厲害了。紫色西服強忍着笑意解釋說他們五個人最初關係非常差,皆是不共戴天,再加上同為玩家,不是彼死就是此亡,能像如今組成商盟堪稱奇蹟。
我能感覺到他們曾有一段佳話,但和我沒關係。
「啊對了,你剛才說了一句「還好你是自己來的」對吧?」我靠近紫色西服與他並肩而行問道,「莫非召喚我來的空間裂縫還可以傳送多人嗎?」
「是的。你也並非我們頭一個邀請來的玩家,但卻是頭一個獨自前來的。」說罷,他看向其他四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我們該說你是藝高人膽大呢,還是涉世未深呢?畢竟,這是「別的玩家」的地盤,你能如此信任商盟,令我們受寵若驚。」
別的玩家四個字,他加重了語氣。
他的意思很明顯:我們不打算加害你。但只要我們有那個想法,做掉獨自前來的你易如反掌。也不知道你是太信任我們,還是太蠢。
聽罷,我臉頰抽了抽。莫說我只是個分身不怕死,就憑你們這群井底之蛙也想殺掉我?
我有些不悅,他們也看出了我的慍容,但仍然笑意不減絲毫沒有道歉或解釋的打算。或許是打算試探我的度量?
風度,風度。
我反覆如此告誡自己,然後繼續問道:「所以,你們當時以為我會帶誰來?」
「誰?」紫色西服聽完怔了怔,隨即微笑道,「不是的,你的那些戰敗玩家和NPC都無法接受這次邀請,除了你那唯一的委任玩家「雅如蘭」。實際上我們也是擔心她會來,才齊聚一堂迎接你的。現在看來有些……」
有些大題小作了是嗎?
我這才明白,他們的笑容雖然不是嘲弄卻有着令人淡淡的不悅,因為那是一種包含從容的輕鬆態度──我被瞧不起了。不,他們知道我很強大所以才要與我合作,但明顯不認為我比雅如蘭還強大。
「既然你們認為雅如蘭更強大一些,為什麼要找我呢?就因為我是「主人」?」
「真是着急進入主題呢。」紫色西服嘆了口氣,「我們準備了宴席,本打算在席間慢慢詳談,可是……好吧。不僅是因為你是雅如蘭的「主人」,她與我們商盟的宗旨背道而馳也是原因之一。你的手下是個危險的女人,她一直打算毀滅世界,你難道一點也不清楚嗎?」
毀滅世界?
這忽然令我想起來與雅如蘭的初見。這確實是她的風格。雖然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想的,但估計是一心打算返回現實,對毀滅世界已沒有興趣了吧。不,她確實曾明確表示過要徹底摧毀這個異能手遊,不止一次!
此時的我完全不清楚本體已經打消了雅如蘭摧毀手遊的心意,於是面對紫色西服陷入了沉默。
對方攤攤手笑道:「看來你也清楚,卻沒有辦法。」
我是從一座充滿魔力的石拱門之中走出來的,向前千米便是玩家商盟的城堡。腳下紅磚路的兩側儘是荒野,似是曾經歷過成千上億次的曠世大戰,目測約有數百人正在打掃戰場。用電焊切割着坦克飛機甚至說不上名字的報廢機械,拖動巨獸的白骨或建築廢墟的碎片,儘管地面上滿是坑坑窪窪的爆炸彈坑以及焦土,但卻沒有任何一具屍體。
看到我出神的望着旁邊,他們解釋道:「為了多刷一些資源,我們利用異能調高了PVE的頻率,所以長久以來都沒有閒暇打掃戰場。但不知為何從前幾天開始PVE突然就停止了。」說到這裏,紫色西服顯得頗為無奈,說是少了一大項收益,「這個古怪的現象似乎席捲了所有玩家,幾家歡喜幾家愁。」
說罷,他盯着我。
我保持沉默。
當初為了穩住雅如蘭的情緒選擇了「不發送遊戲停止部分功能的公告」,看來是做對了,如今追到了雅如蘭,而後者也沒有暴走或黑化。但與之相對則是其他玩家的莫名其妙。這我就管不着了。
反正我玩了假的異能手遊,無論城建或PVE都與我沒有關係。
在閃爍着魔力光輝的高聳城牆之後,我穿過仿佛巨人專用的宏偉城門,對眼前的景色感到驚訝。
剛才那些打掃戰場的傢伙似乎是「領民」,臉上的五官頗為模糊好像打了馬賽克,從走路的姿勢來看也不具備多少智商,典型的遊戲裏特有的NPC。他們成百上千,服飾不外乎十幾款,然後就是換一換顏色。看不清臉,頭頂也沒有漂浮名字,完全無法分辨誰是誰,典型的路人臉角色。
除了他們還有近百人在城牆之內大肆活躍着,由於領民的襯托,他們是如此的鶴立雞群如同青葉前的紅。
這裏好像是一座夢幻的國度,如果有一天遊戲頭盔成為了現實,我猜新時代的MMORPG就是眼前的這樣吧。在大量背景NPC建立起的領地中,有無數眼有靈氣的裝備造型燦爛繽紛的人們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帶着女巫帽子握着笤帚的女法師、手持三根鎖鏈狼牙錘的高大皮甲蠻戰士、長耳朵的綠髮弓箭手、穿着全身都是尖刺的鎧甲的戰士,騎着自己在移動的大炮的工程師少女。有些人只是在開心的聊天,而有的人則不斷的揮舞鐵錘敲打着鐵氈上裝備,有的人摟着馬賽克臉的大胸領民搖搖晃晃似乎喝了很多,還有的人穿着夜行衣在房頂之間輕盈的跳躍着。我知道他們是戰敗玩家或者是NPC,就如同白領囚徒或巴卡兔,只不過他們肯定都不記得自己曾來自現實。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幸得與雅如蘭一見而保存記憶。但他們生活在這裏。
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戰敗玩家?按理說每個領地最多6人。
「很好奇為什麼會有這麼多NPC是嗎?」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紫色西服解釋道,「我們商盟的成員超過五十人,外圍成員更是數百名。雖然只歡迎核心成員自由來往於我們的領地,無論是物資交換還是集會都好,但外圍成員……畢竟同是玩家,風險較大,我們拒絕。不過他們的NPC卻可以代為前來。我們這裏是整個遊戲中最大的玩家匯聚地,蘊藏着無限的商機。」
說罷他指着人群的某個人。依服飾判斷對方應該也是戰敗玩家,但表情有些呆滯。按紫色西服的說法,那是一個不具備穿越異能的「玩家」,帶着他的NPC一起過來的。他是在手機上操作着角色過來旅行的。這樣一說我才想起,確實這個呆滯的表情與那個神奇的山洞裏巧遇的領頭者頗為神似。
「正巧被你看到了最熱鬧的時期呢。」紫色西服笑道,「由於PVE無故停止,很多玩家的資源都不足,我們這裏的市場立刻如你所見這般爆棚了。當然,平時人也很多。」
這裏一切應有盡有。
最初也不是這樣的,但由於玩家之間的互動,商盟這座最大的主城已經變成了集合全部科技樹的大集市,無論各式各樣的武器裝備都很齊全。當然不包括神器級別的貨,那種東西太稀有並不是NPC能打造的,而且收集起來也太費時費力。
「今晚有個拍賣會。現在是凌晨,我是說太陽落山之後。七夜濁先生有沒有興趣?」
拍賣?
一分錢不花然後殺人越貨的想法一閃而過,然後被我揮出腦海。
我看向周圍武裝到牙齒的衛兵,剛掏出了手機卻猛地被兩隻大手抓住手腕阻止!
我看向伸手的人,卻是紫色西服和巨劍戰士兩人同時出手。
他們似乎很不高興,但仍擠出了禮貌的微笑:「七夜濁先生,您可能不知道……與其他玩家和平相處的禮貌行為之一就是:「別碰手機」。」
我點點頭。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入鄉隨俗吧。其實我只是想掃描一下那些衛兵究竟有多少級而已。
這真是個不利的消息。如果不碰手機,有很多異能都無法激活。
他們繼續解釋道:「其實大家都是非常危險的人,擁有很高的殺傷力。你可以想像這裏是一大群毒販或黑幫份子的集會,而手機就是「手槍」。無論你是打算擦槍還是進行保養,掏出來都是一個令所有人感到神經緊繃的行為。你能理解吧?」
我再度點點頭。
「還有,自從進入城堡的一瞬間,除了我們五個,沒人能使用除了「自有」之外的異能。被我們禁止了。」
「那你還……!」
「實話告訴你吧,自從有個腦殘玩家在我們城堡之內掏出手機,然後激活了他的自有異能,把我們的城堡與他的互換了之後,我們所有人都對「掏手機」這個行為非常敏感。當然,最後我們扒了他的皮,並把城堡換了回來,呵呵。你永遠想不到「異能」會帶來什麼,幾乎是無限的可能。」
我眨了眨眼,什麼樣的人才會得到互換城堡的異能?名稱大概叫「變形記」吧。
簡單參觀了城堡,我們於席間而坐。
「真是宏偉的城堡!」我毫不吝嗇的如此稱讚道,「經營了多久?」
「轉念間已經有三年了吧?」他們不約而同再度笑起來,「說起來我們五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我環視着頭頂上的金碧輝煌:「所以這究竟是你們五人之中誰的城堡?」
「我們共同的。」
「哈?」我感到大為震驚,「共同的是什麼鬼?」
他們哈哈大笑。
紫色西服抹了抹笑淚:「我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確實很奇葩對吧?但事情就是如此發生了。你知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們當時真的都看到走馬燈了。可能是大腦受到了巨大刺激,所以獲得了新的異能──「組合級異能」,屬於我們五個人共有的特殊異能。」
我不由睜大了雙眼。
「儘管我們已經生死與共,但最初仍然避免不了爭執,因為性格相差太多了。」他說着與其他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充滿了濃濃的友誼,「後來我們達成一個共識:任何事都說出口。這樣做雖然會激化矛盾,但實際上卻減少了猜忌和怨恨的醞釀。所以有很多人都認為我們有些話嘮,其實是有緣由的。」
我舉手阻止道:「不,我對你們成立偶像組合的前因後果不感興趣。」
「也好。那麼我們言歸正傳吧。」說罷,我們共同舉杯,「丹維已經把你的協議帶回來了,既然先生是急性子,那就直說吧。第一,我們知道你能穿越到遊戲深層世界,非常好奇。任何你穿越走私來的東西都可以交給丹維,不過記住,我們只在現實交易這些物品。」
「原因呢?」
「我們和國家權力有來往,他們對遊戲異界很感興趣。我們是賣給他們作為科研材料。當然,個別貨物我們也許會轉賣別人,價高者得,至於這些細節……」
「保密,當然,我也不感興趣。」
紫色西服滿意的點點頭,雙手反向托着下巴:「很好。第二,我們打算立刻派遣一支隊伍前往你的「監牢」,進行佈置安排,將那裏利用起來。你肯定好奇,告訴你這個合作夥伴也無妨,那裏將有四個用處:地下角斗場、黑市以及戰爭的中轉站。而這些需要以你的名義舉辦。」
我不由站起身,碰翻了桌上的酒杯。
他們互換着眼神。
紫色西服對我招招手:「七夜濁先生,別激動,聽我解釋完。你可能不清楚究竟有多少玩家為了在PVP中生存下來到處搜集別人的戰鬥記錄,然後任何PVP都無法錄像也不設觀眾席,除了口耳相傳並無其他。如果能看到別人PVP的現場表演,我相信會有非常多非常多的人願意買票。又能在血腥暴力中愉悅心情,又能參觀學習到一些戰鬥技巧,誰會不願意呢?至於比賽選手……總有那麼一些人欠債還不上,你懂的。當然自動參加更是歡迎之至,但估計與前者的待遇截然不同吧。」
我抓了抓頭。這好像跟王錚參加過的地下拳壇很類似,只要實力出眾,很快就還上債了。「但,這種比賽唯有一死吧?」
「誠然,PVP嘛,沒有平局。」紫色西服淡然的繼續說下去,仿佛對他人生死漠不關心,「至於PVP的規則再現,觀眾席的安全保障、秩序維持、裝修等所有瑣事我們都會安排妥當,你不必擔心,只需要每次站在一個耀眼而絢麗的高台上高舉寶劍宣佈「比賽開始」就好。你可以當英雄,我們也可以躲在幕後抱住商盟的好名聲。報酬自然不會少你的。」
額。
我覺得他們不是指望我當裁判,而是把這場「地下死斗賭場」變成「七夜濁杯賽事」。莫非商盟其實名聲很高,所以不願親自出面搞這些骯髒勾當嗎?
「第三、比賽不會一直都有。空檔期間我們會舉辦黑市。」
我扶額:「等等,你們不是什麼都倒賣嗎?還需要什麼黑市啊?」
他們聽完一怔,隨即笑了。「我們不碰毒品、臟器、洗腦、暗殺,很多很多。暫時,呵呵。」
「你們是說……針對現實的買賣?」
「不僅如此,我們商盟打算在黑市中販賣所有的一切,包括現實、遊戲、甚至王決空間。實際上我們剛剛發現了進入王決空間這個空檔而潛力無限的市場,唯獨缺的就是先生你的「深層遊戲異界」。黑市上最初只有一個牌子,那會是「任何買賣」四個字,呵呵。」
好大的口氣!
我不知道他們究竟集結了多少異能,多少玩家,多少現實的權貴,但「任何買賣」包括不包括永生?總統?核武器?101級?
不等我從震驚中恢復,他繼續說道:「第四,一直無人能夠率領軍隊殺進別人的領地,而你的「監牢」卻是個突破口,搭配我們的某個異能即能成為戰爭的中轉站。可以預見在我們的中介下,某個玩家率領全部NPC和軍隊在你的監牢集結,然後向其他玩家領地進軍。你所需做的僅僅的:允許。」
說罷,他從餐桌上推過來一張紙:「第五,我們希望立刻你發佈這條公告,連發三遍。」
「我們「玩家商盟」成功停止了PVE,還給了大家更加安全的遊戲環境!」
我幾乎憤怒的跳起,但強裝鎮靜的忍住了,因為余光中的他們都在如同蛇盯青蛙的眼神觀察我的反應。果然,我被懷疑了。若是能揭穿我就是消除PVE的元兇最好,若是不能,他們則打算藉此東風向全部玩家宣告商盟的實力──「我們已經能掌控這個遊戲核心功能的一部分了」!
我不是一個善於撒謊的傢伙。
事後想一想,當時他們已經告訴我「他們不清楚為什麼PVE會停止」,現在卻宣稱是他們做的,我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對此表示疑問」,若是被揭穿應該是「直接表明是我做的」,但我沒有,什麼也沒有。正因為我什麼反應也沒有,他們知道了……我其實知道PVE消失的真相。
然而我強裝鎮靜。
「那麼,七夜濁先生,你有什麼意見嗎?」紫色西服盯着我如此說道,「雖然我們不願意聽到反對的聲音,但絕對好過答應了卻事後反悔。我們五個人之間就是有不滿直說的,希望你也能做到。否則,當我們正式投入了人力物力卻得到背叛,商盟不會就此保持沉默。」
很好。
最初是表示自己的誠意,然後是展示他們有利用價值,最後是赤裸裸的威脅。
我攤攤手:「既然你們這樣說了,其實……」
A,我對於收購物品這件事有意見
B,我對於地下角斗場有意見
C,我對於黑市有意見
D,我對於戰爭中轉站有意見
E,我對於你們這條可笑的公告有意見
F,我完全沒有意見,就這樣成交吧
「最後,請你現在就審問一下這個傢伙。」說罷,紫色西服拍了拍手,幾個馬賽克臉衛兵立刻推門而進,還架着一個帶着黑色頭套的狼狽男子。
解開頭套。
劉少!
我忽然感覺頭重腳輕。為什麼!為什麼現實的人在這裏!他也是玩家嗎?但為什麼只穿着襯衫,按常理應該是鎧甲法袍之類的啊!
紫色西服發現了我的異樣,滿臉狐疑的問道:「怎麼,你認識?」
1,「太醜嚇到了我而已。」
2,「他是現實世界的非玩家吧?這是綁架,是犯罪!」
3,「有些淵源。」
4,「難以置信,我們為什麼要審問他,直接弄死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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